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萏大大咧咧地将杯中的龙舌兰一口饮尽:“好啦,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么?我今天找你玩,就是想介绍个新朋友给你。”
她朝吧台另一边招了招手,一个穿着黑皮夹克,牛仔裤,看上去高高瘦瘦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走过来。
“喏,秦家的小儿子,说是喜欢你,托我想和你见一面。”李菡萏道。
“我看这小子还算真心,长得又不错,就介绍给你看看。”
李菡萏轻嘲:“自从你分手的消息传出来,不知道多少人和我打听消息。你背后的家业还真是让人眼馋。”
应、许、付、李家共为这港城的四大家,应愫虽然并不会继承家业,但手里有的资产也数不胜数。
相比之下,秦家就要落一层次了。
而且,按照李菡萏的说法,秦裎这家伙是后来的妻子生的,没什么可继承的。
“谈恋爱啊,开心就好了。当然要找个愿意去哄着你的,不然谈个头啊。”李菡萏如是总结道。
秦裎走了过来,拿着一个高脚杯和一支香槟。
他有一双很大的眼睛,浓而密的眉毛,脸上有浅浅的酒窝。
唇哪怕是微抿着也带着一点弧度,天生的让他看起来就像总是在笑着的。
他整个人伴着些许饮酒过后的热意,微泛红的脸颊,稍卷的灰色头发,让他看起来甚至比真正的年纪还要年轻一点,身上有种青春洋溢的让人会怀疑还没大学毕业的活力。
秦裎笑着转身面向应愫,举着酒杯一饮而尽:“很高兴,我能认识姐姐。”
绚丽的灯光流淌在他身上,为浓丽的眉目增添了一份迷离。
他身上伴着一股朝气,萦绕着暖意,这是一个和许斯翊完全不一样类型的男孩子。
应愫打量着他,偏头觑旁边好整以暇的闺蜜:“我也很高兴。”
她没有感到不舒服,于是默认他的接近。
应愫垂眸抿了口酒,眉目浅淡而温婉。
面对不熟悉的人,她下意识就挂上惯用的柔和却疏离的笑意,但其中的疏离却难免被此时的氛围冲淡了几分。
秦裎的眉眼弯着,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来。
热烈鲜活的美人赏心悦目,更别说还这样笑着注视你,使人心情舒缓愉悦。
“姐姐不介意我这么叫吧。”他举杯,作懊悔状。
“我大学也是学的设计,可惜是在国外。”秦裎饮尽杯中的酒,目光灼灼地看着应愫,“如果冒犯了的话,这杯酒就当是给姐姐的陪罪。”
他道:“我真的蛮喜欢姐姐的设计理念。”
“是吗。”应愫弯唇,不置可否。
她并不打算让别人把自己和刚分手的前男友之间存在的最大分歧之一作为切入的话题。
不管有意无意,应愫握着酒杯的手指轻轻捻动,至少短期内她并不能很愉快地和其他,别有心思的陌生男人谈论相关的话题。
看出应愫没有就此展开交流的想法,秦裎心中暗道了声可惜,笑着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来。
“姐姐是第一次来酒吧,我给姐姐介绍一下?”灯光照射到他的眼睛里,将他的瞳孔映照成浅淡的赭色,反射着细碎而游离的光,像是一块琥珀。
“龙舌兰,白兰地,利口酒…”秦裎得到许可,一一为应愫介绍。
“这种大都会用了蔓越莓和柠檬汁,还有威士忌和君度;这款金汤力也很不错值得尝试。”他微微俯身,凑近应愫,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点在菜单上,眉眼含笑,款款而谈。
——
许斯翊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夜里。
他开到李菡萏的家附近,这是他大学时,有一次接应愫晚上从那回来时知道的。
许斯翊没有小区的户主权限,他把车停在外面,望着或漆黑一片或亮着灯的窗户。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清楚回想起那扇窗户在哪。
许斯翊觉得自己的行为很突兀。
他来找她朋友又能干什么呢,她们又不一定在一起。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好像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车库,不知不觉中就开到这边。
那扇窗黑着,他停在楼下,缄默地看着夜幕逐渐变成压抑的漆黑。
接下来该去干嘛?
是去应家附近晃一圈,她会在吗;还是尝试给李菡萏打个电话?他不知道。
直到许斯翊翻到李菡萏的朋友圈,是在酒吧拍的内景图,写着“今天陪姐妹快乐一下”。
他几乎是灵光一现地,觉得应该指的是应愫,看到图片上酒吧的名称和定位。
当他走进暮色,第一眼注意到应愫,她和李菡萏坐在吧台边,正笑着谈话。
她还是那么的漂亮。
一向婉约又清冷的眼眸,在特定的灯光照射下,显出迷蒙与游离的魅惑,应愫两手撑在吧台上,笑着从调酒师那儿接过一杯鸡尾酒。
他站在光影交汇的暗处,一瞬间有些近乡情怯似的踌躇。
他该和她去说些什么?
许斯翊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她。
应愫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被分手影响到,她笑着小口抿着杯中的酒,对着舞台上表演的人鼓掌。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应愫,但他意外地,并不反感与吃惊。
许斯翊欣赏着她的恣意与愉悦,觉得胸中最近几天积聚的烦闷都有了宣泄的口子,渐渐平复下来。
可他没想到她会和别的男人聊了起来,还这么愉快的样子。
——
看应愫杯中的酒已经将近见底,秦裎向应愫确定她酒量不差后,亲手为她调了一杯海风。
“我觉得这种酒的名字和味道都很适合你。”
“再调几杯酒来吧。”秦裎列举几种度数不高的鸡尾酒,笑着对旁边的服务生吩咐,“把那些适合女孩子喝的都做一小份过来让姐姐试试。账记在我身上。”
“这哪里能让你付钱呢。”和秦裎在一起让人感受方方面面都被照顾到,应愫不自觉放松下来,和他的相处也变得更加自在,“这样太破费了。”
这里的酒吧一杯酒可不便宜,哪怕是小份的体验装。
“我有这家酒吧的股份。”他感到应愫和李菡萏有些惊讶的目光,笑道,“就算没有也不是破费。”
“我说过能和姐姐认识,今天很高兴了。”既然高兴,那么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秦裎的视线不经意般地偏过,虚虚地落在应愫的黑色瞳仁上。在目光交汇一瞬他眼眸弯起。
有点讶异,但想到他对各种酒和这里的布置如数家珍的样子,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挺不错的。”李菡萏道。
看秦裎也是在管着经营的样子。有这么一家远近闻名的酒吧,至少说明他有管理这方面的能力。
她看的出他对应愫确实有几分意思,但就是不知道又有多少出于借势争秦家的想法。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了,成年人的世界哪来什么全无利益纠葛的爱情。
哪怕许斯翊那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难道和应愫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想过要借应家的势吗。
她侧头看着应愫,想:无论是分是合,反正许斯翊在这段关系上没有半分决定的权利。
“那就祝你财源广进。”应愫尝过酒,笑着看向面前的大男孩。
“借姐姐吉言。”秦裎声音压低,染上暧昧,诚挚且不羁地道,“不过这个地方能让姐姐喜欢,我就很满足了。”
——
水占人体约百分之七十的体重,它到沸点之后会沸腾。气泡自水底产生浮到水面上,破裂,然后沸水就会翻滚开来。
许斯翊站在角落里,独自伫立着,阴影将他完全侵吞。他眸中凝着某种深沉的晦色,死死地盯着那个冒出来的男人。
烦躁更甚,他看着那个人端着一杯酒走过去,不正经也不庄重,穿着一身朋克风的服装,还挑染着一头不伦不类的灰色头发。
应愫会看上他什么?是不知轻重的鲁莽,还是那幅带有几分青涩的面容,许斯翊轻嗤。
他给应愫调了一杯酒,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她笑起来,是那种把眼睛微微弯起来,眉梢稍向上撇真心实意的笑。
灯光照在她披散着的长发上,为瑰丽的容颜笼上一层朦胧。那个人凑近,脸几乎贴在应愫颊边的碎发上。
说什么需要靠这么近,不知道保持距离吗?许斯翊就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充满攻击性地,准备对着侵入者亮出锋利的爪牙。
可他不能,因为分手了,他就只是过去式,许斯翊不想惹她生气。
他不愿意不识好歹地去打扰她的欢欣,让她用厌恶与不悦的目光看自己。
一直自以为是这段关系的掌控者,现在才发现,其实不过是另一个人曾经给予的迁就罢了。他不敢再惹她生气,害怕被反感。
许斯翊敛眉,注视着手中的酒杯。他听着那边的笑言,握紧拳,骨节泛起白色。
有人想过来向他搭讪,却在看清他难看的表情后急忙离开了。
许斯翊没有去关注其他人。
他凝眸注视着那边正轻笑品鉴着酒的人,知道自己现在过去只会自取其辱。
当她宣布结束,收回曾赐予他的身份与偏爱后,他就连过去打扰她和其他人的相处的权利都不会拥有了,杯中的酒显得很是苦涩。
应愫的目光轻飘飘地从他这边掠过,又好像确实不曾注意到,侧头和身边的李菡萏继续谈着什么。
许斯翊知道这几天无由来的烦闷是什么了,是不想结束,不想她离开,更不想她和别的人谈笑。
所以他才会在被分手后不自觉地去关注,去找寻她的踪影。
才会在得知应家要取消婚约的消息后,明确自己是喜欢她的,想清楚他为什么会拿着戒指怅然若失而不是生气。
才会想也不想地开着车出去找她。
只是他之前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去承认:他被抛弃了。
血液在脉管里鼓动,不远处传来欢呼和尖叫,是令人烦躁的吵闹。
如果驯养是相互的,他放不下,也不相信她可以那么快放下,许斯翊想。
那曾经是他的人,以后也只会、只能是他的。指尖陷入掌心,他心中涌上着阴暗且偏执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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