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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酒馆老板、也就是上文提到的路易斯先生买下了几只羊等过节用吗?珍儿正是被买下的商品之一,现在却没法交差。亚历克斯一时疏忽闯下大祸,总得给个交代。伊莎贝尔不愿让他一人承担错误,如果不是她找他聊天让其分了心,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这女孩儿把事情全部揽自己身上,一方面是因为心肠柔软,另一方面则是、她怕亚历克斯的外祖父动手,先前她早领教过他的脾气。

    她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两人本想私下先跟路易斯先生解释一番。这位先生心宽体胖,说话和和气气,虽然是个生意人却并没有掉进钱眼里,否则也不会允许伊莎贝尔跑来吃白食了。然而,他们还未从那池血水中蹚出来,惊忧不定。亚历克斯抱着珍儿的尸体便进去酒馆,伊莎贝尔也忘记提醒他不要招人耳目。结果,没遇上路易斯,先遇上喝酒的外祖父。

    他做了大半辈子的牧羊人,哪里会看不出此时的状况?他爆呵一声,引得周围一圈默契地噤声,十几双眼睛一齐落在老人身上。外祖父到底还没醉到不分场合就开打的程度。他甩给男孩一个眼神叫他跟上,眼白附着的一根根血丝看起来狰狞而狂暴。伊莎贝尔不放心,跟着来到后院。老人又叫来路易斯,把没了生气的羊放在他眼前,随即掏出鞭子抽打亚历克斯。

    太快了,没人反应过来。

    亚历克斯清楚一鞭子的威力,所以从来不用鞭子对付羊群。如今轮到他自己品尝这滋味,只听见扬起的风声,还没做好准备,胳膊上便着了火般地烧起来,然后才是惨叫。

    “先生!别这样!”伊莎贝尔像老鹰张开翅膀一般展平双臂,将人挡在身后,说:“您别怪他,该受惩罚的人是我才对。”

    路易斯先生还是一头雾水:“哎哟,您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也犯不着打孩子不是?”他把伊莎贝尔拉到面前,“什么怪不怪、惩罚不惩罚的。跟我说说,怎么了?”

    女孩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前因后果。

    路易斯这才注意到那只死去的羊羔。他的表情很微妙,还没说话呢,那边鞭子又要甩起来。老人在咒骂声中举起手臂,路易斯几乎是拦腰抱住他:“老先生,别打啦!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一只羊羔,说昂贵倒也不至于,说不昂贵吧、却也值小半月的盈利。羊若是自己的,无非打碎了牙齿咽进肚里,亏了就亏了。可关键是,这羊是东家的,总得有人自掏腰包补上这一亏空。老牧羊人舍不得酒钱,他宁愿打死自己没用的孙子赔罪,也绝不赔钱、那对他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股无赖劲儿把路易斯吃得死死的,难道他能说出“打死就打死,钱必须照给”这种狠心话?想开点吧,赚回这钱不过是两三周的事情。再者说,哪个小孩子能不贪玩呢?亚历克斯又不是个惯会捣蛋的,这次权当长个记性,准没有下次了。

    “好了好了。一只羊的事,没了就没了吧,下次当心。”不得不说,这话说得还是挺肉痛,但好歹救了个男孩儿,肉痛也无所谓了。老人一听他不准备追究下去,心情舒畅,便不打算折磨亚历克斯,只说让他小心自己的皮,说完又回去喝酒。

    可唯一的那一鞭也使足九成的力气,亚历克斯捂着右胳膊,眉毛拧成一团,手心覆盖住的衣服片被血浸湿。他连对不起这个词都蹦得困难,但还是表示自己可以来帮工抵债。路易斯先生欣然同意这个提议,又给他的伤口涂好药水,风波才彻底平息。

    之后,亚历克斯把珍儿的尸体埋在树林里,伊莎贝尔采来花束,放到土堆上。星夜将来,天幕的火烧云浓色转淡。伊莎贝尔只觉得他的灵魂也一同沉寂,沉睡于黑暗之中。她又知道了他的一个习惯,每送走一只羊,就在窗户边放一颗刻有它们名字的石头。石头们排成整齐的列队,如今那里又多了位永住房客。她这时候想,如果他也像他的外祖父那般用鞭子驯羊,如果他不给它们起各种各样的名字,就不会这么悲伤。

    心与心之间一旦产生联系,流泪便不可避免,而心肠柔软的人总是流泪、伊莎贝尔也一样。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自己柔软——柔软且坚强。这是她今年许下的圣诞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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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冬交替的时节。

    伊莎贝尔学会了基础针法,成功织出一小块毛衣。虽然坎德拉夫人夸她第一次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好,但她依然觉得针脚不够细密,拆了又织织了又拆,进度在原地打转。

    坎德拉夫人说:“没关系,伊莎。只要是你亲手做的,阿不思都会喜欢。”

    “呃……”伊莎贝尔停手,“这不是给他的。”

    坎德拉夫人从喉咙滑出夜莺般的惊讶声音。

    但女孩儿又专心地织起来,绝口不提礼物的事情。

    我们知道、礼物等同于秘密,所以暂且保密才行。

    除了织毛衣,伊莎贝尔近期的重心放在魔药学。文章仍在初审中,她想在得到消息前换换脑子,用上辈子的话讲就是人文理工两开花。没办法、还不是因为炼制魔药这种动手性强的活动实在太有趣,换作是记背反应原理她早望而却步了。

    这天,她在谷里找药草,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成落汤鸡。伊莎贝尔逃进最近的山洞中,一点点拧干长裙,掉下来的水积满坑洼。现在不比夏天,冷气爬上骨脊,她靠住洞壁、蜷缩起来。洞里光线昏暗,像在拉上窗帘的房间中听雨声入眠。她看着洞口的水链从上往下翻滚,竟也不觉无聊,只是冷得慌。

    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暴雨下不长久,她安慰自己。

    没想到又来一只落汤鸡。

    亚历克斯狼狈得可以,头发全粘在脸上,下巴淌水,眼睛都睁不开。更要命的是,几只羊也遭遇惨祸,饭没吃上,却靠吸水的毛增加几番重量。这男孩儿看见伊莎贝尔,把外套脱下来给她,可湿外套也无济于补。于是,他又坐下来,企图把两块石头磨成打火石好生一堆火。伊莎贝尔则在对面看着他钻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我那天去酒馆看见你搬东西,你看见我了吗?”

    男孩儿一下子抬头:“哪天?”

    “前天。”

    “我……”亚历克斯现在说话会降低语速,力求完整地说出词语。他说:“没有看见。你下一次,可以到后厨找我。”然后,他又问,“伊莎,你为什么,来这儿?”

    伊莎贝尔便给他讲起自己的学习任务,他似乎很感兴趣。

    讲到一半,亚历克斯抱起一只小羊。

    那只小羊呜咽一声没动静了,四肢痉挛,眼神死硬僵直。

    所以说,跟动物打交道并非易事,尤其是年纪这么小的动物。它们很容易受疾病影响,只比温室里的花儿耐受一点。这只小羊叫梅,出生时废了好大周折,体质虚弱。亚历克斯像母羊般兢兢业业地把它养到会走路,风雨一吹一打,又危险了。

    伊莎贝尔当机立断:“亚历克斯,把它给我。”

    男孩儿正要说话,她继续:“我会熬治疗的魔药。你呆在这儿,看好它们。”

    伊莎贝尔把外套撑在头上挡雨,跑进雨中。她迎面跑起来,受到阻力,仿佛要把她往后推。她感到冰冷蔓延至全身,呼出的气息如利刃般划破气管、刺痛。一到罗伯特先生的家,她二话不说推开门,不顾对方的抱怨之声,把怀里的羊交给他。

    “先生,拜托您帮帮忙。”

    来不及解释,她又跑去拿相应的药草。

    “我又不是兽医。”

    嘴上这么说,罗伯特还是用干毛巾裹住小羊,让它的体温变高。

    谁让这女孩儿也算他的半个学生。

    伊莎贝尔动作麻利地熬好一瓶药,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她用汤勺把绿色的药水送进羊嘴。

    “你加了多少艾蒿?”

    “原配方的三分之一。”伊莎贝尔说,“给羊羔的用量……”

    “没问题。”听见对方肯定,她的心也更加安定。

    隔着毛巾能感到小羊的身体变得温暖,约五分钟后,它醒了。

    伊莎贝尔松了口气,总算没有重蹈覆辙。

    “干得不错。”罗伯特先生说。

    如果她不学魔法史的话,当个药剂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伊莎贝尔很高兴,“谢谢您。话说回来,能借我两把伞吗?”

    可惜他家只有一把伞。

    而且,伊莎贝尔走到半路,天放晴了。

    亚历克斯站在洞口张望,看着她像落水神灵,怀抱洁白而来。经过数次铺垫,正式揭晓伏笔,这是他那颗年少的心因水纹缭绕而波澜不平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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