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凉渊城钟摇光就被人缠上了，几个伙计围着她叫嚷，说来说去，无外乎是想拉她住店，让她买东西。
“这位姑娘想必也是准备去虚凡山的吧，不如看看我们家的毕方扇，见风吐火，威力无穷，轻轻一挥手便能把妖魔鬼怪烧干净，一定能保您顺利进山！”一个满脸谄媚的年轻人挤到她面前，手里举着一把火红的折扇，不停念叨着扇子多好多好。
此人话刚说完，立刻被另一个年纪偏大的中年人挤开，挤人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把莹透的玉笛，殷勤道：“姑娘别听那瞎话，看看这念缺笛，这可是用神兽念缺的骨头做出来，可召虚凡万鬼，绝对比那什么毕方扇厉害！”
“哎！你这是什么话！”听见这话，拿着“毕方扇”的年轻人不高兴了，声音尖利，和中年人推搡起来。
钟摇光始终没有理会旁人，见他们争吵起来也不去劝阻，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地避开他们走了。
走出人群没一会儿，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小女孩笑着向她跑来，声音十分响亮：“钟姐姐！”
“阿月！”
见到来人，钟摇光收起了脸上的淡然，笑着揽住奔跑过来的小孩，半弯下腰和小孩对视，笑道：“阿月，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
上一次来还只有她胸口高，现在都快赶上她肩膀了。
“是吗？”阿月高兴地摸了自己的头，嘿嘿笑着：“我想和钟姐姐一样高。”
“很快了。”钟摇光笑着摸了摸阿月的头，往阿月身后看了看，问道：“你哥哥呢？”
阿月想起哥哥出门的样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揽住钟摇光的手臂就往一个方向走，语气听起来很是嫌弃，“哥哥去摘溪棂花了。”
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让钟摇光愣了愣，立刻联想到了几年前第一次见到阿月和她哥哥时的场景，下意识道：“又没吃的了吗？”
“没有，没有！”阿月赶紧摇头，“是另一个！另一个意思！”
“什么另一个意思”钟摇光看着小姑娘着急的模样有些好笑，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可想了好久，又实在没想起来另一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见她真的想不起来，阿月有些急了，说道：“就是如月哥哥当年送钟姐姐溪棂花的意思！”
此时正是凉渊城最热闹的时候，虚凡山阵动摇，秘宝将出，无数人闻着虚凡秘宝的消息而踏入凉渊，街上人潮涌动，商贩叫卖不停，明明这样沸闹喧扬，钟摇光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偌大天地，仿佛只有她的心跳声在不停鼓动，一声一声地敲在她耳边，和四年前的那个收到少年送的花的女孩一样紧张。
“师姐，你知道溪棂花有什么含义吗？”
“抄着吃很香。”女孩头都不回，紧盯着河里游动的鱼儿，直接照搬之前遇见的小孩说的答案。
少年似是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朝她靠近了一步。
他没有说话，动作也不大，但女孩还是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动了，她下意识伸手想摸头发，可手却被少年紧紧握住。
“师姐别碰。”
他握住她的手腕，力气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
“歪了就不好看了。”
女孩低头，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发间多了的东西。
浅蓝发带旁，别了一朵小小的淡紫色的花。
“溪棂花，是送给喜欢的人的花。”钟摇光看着阿月，眸光闪动，笑道：“你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嗯。”阿月点头，嫌弃道：“他最近变得特别恶心，钟姐姐你要离他远点。”
“是吗？那我可要注意些了。”
两人一句又一句，很快就地聊到了阿月家门口。
这些年虽然也来见过阿月几次，但都匆匆忙忙的，没有再来过阿月家，钟摇光打量着小屋，忍不住感叹道：“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破烂窄小的木屋，已经变得牢固宽大，装饰得漂漂亮亮，还加盖了一层，多添了个院子。
“这都得多谢钟姐姐和如月哥哥。如果当年钟姐姐你们没有来，我和哥哥不可能有今天的。”阿月仰望着她，语气认真且真诚，“钟姐姐，我和哥哥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钟摇光笑了笑，干脆利落地给了阿月额头一个弹指，“说得什么傻话，你和你哥哥能有今天的日子是因为你们努力能干，可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帮来的。”
“可——”
“再说我就走了。”
阿月这才罢休，牵着她进去，指着屋檐一角说道：“钟姐姐还认识这里吗？”
“知道。”钟摇光看着那块小小屋角，不动声色地往身侧看了一眼。
“师姐，我渴了。”少年在屋顶修补着漏雨的屋檐，见女孩过来立刻仰起笑脸，轻笑着向女孩讨好。
女孩没应，却很干脆地拿了怀里的果子丢给少年。
屋顶简陋破旧，瞧着连阵大风都禁不住，少年在上面却站得很稳，轻巧地接住女孩抛过来的果子，“谢谢师姐！”
“谢谢师姐！”
两声清脆的少年声音，一声模模糊糊，似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另一声却格外清楚，仿佛近在咫尺。
钟摇光看了一眼身旁笑容明亮的少年，很快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移开视线，继续与阿月说话。
少年对她的无视很不满，生气地在她面前抱怨，不停围着她转悠，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直到阿月被她用茶凉的借口移走，少年才终于安静下来。
似乎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少年很快低头，规规矩矩地站在她面前，看起来像是在诚恳地认错。
钟摇光紧盯着少年，目光冷得吓人，“再敢装他一次我就杀了你。”
“好啊！”
少年像是没听懂，半点没被吓住，听见她的话还兴奋地向前贴近了一步——
明明知道他根本碰不到自己，钟摇光还是控制不住地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两人之间距离空得能再站下四五个人才停住，警惕地盯着他。
少年本来是笑着的，脸上一张俊俏明亮的笑脸，见到她的动作后立刻变了，脸色阴沉，眼神冷了下来。
“见他就是一副殷勤笑脸，见我就如此嫌弃厌恶。”少年声音低沉，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明明我也是湛如月……”
“你是个屁。”钟摇光直接打断他。
“师姐，你不喜欢这张脸吗？”少年呆呆地看着她，一直等不到她的回答后，少年猛地伸手撕扯起自己的脸。
钟摇光冷冷看着眼前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用着他的声音笑着叫她。
“师姐，你不喜欢湛如月的脸，那这张脸你喜欢吗？”
清脆的少年声音慢慢消失，变成另一道温润的青年声音。
这团瞧不出眉眼的血肉也缓缓落下，从白骨幻化成另一副模样。
“摇光。”
青年弯唇浅笑，笑着向她走近了一步。
“不认识哥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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