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武试,参加比试的世家弟子全站在一块等候比试开始。钟翎羽和钟怀心与两位钟家小弟子待在一起,正感无聊,觉人群嘈杂时,远远看见一道水蓝色的纤细身影走来,钟怀心与钟翎羽脸上笑容刚刚扬起,又见女子身后跟着的玄衣男子,两人不约而同地垂下嘴角。
女子面容柔美,脸上挂着浅浅微笑,楚楚动人,格外吸引人的视线,她身边的黑衣男子亦生得一副好皮囊,眉清目朗,身姿挺拔,清俊非常。
若是旁人看了,定会称赞一句,女子貌美,男子俊俏,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
可在钟怀心和钟翎羽眼里却不是这样的。
钟怀心一手把玩着自己的长辫,一手挂在钟翎羽肩上,望着那两道身影,忍不住皱眉道:“怎么又是他?书家没别人了吗?”
她声音很小,除站她身旁的钟翎羽之外,其他人根本听不清。
可就算声音小,这也不是一句适合说出来的话。钟翎羽扫她一眼,抬肩将她挂在自己身上的手抖下,提醒道:“书二公子才华横溢,德才兼备,如何不能来?”
钟怀心抬头看他,不由地一笑,道:“你嘴里说得这样好听,怎么脸色也这么难看啊?”
钟翎羽目不斜视,冷淡道:“我的脸色一向如此,天生难看。”
钟家四人站在一处,只他们两人神色怪异,其他两名弟子皆神色自然,满脸笑意地望着不远处的水蓝身影。
不远处面带浅笑的女子似转头望了这边一眼,钟怀心忙站好,放下手中把玩的辫子,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有站在她身旁的钟翎羽听见了她灿烂笑容下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才华横溢英俊潇洒又能怎样,还不是流氓窝子里出来的。”
先前他还提醒她注意言辞,这一句更为难听的话出来,钟翎羽却不再开口了,好似在无声的肯定她这一句。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有机会比一场的。”
书清鸣忽然开口,钟摇光看了他一眼,笑道:“只要书公子想,钟某随时奉陪。”
书清鸣回头,见到的就是女子柔美的笑脸,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看着她,笑道:“并不是说钟姑娘。”
“我说的是……”似是想起什么,他又停住,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钟摇光虽有些不解,却没有非知不可的想法,眼见马上要走到各家家主长辈列席观坐之处,干脆道:“时辰也快到了,我得先去见见他们。”她的视线放在了不远处的钟家小辈身上。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话,书清鸣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已找不出一句能和她多聊几句的话,只能笑着与她点头暂别,往书家的位置走去。
而在书家位置的同一方向,书清鸣能清楚看见待会武试的擂台,明明只在四年前见过一次,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没多少时间给他多想,两个和他穿着同样黑色长袍的少年跑过来,其中一人气喘吁吁道:“二公子,三公子又不见了。”
回忆的苗头刚刚起了一点,脑中就被另一个玄色身影占据,书清鸣脸上笑容尽散,眉头紧皱,吩咐道:“加派弟子去找,多去地势高的地方和有水的地方看看,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是!”一人得到吩咐赶紧离开,书清鸣站在原地,看了身旁留下的少年一眼,冷声道:“我叫你跟在三公子身边,好好看紧他,你就是这么看的。短短三日,就让他跑了七八回。”
此刻的书清鸣,面上虽然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气势和眼神却完全变了。
少年不敢抬头,也不敢做出大动作,喏喏道:“三公子武功高超,我拦不住……”
“你下药都不会吗?”
“我,我下了……”少年仍不敢抬头,声音极小,“看着三公子喝了,但三公子用药用了太久,药对三公子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好用了。”
“迷毒呢?”
少年好似听见什么极恐怖的事,猛地一震,冷汗直下,颤声道:“没,没带来……”
书清鸣盯着他,看他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笑道:“那你到底还能干什么呢?”
“……”
“若不是母亲执意要他参加凌霄大会,别说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会把他带过来。”
“要是平日,他想去哪去哪儿,想死就死,死在外头还干净些。”
少年大气也不敢呼一声,彻底不敢说话了。
“昨天他才在外面发了病,今天又跑了。”
书清鸣微微侧身,视线中还有那道水蓝色的纤细身影,他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眸中闪过一丝冷光,笑道:“他若死了还好,若是又在外头发病了,丢的就是我书家的脸面,”他看着少年,冷冷道:“真到那时,你也没用了。”
他越是笑,少年就越是害怕,身抖如筛。
“那边怎么了?”
钟摇光对四位弟子嘱咐了几句,正待离开,忽听一旁娇小的少女开口,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只看见远处几名黑衣弟子在往场外走。
“是书家弟子。”钟翎羽也看到了,几名弟子不远处的位置和身上长袍颜色很难不让人猜出来。
世家家袍样式各不相同,书家最易分辨,乌漆一片。
听见那个字,少女撇撇嘴,瞬间不感兴趣。
钟摇光望着那几道黑色身影,不知为何,心中狠狠一跳,令她在那个方向凝神看了很久。
直到坐上属于钟家观武席的位上,她心中那份难以描述的悸动才渐渐平息。
武试初试,结局实在好猜。
不过一个时辰,武试初试结束,一共数百名比试弟子,淘汰一半多,第一天的初试只剩三十名弟子获得下一天比试的资格。
有人欣喜,有人哀愁。
虽然凌霄大会最重要的是让各家少年弟子切磋沟通,可这并不代表大家会懈怠,少年人对荣耀和比试最为在意,没有谁想一轮下场,在凌霄大会最后两天坐观战席。
武试初试结束,钟摇光不愿留下与各家客套,简单示意后便离开了观武席,她一步一步迈下这个专门为各家家主长老观武建造的观战台,目光略过许多世家弟子,最后停在一个挥手的少女身上。
活泼可爱的少女,穿着水蓝色的钟家家袍,笑容灿烂地朝她挥手,少女身边还站着三个少年,脸上皆带着笑容。
显然有好消息。
少年人的喜悦浓烈得越过人群传到她身边,令她也不由自主开心,满心的沉重都被少年人的笑容吹散大半。
不用他们开口,钟摇光也知道他们武试的情况,观武席上看得清清楚楚。
钟家四名弟子,全胜。
她清楚他们的实力,如此结果,是意料之中。
这是他们四人第一次参加凌霄大会,第一次与诸多世家弟子比试,虽然只是赢过几人,刚刚过了初试,已足够让人激动雀跃了。
钟摇光已见过这样的场面,亦见过这样的喜悦,她本以为自己会比他们克制收敛许多,却还是高兴。
少年意气加灿烂笑容,谁看见了能不高兴呢。
钟摇光无法拒绝。
在她笑着往几个少年的方向走去时,一人从她身边略过,步伐从容,姿态自然,脸上戴着遮半脸的面具。
钟摇光脚步猛然定住,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不敢回头,镜花水月一场空的滋味她已经尝得够多了。
她从未如此小心,亦从没如此急切过。
黑色长袍,遮脸的木制面具,背上一把通体漆黑的剑,身极正,像竹一般冷淡疏离。
与她记忆里神采英拔的少年截然不同,她记忆里的少年爱笑爱闹,永远意气风发朝气蓬勃,每一次少年与她说话,眼里总有遮不住的笑意。
可她又无比肯定,胸口有阵阵控制不住的热意,心已忍不住,跳动到开始疼痛。
她还未彻底回神,身体已经追上他,拉住了他的手臂,钟摇光思绪恍惚,可她的声音却那样清晰,一字一句,是这四年的念念不忘。
“如月!”
他应声回头,目光先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看她的手,最后视线回到她的脸上,与她对视。
尽管戴着面具,依然能从露出的半张脸看出这是一个样貌英俊的年轻人,可他面色极冷,极其疏离,如无心的木石一般冷漠。
可钟摇光看着面具之下的眼睛,愈发笃定,手不自觉用力,紧紧拉着他,好像只要松开了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他嘴唇动了动,开口说了三个字,声音清澈如泉,音色依然冷淡,却找不到从前的温柔笑意。
不过三个字,却让钟摇光手脚僵住,胸口热意似被一盆冷水浇灭,寒意入骨。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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