“嗡——”
耳边风声急促,失重的感觉太刺激了,肾上腺素狂飙,身上那些伤的疼痛逐渐削薄,感知觉变得特别敏感。
我头朝下飞速坠落,眼前的石壁上玫瑰藤越来越厚,玫瑰开得越来越烈,绿中带着点点红,而红越来越多,直到看不见一点绿。
而我迟迟不落地,反而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原来头向下竖直的姿势渐渐变成了平躺的姿势。
越是向下玫瑰花越多,密不透风。直到落地的时候等待我的不是坚硬的石块也不是布满玫瑰藤的泥土。
而是水面上铺满玫瑰花瓣的河流。
是的,是河流,还是正在流动的河流。
我下沉的时候还带了一些花瓣下来,河流深不见底,不知那黑暗处藏着什么恐怖东西。
我最怕的就是那些未知的东西,最无力的是我还不会游泳。这次我不期望何素将我拉上去,也不期望大哥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鼻腔,耳朵还有眼睛,不断有水流进去,压迫着我每一根神经。
再次陷入黑暗前,我看的玫瑰跳进水里的身影,她的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是伤心还是高兴?
等她要碰到我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又变得特别恐怖,我不知道她在恐惧什么,我也没机会知道了。
我死了。
不,我没死,只是做了一个特别长特别长的梦。那个梦异常的真实,就像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一样。
我知道了很多东西,认识了很多人,前所未有的情绪呼之欲出,最后也弄明白了一些事。
梦的尽头是一片黑暗,我提着灯盏漫无目的的走着,不清楚方向也不清楚会遇到什么。
就是不能停下,我怕停下来就再次错过了和那个人再次相遇的机会。
“哒哒哒——”
前方传来木牌相互碰撞的声音,我加快步伐慢慢的朝那个方向跑去。
我赶上了,在黑暗褪去时踏上了熟悉的黑土。
“啪嗒!啪嗒!”木块碰撞的声音清脆而真切,这次我成功赶回来了。
周围是一棵棵光秃秃的黑皮树,枯木朽枝,红绳缠绕着枯枝,那些透黑的木牌数量还在不断增多。
怨气渐渐浓郁,有些则已化成粘稠的液体顺着树干腐蚀着黑土,所到之处无一例外全冒出淡淡的白烟。
前面的树林全被被这白烟侵蚀覆盖,只能看见较近一些的黑皮树。
手中的灯盏随心变回白色油纸伞,我撑着伞没多停留直接往林子深处跑去。
故地重游,一景一物都是如此的刻骨铭心。白烟愈来愈浓,越是深处,树木被腐蚀得越严重,直到看到前方的竹屋我才停下脚步。
那里的怨气是最浓郁,整个竹屋已经被黑雾全包围起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这些怨气的主要来源应该就是一楼挂的那些木牌,要想消除怨气只能毁牌。
偏偏就是这些木牌太过于特殊才挂在屋里的,不是林子里的那些所能比拟的,每一块木牌的主人不是实力高深就是位居高位权势浩天的人物。
毁一张牌足以够何素受的了,何况是现在的数量,看来何素是凶多吉少了。
若是往常,以何素的实力还能镇压住这些怨气,可当今不如往常,现在的何素在不久前受到严重打击,根本使不了多少法力。
只能用身血来镇压,短时间内还能镇压,但时间一长,身血总有耗尽的时候,按现这个情况来看,显然已是油尽灯枯。
我预知很多事,也计划了很多来应对,这一次的转世也不例外。
是的,我记起了以前的事,很多很多的情感充盈着我贫乏的思想。
这一世,我的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就一直说我不是他的孩子,我是一个怪胎本就不该来这世界。
这话我妈也对我说过,还有我的哥哥们,他们都说过。
倘若以往,我肯定会抑郁寡欢一辈子,但现在我觉得他们说的对,这一切不过是我设计出来的局,至于什么后果我早已做好承担的准备。
我上一世我偶然得知灵师对灵气的作用,怨气是灵气的一种,灵师简直就是它们的克星。但灵师注重血脉和传承,而为了消除这些怨气我需要灵师的力量,唯有纯正血脉的灵师以血为引,以身作锁,以魂为刃,才能将这些怨气全都消除。
可灵师少之又少,又因三界大战,灵师更是少之又少,纯正血脉的灵师更是寥寥无几。没人愿意为一个不相识的人牺牲自己的生命,这强求不得。
最后我使用禁术,并偷了一个入轮回的机会,转世来到这个世界。
我也因此受到限制失去了记忆,不过我已经为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自出生起不被家人重视,顾同舟成灵与我结契,最后被卜木朴带走遇到了玫瑰,这些全是我的计划中的一环。
为了不让我对家人产生太多深刻的情感,为了能得到‘时光回溯’的能力,为了使自己的记忆恢复,我提前将自己的记忆分离出来成为另一个单独的个体也就是玫瑰。
而玫瑰想要噬主取而代之,顾同舟愿为我再次使用‘时光回溯’的能力,这次回溯的地点正巧赶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
所有的事都已经被我安排得整整齐齐的,最后实施起来也异常的顺利,我融合了玫瑰也回到了何素出事的节点。
一切都是这么顺利,达到了我所期望的结果。本应该高兴的事情,可现在竟是剩下悲伤和难过。
“啪!”
伞柄挂的铃铛突然爆裂,同时也唤回我的游走天边的神识。
这伞是何素送我的信物,而铃铛碎裂则说明他现在只吊着一口气了。
时间不等人,由不得我悲伤,计划了这么久,我不想在此功亏一篑。
我丢下伞,冲进竹屋里,中途分别在两手腕处划一道深且长的伤口,为了让血流得快一些。
果然那些想要将我包裹起来的黑雾见了血后纷纷后退,硬生生为我让开了一条路来。
划手腕的时候撇到手腕上的木环,我毫不犹豫脱下,和伞放在一起留在屋外。
我这一去就是送死的,而那些和我结契的灵们不应该因我而死,只能解开灵和灵师之间的契约。
契约是可以解开的,而方法也特别的简单,没人提起只不过是主动解开契约的那一方会受到严重的反噬,灵师本就短命这一反噬必然死亡,灵也不例外。
我想过会和顾同舟结契却没想到还多出平清这个琴灵,双重的反噬差点没让我腿软眼前发黑。
缓了几口气,直冲上二楼,找到何素的房间。
这里的怨气比一楼还要浓郁,呼吸之间都受到阻碍,我刚上来就受不了,何况是一直待在这里的何素。
在何素的床上找到已经晕倒的何素,一旁的被褥全是他吐出的血,感受到他气息微弱,我连忙渡一些灵气过去。
灵气和怨气就是黑白两个极端,在何素体内相互冲撞,不过我先前已在他周围放了一圈血,灵师的血全是纯净的灵气,以致怨气不敢再次近身。
很快,他体内的怨气全被灵气消化干净,我抓了几张黄符纸,在指尖咬一口。在前面的时候我放血太多了,现在得使劲挤才能挤出一些出来。
根据记忆中的字符连续画了十二张,十只手指全都被我咬了一遍才能甚甚写完,脑袋昏沉沉的。
这时候我已是头晕眼花,正要摆符时还没站起就跪在地上,无论我怎么使劲都起不来。
大量失血,加上呼吸困难,我早已使不出力气了,一切全凭毅力。
想到我的血根本撑不了多久,要是不能在血耗尽前将何素送离这里,前面的那些努力就白费了。
我不管了,既然走不了,我不是还能爬吗,要我爬也要爬到他身边。
血的灵气越来越弱,幸运的是我爬到何素身边了,将那些符纸一张一张摆在他周围围成一个圈,纸符之下则是我先前画圈的血。
上面还带有一些灵气,最后在看一眼何素,不知以后他还会不会记起他曾经还有一个天天跟在他身后的小徒弟,还会不会再梦里看见我呢?
眼前这个男人在天寒地冻的雪地将我捡回来,给予我生的希望,这条命本该是你的。
如今,我不过是将它还回去罢了,竟还妄想着你能记着我。
我知道你是一个生性淡泊的人,如今生了仙成了神自然就不会想起人间凡事。可是,可是……
你既然还能记起那个人,为什么就不能记起我呢?
“咳……”
胸膛前压抑的那股气使我忍不住咳出声,没想到还吐一口血出来。
看来我也快要死了,深深看着一眼面容平静的何素,宛如睡美人般,恬静又美丽。
我神使鬼差的俯下身在他额头轻轻印了一吻,周身符纸随之发出金色耀眼的光芒,何素的身影渐渐淡去直至消散干净。
算了还是忘了我好了,我心想。
这里只剩下已经燃烧完的纸灰和那一圈血迹。
我吐了一口气,跌在地上,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痛楚和温暖的血液一点点流失。
血迹渗过竹条往下滴去,送走了何素就只剩下消除怨气这件事了。
这个时候,应是三界大战的时间段,准确的说的天界和地界两个大能对战,而人间处于中间地位又是最弱小的,自然受到牵连导致生灵涂炭。
每一天都有神仙陨落,妖魔鬼怪消亡以及数不清的人类死亡。
死去的人类占满了地府,这又迎来无数鬼魂莫名消失,其中之事自然少不了阴谋存在。
神失去了人类的信仰,神力减弱,这让妖族魔族趁虚而入,利用各种欺骗获得人类信仰更是能力大涨。
这是一个不妙的平衡,于是天界收到重创,动荡不安。
这里身为三界最特殊的地方,不仅联通着三界,而且三界所有愿望随着那一缕信念流向这里来,化成一块块木牌由黑皮树供养、结果然后消失。
每结成一果,黑皮树就会成长一些,就能为更多的木牌供养。
离开太久了,我差点忘了黑皮树的原名了,黑皮树啊它是一颗特别神奇的树,没有谁知道它是如何来的也不知它是如何成长起来的。
就这样长着,没人管它直至被佛祖发现它能将三界的愿望聚集于此并一一实现之,不得不派佛子前来看管,并将此树命名为冀。
冀,乃希望之。
可后来有人看管也没用,有些怨气极其深的木牌还是会将这些树木腐蚀,一颗树倒下将会带来一连续愿望随之陨灭,从而引来三界慌乱。
更令人忌惮的是,此树会与守护者形成一个连结,只要冀收到损伤,就也会对连结之人造成一定的伤害。
这不得不使连结之人想尽办法消除那些带有怨气的木牌,苦不言堪。
这并不是任何人所期望看到的,最后连续换几任神仙,直到现在的何素。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全都损命于此。
因此来到这里全是犯了罪且能力强的人物,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何素就是众多人物之一,至于他犯了什么错我也不太清楚。
这些都是从何素以及一些相熟的神仙和妖怪那里听说的。
倒霉的是何素来此地的时候已是三界最动荡的时候,源源不断的怨气流入于此,他的神力连接受到重创,本就是死路一条。
不得不说,那群老头倒会利用,手段也够狠辣。
看似圣洁无比的神仙,能稳居高位私下的手段也是见不得光的。
他们口口声声说为民除害为民造福,最后还不是得希望少部分人的利益成全大部分人罢了。
想要得到人类的信仰又干着杀人的事,真的是厉害。
正人君子不过于此,三界本就该血洗重改一遍了。
可偏偏师父这个大笨蛋,犯了事被流放到这来了,明明身上没有血气,是为了什么犯了错了才被流放到此处呢?
我见过那些高高在上却浑身血气的神仙佛子们,为什么他们还能好好的在那呢?
我不理解,凭什么呢?
当天道浑身血气为恶不做的时候,那是不是得来个人灭了他,再寻合适的人从新取代呢?
师父不想管事,他本就是冷漠的人,这辈子最有人情味的就是捡我回去和与那个人相处的时候了。
他那么厉害,最后还是一生受到这里的限制,再然后就是死去。
即便知道自己要死,还是一句抱怨都不说,默默受着,不悲不喜。
要不是那人发现了这事,可能直到他死后几百年我才知道。
这让我怎么不恨,我恨他对我不悲不喜,我恨他对我严厉冷漠,我恨他对我无视看待。
不过这辈子就是这么混了,师父给我这条命我也还清了,师父走后现在我就是冀的守护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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