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人知道巴沙特女士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就好像她是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伊莎贝尔注意到阿不福思瞬间变了脸色,谁叫他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好在那位“邪恶的老巫婆”似乎没有听见,又或许听见了、只是懒得和他算账,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
老女士说:“把纸袋给我。”
两个孩子都没有动作。
紧接着,她挥了下魔杖,伊莎贝尔怀里的东西就径直飞进她手中,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她往前走去,身体朝上下来回小幅度地摇晃着,不忘回头催促:“愣着做什么?”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急忙跟上去,护在她的一左一右。
拜托、是谁说这位女士年纪大、力气小、身体虚弱的?
阿不福思倒觉得她身体硬朗得很!在他看来,这一切更加坐实了对方根本就是故意折磨他们两个的事实,心里是越发的有意见。他一向喜形于色,伊莎贝尔一见他的表情便猜测出他的情绪不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回到巴沙特家,老女士走进厨房,一边指挥着锅碗瓢盆就位工作,一边朝两个孩子嚷:“想吃什么自己拿!”
伊莎贝尔给自己和阿不福思一人洗了一个苹果。两人干了一上午的活儿,现在终于能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了。他俩连天都顾不上聊,就是安安静静坐着,恢复体力。已经入夏,人被热气晕着,便什么也不想做。
他们能听见院落中传来的蝉鸣。
过了一会儿,伊莎贝尔估摸着到了中午,就和阿不福思商量着准备告辞回家吃饭。她走进厨房要找巴沙特女士,没想到,对方手里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
“已经做好了,就在这儿吃。”
对方的语气说一不二,实在不像可以拒绝的样子。没办法,最后三个人一起坐在餐桌边。伊莎贝尔盯着盘里的食物,犹豫着究竟先吃哪一块;阿不福思则直接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连刀叉都不握;只有巴沙特女士若无旁人地吃了起来,咀嚼着切好的、外皮发黑的牛排。
那可能也不是牛肉,而是一块煤炭。
“怎么、不吃?”老女士沉声问。
她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缝,好像他们两个胆敢说一个不字,她就变成熊吃了他们。
阿不福思咽了口唾沫,终于拿起刀叉,双手在肉眼可见地微微颤抖。
伊莎贝尔倏忽想起孤儿院里的那位老厨娘。她矮矮的,胖胖的,抱起来手感像是充水的橡胶玩具。那时,院里有几个年纪还小的孩子不喜欢吃青菜,她就一手举起铁勺,做出要暴揍他们的凶狠架势,“逼迫”他们一口一口地把绿色的、发苦的菜叶吞下吐。
她至今记得,孩子们的表情痛苦极了,好像吃的是硫酸、腐蚀了他们的食管,伸长了脖子,用力往下咽,才免于被一顿收拾的残酷命运。
想到这儿,伊莎贝尔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她回过神来,却与巴沙特女士四目相对,发现对方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中,竟然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伊莎贝尔对这些情绪再熟悉不过,她见过太多太多的孩子,眼中呈现出同样的情感。有些是对未曾谋面的父母的想念,有些是来自支离破碎的命运的忧郁,还有些是挣扎于希望与悲伤中的焦灼……
巴希达·巴沙特女士的眼中,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呢?
伊莎贝尔把一小块牛肉送入口中,舌头立刻失去了味觉——它真的太咸了。
事实说明,阿不福思的抱怨也不尽正确。除了第一天他们干的活比较繁杂沉重之外,接下来的几天不过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情,比如登记所有的书籍、帮忙去魔药店跑跑腿儿(老女士的腿需要进行长期的药物治疗)或是做顿午餐。
是的、自从两人顶着压力吃完那一块面积不大却杀伤力十足的“碳烤牛排”后,他们决定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亲爱的巴沙特女士亲自下厨了。阿不福思甚至怀疑,那“食物”之所以那么难吃,是因为对方记错了咒语。伊莎贝尔平生第一次觉得,不懂魔法或许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
在这期间,这女孩儿成功地大显身手。她的厨艺原本就打下了好的基础,经过一周多的历练,更是提升不少,经常尝试新的食谱。如今,伊莎贝尔用起巴沙特女士家的厨房,已经和用自家厨房一样的顺手了。
其中一件值得重点说明的是,阿不福思仍然和“助手”的工作不对盘儿。
那是巴沙特女士允许他们进入办公室之后的事情。这代表着,两个孩子从那一刻才真正意义上接触到了“助手”的工作。如伊莎贝尔之前所想,老女士是一位成就斐然的魔法史学者,她发表过无数的论文刊物,甚至为霍格沃茨编写了相关教材。
她交给他们做的第一项任务是誊写手稿。
老女士的要求很简单,按照修改痕迹再重新抄写一遍,字迹尽可能的整齐就好。与此同时,她还忙着要写其他的研究报告。但问题是,她显然低估了自己圈圈勾勾的字迹对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造成了多大的阅读障碍。阿不福思本来就看不懂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术语,还要想办法整理她的旁批,还没誊半页就败下阵来。
伊莎贝尔倒还好,她生前再不济也是个读过高中的学生,就算读不懂手稿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誊写还是会的。加之那工整清秀的字迹,很容易便吸引到老女士的注意。对方从新的报告中抽出神来,扶了下眼镜,问:
“你读过多少关于魔法史的书?”
“不算很多。”伊莎贝尔实话实说。
老女士点点头,然后,她突然起身,说:“跟我来。”
她给了伊莎贝尔一本厚度适中的书。
“每天读个十几页,从中提炼些问题或者收获或者感想……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有所思考。写到纸上,第二天再给我检查。”说完,她又回到座位上写作了。
这是……要指导我吗?女孩受宠若惊地想。
看来阿不思送的那本笔记本要派上大用场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