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愫和秦裎交换了联系方式,喝完杯中的酒和李菡萏告别。
她走到酒吧外的回廊上,等司机来接她回家。
静谧的晚风吹散些许朦胧的醉意。
今晚过得很不错,音乐,酒精,加上新认识的温柔的男孩子,有隐隐的暧昧。虽然没有打算那么快就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但也是很不错的接触。
她投入其中,歆享着这份别人给予体贴而不再是自己去迁就的感受。
应愫扭头看向不知道在身后站了多久的许斯翊。
酒吧里依旧很热闹,这里却是全然的寂静,像是被透明的屏障隔离成两个世界。
大家都还刚刚开始夜晚的狂欢,没什么人在这时候离开,是以此处的回廊一时竟只有他们两人。
许斯翊看着应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只感到干涩,喑哑。
她刚刚还在里面,调笑着,畅饮着;如今又抽身站在这里,安静地游离在酒吧的喧嚷之外。
微凉的夜风轻轻吹着,拂过她盘在脑后的碎发,恬静而温柔。
就像荒原里的孤犬有一天被一个人捡回了家。
那个人对他百般柔情,给尽温暖与支持,让他逐渐展现光彩,变得璀璨而高贵。于是孤犬自以为拥有掌控人类,可以凭借锋利的爪牙去圈养。
却不知道被驯养的只不过是自己。
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开,表面上看来都是他在主导,其实不过是另一个人意愿的表达。而当统治者做下决定要结束的时候,他就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他想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可一阵难过涌上,喉头哽咽。
起初被分手许斯翊是有愤怒不满的,然后他冷静下来,也想过很多,可最后就只剩下不甘,不愿。
如今,忧伤伴着思念,以及惶恐与无措,他缄默一会,迈步走近她。
应愫没有避开,于是就被许斯翊拢在了怀里。
“他是谁?”他收紧手臂,轻声问道。
“重要吗?放开我。”应愫道。他的怀抱有一种沉痛的思念,让她不适,眸光冷厉。
“我不同意。”许斯翊低喃,眼角发红。
不同意结束分手,不同意取消婚约,不同意你去找别人……
之前想了很多等再在她面前要说些什么,可真的到这一刻,他却发现那些在她的冷漠下都何其苍白。
感情的质问,利益的联结,保证和对错,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没有同意分手。”他的嗓音低哑而干涩,之前喝下的酒精在心脏融入血液,炽热滚烫。
应愫感到诧异,她没想过许斯翊会来纠缠。
在她心里,他可能会过来问个明白。毕竟他不会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厌烦了,但绝不会是这样的胡搅蛮缠。
他不是这样的性格。
“那也没有用,只有在一起才是需要两个人都同意的事。”应愫冷静地道。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想管他是怎么想的,只等这一次和他彻底说清楚,他们就从此分开,再也不会有交集。
他越抱越紧,应愫皱起眉强调:“把手松开,我们已经分手了。”
许斯翊沉默着。
她耐下心来:“你只是由于没有习惯?不要闹成这样,不好看。”
“因为他吗。”许斯翊开口,他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想到她要离开自己,想到和她言笑晏晏的那个人,心脏抽搐疼的厉害。
“你在想些什么?”有些生气,但更是莫名其妙,应愫伸手去推他,却没想到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许斯翊先是轻触一下,应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没有感到抗拒,就重重地咬在了她唇上。
他从没有像这样失控过。
疯狂地、一寸寸地,尽其可能地去汲取着她的味道。
唇上传来痛来,应愫狠狠推开许斯翊,给了他一巴掌。
——
许斯翊有些狼狈地退开,半边脸上有些红,环在她背后的手松开。
他握住她胳膊,牢牢地,目光盯着她,带着执拗。
应愫阖了阖眼,挣了一下没能抽出手来,怎么会闹成这样的呢?
从酒吧里透出的光和路上行驶过的车灯交映在一起照在他的脸上。
他眼睑微垂着,目光落在她身上,长睫微颤,左侧的脸颊上有着浅浅的指印。
许斯翊浅红色的唇微张,眼角洇开一片红晕,隐隐的泪光闪烁。
倒是显得他有几分可怜起来。
应愫没能挣开被他握住的胳膊,看他一副好像才是受害者的表情笑了。
她顺着许斯翊的力道抬起手,向前迈了一步。
应愫倾身凑近,伸手钳住他下颌,仔细打量他的表情。
全程,她都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所以,他喜欢她到可以过来放下尊严挽回,应愫漫不经心地想。
其实她本来还是有些放不下的。
毕竟爱过,可能要难过那么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放下吧。
可如今他这样过来纠缠,反倒让她觉得不过如此,甚至惹人厌烦,有些兴味索然起来。
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好的前任,安安静静地保持好距离呢?
许斯翊的手松懈下来,也就被应愫挣开了。
她把另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脖颈后,贴近吻上唇角。
她咬在他唇上带来钝痛,血珠从破开的伤口滚下,落在他的下颌洁白的肌肤上,沾染上无边的旖旎。
伸舌舔舐过,将血珠从他的唇上卷入口中,铁锈味在应愫舌上蔓延开来。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浅吻。
许斯翊愣怔地看她,呼吸都变的凝滞,眸中漾开的欣喜却渐渐转化为落寞。
她的眼睛里,有饶有兴味的报复和漫不经心的戏谑,却唯独没有了爱意。
他静默地感受她吻着,碾磨在他的伤口上。
她似乎觉得不怎么够,于是伸出舌尖越过他的唇碰及齿关,几乎没有什么妨碍,进入口腔擦过牙关,又轻轻触上他的舌面。
他轻嘶了一声,为她在他的舌尖上咬了一口,却没有退开。只是漫开一种难过,许斯翊微垂着头,定定地站着,低眸望着她。
应愫结束这个吻,他的唇与下颌上留下暗色的血迹,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格外明显。
她却没有什么心疼的感觉。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呼吸很轻,像是行刑台上等待被宣判死刑的囚犯。
“他是谁不重要,至少他不会这样尾随强吻我。”她道,“死缠烂打的话,谁都喜欢不起来吧?”
应愫松开掐着他下巴的手,上面留了个浅色的红色印记。
那个巴掌印有些充血变得明显起来,许斯翊触碰的时候有一点轻微的刺痛。
上面还有两三道浅白色的指甲留下的划痕,应愫想自己除了唇上的伤口还多少有点伤到手。
她感到厌烦和晦气,凝望着他精致的五官,无情而又残忍地开口:“你看,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已经分手,我想和谁在一起你都管不着。”
应愫侧过头,细细地品味着他的表情:“我不想管你是因为为什么,喜欢也好,习惯也罢。”
“不要再来烦我,更不要像今天这样。”
“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我不在乎你了。”
许斯翊望着她,眸中暗沉涌动,疯狂而压抑。
应家的车来了,应愫松开放在他肩上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上车。她觉得自己不爱了,也不想再玩什么慢慢调/教的游戏。
这个吻是痛的,之前被咬到的肌肤传来隐隐不适的感觉,但也是爽快的。应愫第一次跳出曾经的关系,他们不再是未婚的恋人,不再是相伴的青梅竹马,去看待许斯翊。
她回想他令自己着迷的面容,令她痴迷的才华与优秀,觉得许斯翊还是好看的,但也不过如此了。
许斯翊站在回廊的阴影里,远远地看着,没有追上去。
这是一个不含爱恋的吻,是纯粹的愤怒与欲望,是她对他纠缠的报复,带着宣泄的羞辱。
哪怕吻着,他也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
夜很深了,许斯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
(男主找了代驾。)
这里处处都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痕迹,可如今另一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亲口告诉他不爱了,还把他和其他人放在一起比较。那么以他的骄傲,就绝对不能再做出去身边纠缠的事。
他们结束了,好像很突然,但似乎又早有预兆。
许斯翊坐在客厅里,感到胃一阵抽搐的疼,这才想起他还没有吃过晚饭。
口腔里有酒精的味道,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血腥气,那是他的血。
他轻舔了舔唇,感到一阵疼来。
这不是以前的玩闹,而是实实在在的伤口,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长好。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怎么样了。
许斯翊翻出一袋燕麦,倒上半碗,将就着用半冷的水冲开。
她的味道被覆盖住了,他艰难地吞咽下这份晚餐,想到。
胃不再疼,到该去洗漱睡觉的时间,他却没有再动。
许斯翊想,他们不会再见面。
他清楚地知道,应愫不是那种会拖泥带水的人。
她说不再爱,那就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她的分手不是一时的情绪上头,也不是欲情故纵的迷障,而是彻彻底底的终结。
他不会再见到她了,在他意识到自己爱着她的时候。
许斯翊第一次用了爱这个字。在他的父亲为所谓的真爱抛下家族的企业,把手中的权利扔到一边,抛下妻子和孩子,最后死在冰川下后。
他不相信爱情,那是虚妄可笑的。他认为父亲为的是远离家族的自由,那个女人为的金钱和地位,而天性柔弱的母亲则是失去了她以为的依靠。可他现在却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因为她的离开感到痛彻心扉。
他们的曾经,她的欢笑和气恼,他记忆里她的一颦一笑,每一刻都那么美好。
他们本该快订婚的。
他们一起选婚纱,他还订下了要在现场求婚的戒指,用和她裙子配套的淡紫色宝石。
但他把这些都搞砸了。
夜过得很快也很漫长,许斯翊想起那个和她谈话的男人。
所有人都以为,应愫曾经爱的很深。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她其实一直爱的很清醒。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放下抽身离去,留他独自一人在这漩涡中苦苦挣扎。
许斯翊想,既然他离不开她,那就也没有什么要放下的必要。
许家也是他抢过来的,想要的东西不去争取的话永远也得不到。她现在不爱他,甚至讨厌他都没关系。
应愫是慢热的,小时候对他一开始也不过是一时起意,后来才逐渐动心。哪怕他们分了手,她也不大可能现在就喜欢上谁。
他会专心地在旁边潜伏,耐心地等待,直到她有一天愿意再重新和他有接触。而在那之前,他会很小心地,不让其他人太靠近她。
天不知什么时候有了熹微的光亮,他从手机里翻出在酒吧拍的照片,找出一张有着秦裎正面的,把应愫那部分截掉。
许斯翊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
这看起来有些疯狂,但他必须得去做些什么,不然许斯翊觉得他无法忍耐下去,他道:“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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