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把枪放下吧。这回你也听到了。如你所愿,她马上就会过来。”约翰的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他早已撕下面具,以自己的真容面对眼前拿枪指着他的女人。
“但愿如此。”朱蒂说。等待的时候,她仅仅是把枪从左手移到右手,丝毫没有松懈。
时间一晃过去了半个小时。夜更深了。码头起风了,呼啸着拍打脸颊。约翰的大半辈子都在学校和医院里度过,哪见过这样的架势?他不停地看表,状态近乎崩溃。朱蒂也开始对他产生怀疑。
“苦艾酒到底还来不来?”
“我、我不知道……让我,让我打个电话。”约翰颤颤巍巍地拨通了埃莫伊的号码。无人接听。
朱蒂的耐心几乎要耗尽了。
“你在耍我是吗?”她扳动击锤,将枪对准了约翰的头部。
“别!别、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人是谁?”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朱蒂回头,一个戴针织帽的男人双手揣兜站在那里。她惊喜地喊出他的名字。
“秀一,你来了!”
赤井秀一看向约翰,皱起眉。
“他是谁?”
“苦艾酒的同伙。一个组织的编外人员。”
赤井秀一点点头,“看来他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但是我们需要用他引出苦艾酒。”
“但她还没有来对吗?”
朱蒂迟疑了一下回答,“这倒是。”
赤井秀一继续说道,“如果苦艾酒不现身,再放过他的话,我们的身份会被组织知道,就再也无法在日本进行调查。”
“那我们怎么办?继续在这儿等吗?”
“不,我们首先得杀了他。”
朱蒂一愣。她很确定约翰今天不会毫发无损地离开,但若是真要杀人,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如我们把他带回去审讯吧。”她提议,但被赤井秀一拒绝了。他的态度很坚定,无论苦艾酒今天出现与否,他都绝不能让约翰活着回去。
“动手吧,朱蒂。”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难得的温柔。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不能让这只蚂蚁挡了路。”
朱蒂明显动摇了。她不再理会约翰的苦苦哀求,端起枪对准了他的前额。然而三十秒后,码头仍是一片寂静。
“秀一……”她求助似的望向他,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还是我来吧。”赤井秀一伸出手,朱蒂将枪交给他。紧接着是三声枪响,约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下了。
赤井秀一没有理会震惊中的朱蒂,而是径直走向约翰,蹲下身探了探他的脉搏。
“devil,gotohell”
(魔鬼,下地狱去吧。)
他低声说,直起身子转向朱蒂,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然后用另一只手轻拍拿枪的那只,像是在鼓掌。
“英勇的fbi探员朱蒂圣提米利翁击毙了企图反抗的组织成员。”
“不!你不是秀一!”朱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晚了一点?”“赤井秀一”撕下面具,露出埃莫伊笑意盈盈的脸。
“为了让你早点看出新出被顶替的事,我可是煞费苦心呢。可惜你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眼镜中央由两条横杠变成了一条。我只好在诊所的房间里贴上了coolguy等人的照片。”她说着瞥了一眼车里戴着口罩的柯南。
“你错了。新出智明还活着。”
“什么!”埃莫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新出出事前跟我提起过不知为何感觉亲戚朋友突然对他热情起来,不仅嘘寒问暖还会去他家里和诊所坐坐。我立刻就想到了你。那些热情的家伙都是你假扮的吧?”
“可不怪我哟,谁让新出一个人深居简出,我还是费了好大劲才探听到一些东西的。”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我该送你上路了。”埃莫伊把枪抵在了朱蒂的额头端详了一会。
“你很眼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朱蒂挤出一抹僵笑。
“如果现在我没有被你拿枪指着,那这可是很烂俗的搭讪开场白呢。”
“asecretkesawonwon,这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句,我一直挂在嘴边。为的是不忘记我的杀父仇人。”
“噢?”埃莫伊挑眉,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儿吗?我找了你很久,因为在废墟里只找到了你父母的骨骸。”
“我很幸运,因为随后我就出去买爸爸起来时要喝的橙汁了。”
朱蒂说,“你不会想杀我的,因为我的同事已经将你包围了。”
“是么?”埃莫伊不置可否。
“好了,大家出来逮捕这个女人吧。”朱蒂喊道。
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了某种平衡。然而跌坐在地发出痛苦呻吟声的人却是朱蒂。
“多谢,卡尔瓦多斯。”埃莫伊回头举手示意,“不过这个女人我想亲自解决。”
她低头看向朱蒂嗤笑道,“真抱歉,卡尔瓦多斯已经将你的同伴都击毙了。fbi这一次真是损失惨重啊。”她故作惋惜地摇摇头。
朱蒂面色苍白。她的腰部中了弹,基本等同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或许终究她也无法摆脱与父亲一样的命运。
“在死之前我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为什么……为什么不会变老?”
“那时为了让我父亲看上去是自杀,你给他戴上眼镜时留下了指纹和你死去的母亲一模一样。莎朗温亚德,克丽丝温亚德……你们是一个人对吧?”
“不。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埃莫伊否定了朱蒂的猜想。
“可惜我没办法告诉你太多。”她摇摇头,弯下腰再次举起枪。
“来吧,相隔20年的再会就到此为止吧,是离别的时候了。笑一个,你就要去天国见到……”
埃莫伊一滞——那该死的头疼又发作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足球破窗射出,力度大角度准,直奔她的右手。猝不及防的,□□脱手而出。
埃莫伊捂着脑袋大口喘着气,仍不忘调侃一番。
“真不愧是银色子弹啊。”
柯南推开车门跳下车,用腕上的手表对准了她。
“别动。你的身体把我们变成了来福枪的死角。在朱蒂老师上车后也请你上车吧,去警察局的路上要麻烦你驾驶了。”
“不如你看看这是什么。”埃莫伊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挂件。那是她从灰原哀手机上卸下来的。
柯南大惊失色。
“灰原!你把她怎么了!”
“我可什么都没干哟。”
埃莫伊把挂件扔给柯南。趁他伸手去接的功夫,埃莫伊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腕向内扣翻,将麻醉针射入柯南的脖颈。
“晚安,coolguy。”
她拖起昏迷的男孩,本打算把他搬进后备箱。但剧烈的头疼让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她扶着车缓了一会,这才抬眼看向奄奄一息的朱蒂。后者吃力地握着枪,手臂止不住颤抖。那枪正是刚刚埃莫伊被柯南的足球打掉的那把。
“我真的非常讨厌你这种大难临头还垂死挣扎的蚂蚁。”埃莫伊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她轻而易举地夺下手枪,还顺势踹了朱蒂一脚。朱蒂闷哼一声,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我们的事耽误了太久。是时候说再见了。”
话音刚落,后备箱突然弹开,一个人影跳出来挡在朱蒂和柯南前面——是小兰。
“让开,不要多管闲事。”埃莫伊用枪比划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趟这趟浑水。然而小兰面色坚毅。
“求你不要伤害朱蒂老师和……”
“闭嘴!”埃莫伊头疼的几乎要炸裂开来。
“走开!离远一点!你要清楚,我不是她,我未必会留你一命!”她失控地大喊大叫。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赶来。”
“那我更要抓紧时间了是不是?”埃莫伊对着小兰连开了几枪。枪枪擦边但都没有打中。她这是在有意用此举吓退小兰。
几枪下去弹匣空了,埃莫伊只好拿出备用子弹。在她往里面填充子弹的时候身后传来枪栓的声音,埃莫伊头也不回地说,“我今天不舒服,速战速决吧卡尔瓦多斯。用你最喜欢的□□就好。”
“原来他叫卡尔瓦多斯啊。那家伙装备齐全到我还以为他是军火贩子呢。”
埃莫伊心里一惊。她抬起头,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真正的赤井秀一。
“是我低估你了,原以为没了护照你就来不了日本了。”
埃莫伊看他对自己举起枪立刻大喊卡尔瓦多斯的名字。
“没用的,他已经被我解决掉了。”秀一淡淡地说。
而此刻埃莫伊也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她急促地喘息着,头痛欲裂。
“真是令人苦恼啊,那家伙死了还不让我安宁。”她瞥了一眼不远处身体早已僵硬的约翰,自嘲地笑笑。
朱蒂在赤井秀一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接过他递来的枪走到埃莫伊面前。
小兰抱着失去意识的柯南走过来,诚挚地恳求朱蒂不要这么做。比起出于复仇而杀人,她们更应该让杀人者接受法律的审判。
“小兰,谢谢你刚才保护我。但这事与你无关。”
“我们得尊重她的选择。”赤井秀一走过来从小兰怀里接过柯南,“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小兰欲言又止。她纠结地看看带着柯南远去的秀一,又回头看看举枪的朱蒂。简单权衡之后,她追了过去。
这一次,朱蒂毫不犹豫地把枪对准了埃莫伊的心脏。
“苦艾酒,去和那些你杀死的人忏悔吧!”
埃莫伊伸手把枪口抵在自己的身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来吧,快一点。杀了我我就解脱了,只是现在的局面我很不甘心呢。”
“那我就如你所愿。”朱蒂冷声说。
“等一下!”又有人疾步走来。
埃莫伊勉强撑起身子向声音处看去,一抹金色正在迅速靠近。
“你是谁?”朱蒂狐疑地望向来人。
“我是白马探,家父任警视厅总督一职。”青年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朱蒂摇摇头,“回去吧,小朋友。”
“你不能杀她!”白马探突然说。
“她是组织的核心成员,掌握的信息要远比我们想象到的多。而且公报私仇可有损fbi的形象呢。”最后一句他说的意味深长。
朱蒂有些不满。便问他是什么意思。
对此白马探的回答是,“把她带回去审问对我们更有利。你的同事固然会包庇你,但只要一经调查,你今晚做过的所有事都瞒不过领导。你也不希望因为这点事被停职吧?”
朱蒂思索了好一会。
“好吧,一个两人都在劝我。”她无奈地摇摇头,“或许今天还不是你的死期,苦艾酒。”
“过来。”朱蒂招呼白马探过来,递给他一副手铐。
“把她拷起来。”
埃莫伊的头疼此时缓解了不少。但比起被带去审讯,她宁可刚刚朱蒂对她开了枪。眼下,她已别无选择。坐牢或是死,埃莫伊决定放手一搏。
她悄悄将重心从腿上移开掀起裤脚。脚腕上绑了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虽然杀伤力不比刚才那把,但足以近距离打穿一个人的脑袋。
她手指动了动,解开绑扣,将枪塞进袖子里。做完这一切,白马探也恰好走到面前。他向她伸出手。
“你先扶我起来。”埃莫伊故意哑着嗓子说。
白马探只好先把手铐揣进兜里,弯下腰把手穿过她的腋下。埃莫伊扶住他的肩膀借力站了起来。
她冲他虚弱一笑。
“谢谢你,侦探先生。不过——抱歉了。”埃莫伊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拿枪抵住他的太阳穴。再一次,主动权回到了埃莫伊手上。
“把枪放下,否则我就杀了他。如果fbi的失误导致高级警督独生子死亡的话……”她边说边带着白马探朝车移动。
朱蒂明知她这是准备逃跑,但也无可奈何。万一白马探出了事,她可担不起这个关乎fbi和日本警方关系的责任。于是她不情不愿地扔下手枪,把枪踢到一边。
埃莫伊已经摸到了车门。她松开白马探的脖子命令他坐进去。白马探迟疑了一下,乖乖照做了。埃莫伊紧盯着朱蒂,持枪绕到主驾驶座一侧。她锁上车门,发动了车子。即便她知道以朱蒂目前的身体状态无法追上来,还是通过镜子反射打中了后面车子的油箱。
后视镜里朱蒂的身影越来越小,埃莫伊悄悄松了口气。白马探对她暂时还够不成威胁,埃莫伊便把枪别回腰间。
“你怎么找来的?”她问。驾驶着汽车在无人的大道上飞驰。
“fbi进入境内前和日本警视厅高层报备过。我父亲不肯给我看他搜集来的你们组织的情报,我只好自己留心些。”
“做的不错。”埃莫伊夸赞道,“多亏了你,否则那个疯女人就会要了我的命。”
“你真的杀了她的父亲吗?”白马探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埃莫伊蹙眉。她的直觉通常很准。
“我只是好奇。”他耸耸肩,“你看上去明明只有二十几岁,怎么可能杀害她死于二十年前的父亲?”
“你今晚的话可真多啊。”埃莫伊冷冷地说。
“是么?”白马探一愣,干笑两声。这在埃莫伊看来就是心虚的标准表现。
白马探又换了一个话题,但仍然绕不开组织和fbi。埃莫伊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自然不可能顺着他的思路走。那些问题她通通敷衍了过去。而且她还在开车之余注意到白马探总是在他们谈到一些敏感话题的时候不停调整领带。
埃莫伊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她不动声色,一边和他聊着毫无营养的东西一边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驶入公路旁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
确定无人跟上来后埃莫伊一个急刹停下车。在白马探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埃莫伊扯开了他的领带。几条黑色的导线露了出来。线的终端汇结到一个黑色的小盒里。埃莫伊的想法得到了验证,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是什么”她强忍着怒气问。再度复发的剧烈头疼几乎让她丧失了理智。她现在想的是要么给他一枪要么给自己一枪。
白马探被她吓到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埃莫伊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嗯?小懦夫。”
她在笑。笑容明艳却让人不寒而栗。白马探知道这一次他彻彻底底把她惹毛了。但他还是强撑着假装自己才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
“我劝你不要对我做什么。”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枪,逞强道,“我们的对话会同步给fbi。”
“啪!”
埃莫伊甩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白马探愕然。
“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冒着巨大风险透露给他的组织信息转手就被拱手相让给了fbi。这叫她怎么甘心?
头仍是钻心的疼。刺激着神经,一跳一跳的疼。这让她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好,既然你这么喜欢被监听,那就让他们听个够!”
她一手持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一手粗暴地解开他的皮带。反复地按压揉搓。
“来啊!叫出声来!你不是喜欢这样吗?让fbi都听听你在床上是什么样子!”
冰冷的枪口近在咫尺,他不敢乱动。可她柔软温热的手却又似乎充满着某种魔力,真叫他沉沦。
白马探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然而随着埃莫伊动作幅度的变化,呻吟声还是不争气地从他的唇齿间溢出。他又羞又愤,无奈之下关掉了设备。
埃莫伊一把夺过小黑盒,把它放在方向盘上然后瞄准、扣动了扳机。驾驶座的主位冒出一丝青烟。车内弥漫着硝烟和焦糊味。埃莫伊丝毫不给白马探喘息的机会,(删掉)
起初白马探并不想遂了她的意,然而埃莫伊攻势猛烈,他稍作抵抗就已败下阵来。只不过这一次对他来(删掉)
这更像是埃莫伊单方面的泄愤。她啃咬、捶打,揪他的头发,如同在惩罚他的自作主张。
埃莫伊发泄够了,气喘吁吁地推开他,调低座椅,仰躺下来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烟草的气味混合着火药味,着实不好闻。白马探尝试打开车窗或是车门都失败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嘴角,忍不住对她说别抽了。没想到这简单的一句话点燃了埃莫伊的情绪。
“我抽不抽烟关你什么事?就算我被抓住,被扔进监狱,那又怎么样?我这一生本就像坐牢。”
她猛地吸了一大口烟,由于用力脸颊都凹了下去。然后掰过他的脑袋,将口腔内的烟雾全部送到他嘴里。她早就预料到他会挣扎,于是伸手按住他的后颈让他无法动弹。几秒钟后她松开了他。
看着白马探剧烈咳嗽的模样,埃莫伊似乎找到了某种乐趣。一支烟抽完她又拿起一支,但没有点。
“还记得这个吗?”她撩起长发露出脖颈处扭曲的伤疤。
“组织的人在这里装了生物炸弹,窃听器和定位器。”她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听到炸弹二字,白马探下意识缩了下身子。他的反应埃莫伊看在眼里。于是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好在窃听器和定位器埋的浅,已经取出来了。”
埃莫伊继续说,“葬礼那天是我叫人开车撞的你。”
“果然是你!”白马探激动地睁大了眼。
“这是对你的考验。看到你痊愈后仍如此执着地追查我,我才决定透露一些东西给你。现在我要告诉你本世纪以来组织最大的秘密。”
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白马探也不禁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紧张地屏息凝神。但埃莫伊没有立刻开口。她张了张嘴,低头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再缓缓吐出。半晌,她终于说话了。
“我是克隆体。”
埃莫伊没有去看白马探的表情,即便她能想象出他会是怎样震惊的眼神。她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窗外,那里一片漆黑。仿佛一个敞开的巨口,能轻而易举地吞噬无数生命。
“很意外是吗?”她自顾自地说下去。
“乌丸莲耶是组织的缔造者。而我是他死去的小女儿的克隆体。乌丸莲耶可不是什么富家名门。恰恰相反,他是个□□出身的骗子。花言巧语,能说会道。组织的财富都是这么积累下来的。他声称能研制出返老还童的药品来结交zheng商。为了骗过那些人的眼睛,像我这样的克隆体就诞生了。一个又一个,一代又一代。在他人眼里苦艾酒永远不会衰老。”
埃莫伊收回视线,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孩有些感慨地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执行了第一个任务,为组织服务了十年。直到17年前的一次任务出了纰漏,组织怀疑我叛变,于是将我作为实验品冷冻起来。或许是当年的技术还不够成熟,我的身体沉睡了,但意识还在。”
说到这儿,她掐灭了烟,呼出一口闷气。
“我一直认为自己抱有极大的忍耐,可仍无法承受孤独和黑暗的侵袭。我的身心都浸没在最深邃的黑暗中,里面没有呼吸也没有声音。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周围的一切又过于宁静,我感觉自己正在死去,却也无能为力。除了思考,我什么都做不了。然而,我强烈地认识到我的生命是场谎言。”
“我的思想,我的观念,它们都不属于我。是组织塑造了一切。而我,愚蠢的像一头待宰的羔羊。为了让我更加温顺不懂反抗,他们阻断外界信息来源,美其名曰出于保护,实则圈养约束我的一切,假装仁慈地施舍一些小恩小惠,压榨我的价值。这让我多年来的忠诚看上去像个笑话。他们从不告诉我该如何去爱,而是教我如何去恨。正义和法律成了最愚蠢的东西。于是我懂得也许他们正是用不同人之间的矛盾掩盖了真正的问题,好避免让我们这些克隆体意识到自己命运是多么的悲哀。”
“那时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做梦。
梦里的一切还是鲜活的。有颜色有音乐,也不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可当我恢复了意识,世界再次变成一片漆黑。那些美好的事物根本没有半点存在的迹象。我被自己的大脑所愚弄,却仍可笑地乞求这些许的慰藉。渐渐地,我已经不明白时间是什么了。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何种办法能够真实地测量时间。最终,在这冰冷、孤寂、一切希望似乎都遥不可及的空间,我待了整整十七年。”
“当我从沉睡中醒来,世界恍然已变了副模样。电子产品既陌生又具有吸引力。好莱坞已然成了黑人的天下。我不禁自问这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赚的钱总是会回到组织的腰包里,为什么人们如此热衷于欺骗他人,为什么有些人即便身居高位仍以欺辱折磨他人为乐。如今我回到组织中,再也不愿用自己的血去饲养这个可怕的怪物。我想要逃离,却被脖子里的炸弹无解地捆绑着。”
白马探战战兢兢地聆听着。他既害怕这个故事,又被她的话语所吸引。当埃莫伊讲起她和尼克曾经的恋爱史时,他感觉胸口闷闷的。
她提起过去变得伤感。怀念过去真是件可悲的事:因为她没有家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没有自由也没有享受过片刻的欢愉。有的只是痛苦的、夹杂着血腥味的记忆。
“我只是个杀人机器,从未为自己活过。”
埃莫伊木然不动,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出悲哀的光芒。
“但我还活着,却没有灵魂。我什么都不是。”她伤心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白马探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有所安慰。他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见她没有抗拒,便握的更紧了。她把头靠在他肩上,两人紧贴在一起。一度陷入了沉默。
“现在我相信,热忱地相信,他正在遥远的什么地方等着我。还是那么年轻,还像曾经那样爱我。等一切都结束了,我真想快点到他身边去。”
“你非常爱他么”白马探终于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埃莫伊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一直渴望着他。”
沉默再次弥漫开来。过了一会,黑暗中响起了轻微的抽泣声,然后归于平静。
“我该走了,”埃莫伊说。她又恢复了一贯美艳而冷漠的模样,“fbi再蠢也该找过来了。记住,今晚的谈话不要告诉任何人。”
白马探本想问她为何如此忌讳fbi,但他想起刚才的疯狂,赶紧规避开敏感的点。
“他们也不行吗?”
好在埃莫伊读懂了他的想法。
“不行。”她坚决地摇头,“fbi那里有组织的人。警视厅高层里也有。你只能偷偷地调查,明白了吗?”
埃莫伊拉过他的右手,只听“咔嚓”一声,手铐的一只锁在了白马探的手腕上——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揣在兜里的手铐是什么时候落到她手上的。埃莫伊又将手铐的另一端连在车顶前扶手上,这样白马探就无法离开车内。
“再见了,侦探先生。今晚很愉快。”
她凑过去亲吻了他。白马探也热情地回应。然而在耳旁炸裂的枪声让他从甜蜜中清醒过来。
“你流血了……”
“是啊。”埃莫伊的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她的左手臂中了弹,鲜血正不断往外冒。
“不过没关系,”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这样我们就都安全了。”
白马探处于震惊中,埃莫伊继续交代,“你被我拷在车里,夺下我的枪击中了我,然后我仓皇逃跑。记住了吗?”
她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把枪塞到他手上推开车门,扶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艰难地朝车外移动。
“你像一团火。焚烧自己也能毁灭别人。”白马探情不自禁地说。
埃莫伊背对他回答,“但人不应该靠近一团火,会被灼伤的。”
白马探继续说,“多年以来我过着一种极为严峻的生活:每当我拒绝一种诱惑时,我就为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感到庆幸。那时我不懂,以为自己的品德得到了升华,结果却愈发沦为自尊心的奴隶。是的,我喜好谈论道德、节制、罪行、奉献、自我牺牲、美德善行,但根本不理解这些超越其本身含义的词汇。如今我清楚地意识到,道德不是做给人看的。多年来我给自己定下的清规戒律不过是自我折磨而已。无论是
正邪不辨的激情还是永无止境的欲念,若不能摆脱诱惑,却也不能尽享短暂的欢愉,则更愚不可及。福尔摩斯曾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最后剩下来的,就算再不可思议也必定是唯一的真相。”
“埃莫伊。”他第一次喊了属于她自己的名字,轻声说,“我想我似乎可耻地爱上你了。”
埃莫伊转过脸。一丝捉摸不定的神情从眼中掠过又消失在眼里。对她而言,突如其来的关心比遭受伤害更可怕。有人说爱她,她反倒禁不住了。
她很确定,他一点也不爱她。他与自己短促的过去无疑只能滋生出最无足轻重的联系。然而他心生的怜悯,与扮演拯救者的强烈愿望交织在一起——他是为了治愈她的苦痛才爱她的。他倨傲地怜悯她,像是从一只腐朽的船跳向另一只正在沉没的船,从一种古老的错乱迈向一种崭新的疯狂。
埃莫伊眼里的柔情冷却下来。她重新迈开了脚步。
“随便你怎么做吧,侦探先生。”
她背对他挥挥手,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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