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看清是谁的手后,有些尴尬对着父亲笑着说:“父亲。”
好在他很快收回手,我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慌乱和寂寞,不知要怎么办,想了想解释道:“我有些不习惯,抱歉,父亲。”
他摇摇头:“我知道你从小都不愿与我亲近,这其中有我自己的原因,我不怪你。有些事我想来想去,不知要如何对你开口,直到你六岁生日后,我竟然萌生出一直将你带在身边护着的想法。
后来还是你母亲极力要求,说什么老大老二有的,也不应该落下你一个。我看着你对同龄人羡慕的表情,熬不过同意了你母亲的请求,甚至让你离开我们的身边。
你不知道我们巫家血脉的女孩从没有一个活过六岁,而你却健健康康地活着了,我那一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每次面对你的面容就会忍不住感谢你母亲的血脉,也许不是她,我可能永远失去你。
最后我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希望你像那些普通的孩子一样活着,怀着侥幸的心理让你远离灵师这个身份,送你出去求学。没想到这一拖就等来你的身损的消息,我怎么能接受,你才离开我们几个月啊。
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的错误,不管怎么样,你总归是我的孩子,有我们巫家的血脉,你有权知道我们的使命。是我的自私,才让你发生这种事。”
我听着有些迷惑,自我记忆里,灵师有男有女,怎么到了这里就不能有女的?他们这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如此的吧?
“爸妈,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二哥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上楼了。我不明白他怎么了,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父亲叹气道:“老大,你去看着他吧,这里留我们三就好了。”
大哥点头应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就上楼了。
我问:“二哥这是怎么了?”
母亲一边揉着父亲的腿一边抹眼泪:“都怪我们没保护好你,原以为不告诉你这些,你就不会被这些事牵扯进来,甚至差点就……”
父亲拍了她的手:“别说了,咱们女儿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老二也是担心你,知道你的事后直接请假回来,一直守着你的灵,中途都没休息过,再强的身体也吃不消,应该是累了。”
“守灵?”我回想起在上一世的遇到的那些灵师,他们都有自己的灵,若是灵师肉身受损,只要灵还在,就能召回再将它安进新的身体里。
但据我所知这其中的条件和代价是非常的苛刻和沉重的,先不说灵师肉身受损后灵还在不在,其次保存灵是一个非常耗神,最后是肉身的问题,若是肉身能复原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只能再找。
可这世间哪来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啊,不仅要找到合适的身体而且还是吃了肉灵芝的身体。契合度高的身体难寻,传说中吃一口就能恢复肉身的肉灵芝更难寻,稍有不慎,则前功尽弃。
“我这身体根本根本守不了你的灵,没有天赋是最大的不足。等我发现你的本命灯快要熄灭的时候,用尽仅有的功力延续你的灯。还好你二哥回的及时,替了我的位置一直守着你,你大哥想接近都难。这些天来,看着他们为你的所作所为,我每天无一不难受,后悔没有教你自保的能力……”
这时楼上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二哥的嘶吼声:“凭什么前人的错要我们来担,还不是你们的懦弱和逃避,要不然三妹就不会这样!”
“老二,你冷静点……”大哥的声音紧随其后,后面的话也就听不清了,应该是大哥施了法拦截了。
母亲的眼泪更是停不下来,抽抽蹄蹄将脸埋在父亲的怀里。
父亲身上的气势也跟着低矮许多,没了以前的威严。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体型缩的厉害,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抓着他的手了,他的手也不似小时候那般有力量了,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了。
我知道守灵没有他描述的那么简单,后面的事情应该是他不想让我知道,无非是不想让我担心罢了。
可我的心就是难受,就是你知道他们为了你付出了什么后,而自己却要假装不知道,还要心安理得享受这些。
自我有意识起,就跟着何素一起采药、练功,他只让我叫他师父,后来那个人来了之后,我才知道每个人都有父母,师父也不例外。
我那时候常常幻想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直至师父和那个人走后我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如今这一世,我侥幸有了父母,所感所想也渐渐跟着改变,也许这是血缘之间的羁绊引起,但我不想斩断这个羁绊。
我看着父亲脸上藏不住的惊讶和高兴,更加坚定接下来的事,良久才吐出几个字:“爸,妈。”
母亲猛地抬起头,也不管脸上的泪水,仅仅抱着我:“我的女儿,我女儿回来了,老头子,你听到了吗,她叫我们爸妈了。”
父亲眼角也湿润:“你这话说的,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我笑了笑,问了我最关心的事:“爸妈,刚刚二哥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是和我有关吗?”
父亲揉着我的头,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诉说:“身为灵师,自小就开始学习相关的知识,等到了十二岁就被送出去练历,你大哥、二哥离开村子不仅是为了求学还有练历,碰到的灵都是自己去渡化,这是成为一名合格的灵师必备的经历。”
我低着头默默听着:“那你们为啥都瞒着我?”
父亲牵强笑着:“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巫家发生一件大事,自那之后巫家就再也没有女灵师。灵师不仅要有能力,还要有强有力的身体素质和坚强的精神力。”
“怎么会?”在我认知里灵师不分男女,强则强弱则弱,到底是什么事让巫家变成这样?
“也不是没有女灵师,甚至有些人的天赋都极高,但都活不过六岁。巫家本是个大家族,谁都没想到就这么没落了,我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背井离乡。这无疑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它让我无法面对你。”
“我没听错吧,活不到六岁?”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有些怀疑父亲话里的真实性。
“这还是寿命最长的。”父亲愁眉苦脸回忆道:“那次三界大战,灵师成为人界代表为了保护普通人类的安全参与其中,那一战长达百年之久。天界和地界虽有死伤但不敌人界的伤亡人数,灵师更是差点被灭族。终于等来三界和平相处的局面,仅剩不到十个灵师功成身退,隐居的隐居,隐姓埋名的隐姓埋名。
我们巫家曾经也算是灵师中的大族,最后也只剩下我父亲与我两人了。我们四处流浪,我的父亲也在流浪中染病跟着母亲去了,只留下我一人独活。我流浪一生实在走不动了,后来我游走到中矩村认识了你的母亲就再也没有离开这个村子。”
中矩村就是母亲所在的村庄,也是我出生的地方,一个看起来不像村庄的村庄,是个神奇而神秘的地方。
父亲边说边和母亲深情对视,我有种被排挤的错觉,父亲靠在母亲的肩膀上:“你的母亲简直就是我的福星,要不是她就没有你们了。”
我默默退出他们满是粉红泡泡的世界,想着巫家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自断子孙的事。
“那个时候,巫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父亲又咳几声,声音小了许多:“我也不清楚,都几百年的事了,我只想你们能长长久久的活着,怎么说都要走在我们之后……”
“爸!”我抬头看一眼站在楼梯口的大哥,他快步过来扶着父亲回房间:“妈,这么晚了,你们也快些睡吧,以后别再说这些胡话了。”
父亲满脸不愿意,一直赖着不走:“屋里冷死了,我不想睡那么快。糖儿好不容易回来,我还想和她多聊聊……”
大哥看了我一眼,替我拢一拢有些宽松的外套:“糖儿,这么晚了你也快去睡吧。”
母亲边抹着泪,边扶着父亲一起回了房间:“糖儿,今晚很晚了,房间妈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也快去休息吧,你爸晚上喝了点酒就这样,不用担心。”
我没什么意见,眨眼间,父母已是老态龙钟的模样,也许再过几年就是天人两隔。这时候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村尾那一户人家门前老树下的女人。
她是我的姥姥,如今是我们分离的第六年,我有些想去看看她是否安好。
母亲很快从房间出来,看到我还在外面,满脸心疼拉着我的手上楼:“刚刚你大哥说明天就是你开学的日子了,你二哥也要回学校了,妈一时之间有些舍不得你们了。”
我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那我再住几天呗,反正我开学第一周老师都不怎么上课。”
哪想刚说完,母亲顿时作出生气的模样:“你从哪听来的说法,哪有这样的学校,明天就给我回去上课,要是让我知道你逃学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我哪敢惹她生气,立马服软:“我错了,我这不是舍不得你们嘛,我也想多陪陪你们。”
母亲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这招百试百灵,可她只是偷偷抹着眼泪,看着我上床睡觉,替我盖好被子:“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家,妈妈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要是哪天累了想家了就可以回来看看我们,我们一直在这里守着你们。”
说完她在我的额头留了一个晚安吻,就离开了。
一夜只间,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有些适应不良。加上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根本不能安心入睡。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下来趴在窗口安静的吹着冷风,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周围都是新起的雾,平添几分寂静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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