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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勒特·格林德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优秀学生。他对奖杯和勋章不感兴趣,他的才能也无需靠它们证明——凡是接触过这位年轻人的同龄人、亦或是年长者,无不将他的狂妄视作天才的特权,并且从不怀疑。

    由此,他顺理成章地申请到单人寝室,做起事来更加无所顾忌。

    这间寝室与他家的卧室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先不论装潢,单就面积而言,至多是对方的五分之一。要说装潢也没什么好说,一扇窗户一张床一个木柜一套桌椅、仅此而已。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盖勒特对物质要求低得不能再低,倒也无所谓了。

    寝室里堆放的书到处都是,他也顾不上整理,埋头于数不清的资料之中。椅子上也摞满了书。梦见伊莎贝尔的时候,她只能坐在书堆上发呆,问他研究的什么。

    他在研究死亡圣器,对它们的热切程度甚至超越了创造黑魔法、这是他曾经最热衷的活动。如今,他正为一项伟大事业潜心努力,常常因涌动于心间的激越之情而夜不能寐。

    “我会成为死神的主人。”他对女人说。

    她倾听了他的事业、他的理想,没做什么反应。

    好像那不是年轻人的勃勃野心,而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童话故事。

    不过盖勒特也并不关心她的反应,外界事物影响不了他。

    良久,女人才突兀地插话:“你知道那只是童话故事……”

    “所以庸人占多数、连想都不敢想,”他说,“这不是天方夜谭。”

    第一个敢想的是天才,无疑也是个疯子。

    只有疯子才敢无视所有失败的可能性,一条路走到底。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伊莎贝尔默不作声了。

    她亲眼见证过一个夏天。

    这个夏天也许是他此生最快意的少年时光、一切都近在咫尺。

    但她来不及知晓结局,确定不了他是否真的快乐。

    她想,他应该是快乐的、他经常笑。

    玻璃上缀满水汽。

    女人用手心抹开一片水汽,入目皆是白色。

    静止不动的白色和飘零打转的白色。

    外面是冬季,隔着一扇窗,里面却开着一个永恒的夏天。

    太热了。

    壁炉里的火烧得太旺。

    伊莎贝尔用火剪往壁炉里添了两块柴,然后看着火苗愈演愈烈。她像一只无所事事的猫,如果有一团毛线供她挥舞着爪子扒拉两下就好了。房间里的猫和主人相安无事,多么岁月静好的午后,唯有火焰毕剥毕剥地响。

    还有隔几分钟才响一次的沙沙的翻页声。

    盖勒特站在窗边,看书看得入神。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喉结便上下滚动一个来回。

    如果说人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尚且可能把他误认为女孩儿,现在必定不再犯这种错误。并非他的外表大打折扣,而是、用漂亮这个词去形容他已经不合适了。他喜欢跟猛兽对峙,以此实验自己创造的咒语效果,在追逐中长出一副挺拔身板、线条修长匀称。是即使被扔进扎堆的人群也能一眼注意到的类型,不知一共有多少人爱慕他呢?

    盖勒特并非独行者,身边人来人往,却从不把谁放心上。

    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不被任何人看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需要他人介入,自我世界丰盈,只是偶尔缺乐子——

    腰身被两只光润白皙的胳膊环住,随即是前胸贴上一个脑袋。

    脑袋上的棕色发丝乱跳,扰弄着他的锁骨,细微地发麻。

    “也不嫌热得慌。”盖勒特怨了句,眼不离书。

    他左手架书,右手搭住女人的后腰,把她圈入怀中。

    怀里人使劲儿钻了钻,像只挂树的树袋熊,死活不松手。

    “别看书了,”她说,“看看我。”

    盖勒特嘲笑她自不量力:“你有什么好看的。”目光依然不转。

    “陪我去外面走走吧,这儿热得不像冬天。”

    “热你还抱,”他说,“不去。”

    他拒绝从不解释原因,说不去就是不去。

    但他还搂着女人。

    “为什么不去,你不热吗?”

    她抱得更紧,说话时的气息洒在他的皮肤上,几乎融化他。

    “伊莎贝尔,你故意的吧——”盖勒特推开她,“不去。”

    重又翻起手里的书。

    他听见哒哒的、高跟踩地的声音,女人走了。

    也不跟他周旋几番,一声不吭就走了。

    他长大之后,她不像以前那样纵容他了。

    要是她能吻他、用甜言蜜语骗他,没准儿他也愿意陪她呢。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

    盖勒特已经看完手里这本,还不见伊莎贝尔回来。

    不高兴了?

    女人脾气向来很好,他觉得新鲜,想着要不要出去找人。

    算了吧。

    他想,自己难道怕她出意外不成?

    她可是个梦、也只是个梦——梦不会受伤。

    想到这儿,盖勒特走近窗户,准备开窗透风。

    砰地一声,玻璃被某只手掌拍得颤动,水汽延长成一道泪痕。

    外面的轮廓影影绰绰。

    他当然知道是谁,两把便抹匀了雾面。

    伊莎贝尔那张熟悉的脸现出来,鼻尖顶住了玻璃。

    他顺道凑近、近到能看见她睫毛上的雪花,面带微笑,看她要玩什么花样。

    玻璃上熨了枚透明的唇印。

    隔着这道结霜般的薄面,像是她吻了他的面颊。

    盖勒特打开窗户,因为她又要跑,先抓住她的头发。

    长头发在逃跑时总是碍事的。

    “去哪儿?”他勾着她的头发,“转回来。”

    女人照做的时候,他稍微探出上半身,吻住她。

    按着她的后脑勺,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冰冷的唇瓣与冰冷的吻。

    但他的温暖长驱直入。

    温暖没有持续多久,女人趁机往他衬衣内塞了一团预先藏在手中的雪块。

    融化成河的雪水刺激着他,盖勒特猛地一抖,提前结束这个吻。

    不得不说,她的恶作剧很成功。

    在他愣神的时刻,伊莎贝尔又朝那张令人不忍下手的英俊脸庞砸了数个小雪球。见那双眼睛半含雪色、半掺青蓝,空茫地睁大,一边笑得直不起腰,一边向后撤退。

    “好样的,伊莎贝尔。”

    盖勒特动作利落地跳出窗、他从小就是跳窗好手,不疾不徐地捞起一把雪,用手心塑成具有同等攻击力的球状,欣赏风景般地、踱步向她靠近——天知道他揉雪球的时候是不是也想着一起把她揉碎,反正那意味不明的笑占据了大半张脸、分辨不清是气急反笑还是兴致高涨。

    就这么打起了莫名其妙的雪仗。

    伊莎贝尔节节败退,盖勒特一打一个准。

    他大笑、笑声里带着讥诮:“逃啊,伊莎贝尔!继续逃——”

    他将人逼到湖边,湖水冻结成冰,她无处可逃了。

    女人背对湖,注意不到身后的情景,撤到冰面的瞬间倒坐在地。

    她的手心被冰凌磨出浅浅的血痕,看着他悠闲地走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

    “继续逃啊、别停,”他单膝蹲下,“不然我就抓住你了。”

    说这话时,他伸手扫去她额前和头发上的碎雪,问:“还来吗?”

    伊莎贝尔摇头:“我打不过你。”说的是打雪仗。

    盖勒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拽着她后面的衣服将人拖离湖面。事情还没完,又把大团大团的雪塞进她后背,作为以牙还牙的报复。

    他从后方束缚着她的腰,便不管她扑腾来扑腾去的胳膊,填充火鸡般地填充雪,听她一声声地求饶,喊对不起、喊我错了、喊放过我吧。在那声音染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态时,他的心脏突然阵阵战栗,抑制不住地、俯身啃咬她的脖颈,从上滑到下。

    更奇怪了。

    “盖勒特、别……”她拼命闪躲着,却被扭住胳膊,无法动作。

    那柔和的嗓音不起作用,甚至传递不出拒绝的本意,听起来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情-趣。

    “盖勒特、盖勒特,”她稳定着呼吸频率,对着身后看不见的人说,“我不小心伤了手,刚才摔疼了,帮帮我。”皮肤之上的压-迫感消失了。

    “哪只手?”他问。

    女人这才得以转身,正对他,递出左手。

    他却模仿着老女人的腔调,用原本低沉的声音挤出尖锐又滑稽的音高:“哦、甜心!让妈妈好好儿地瞧瞧,哪儿伤着了?”轻轻啄吻那道血痕,“别哭、亲两下就不疼了,我的宝贝——”紧紧攥住那只要收回的手,笑着叫:“我的甜心——”捏住她的下巴吻她。

    世上再没有比他性-情更恶劣的人。

    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将人按在身下、按入冰冷的雪中。

    女人只吻过他一次、吃蛋糕那次。

    她说她是情不自禁,这次换他情不自禁了。

    “不该这样……”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便被堵上嘴巴,只能尝试用手推开这个不知道力气比她大了多少倍的年轻人。左手戒指上的祖母绿泛出诡谲的光芒,戒身的两条蛇仿佛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感到心悸、以及恐慌。

    ——无休无止的恐慌。

    “哭什么,”他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我很可怕吗?”

    “不该这样,”她嗫嚅着,“你不能这样对我。”

    “嗯……你确定吗?”他用指腹蹭她的嘴唇,垂眼看她。

    女人的坚决使盖勒特的笑容凝固了。

    他一下站起身来,说:“躲远点,别再让我抓住你。”

    一眨眼,他不见了。

    过了很久,女人才回过神来,盯着那枚戒指。

    她若有所思地、用力地往下取它、拔它,却无功而返。

    这不是戒指,这是枷锁。

    冰天雪地中,她的心比冰雪更加寒冷。

    但她也不该惹盖勒特生气、她是他一个人的梦境。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那眼神早已写得明明白白,她不能违抗。

    女人一步步往回走——她太冷了、得靠炉火取暖。

    盖勒特看见女人进来,肺要气炸了:“你成心耍我、是吗?”

    但她没有回答,站在他面前,无声地解起扣子。

    他打量着她的身体,姿态冷静,抚上几道红痕,问:“谁干的?你亲爱的未婚夫?”那语气像在说她挑选人的眼光真是十足十地差劲。既然她没结婚,他以为无名指那枚戒指是她未婚夫戴上去的。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

    “那是什么关系?普通朋友?”

    盖勒特把自己逗笑了,普通朋友会送戒指吗?普通朋友会在对方的身体上作弄出这么明显的痕迹吗?那是伤痕还是吻痕?笑话。

    她说:“就像我们两个的关系。”

    “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可以拥抱、可以接吻的关系。”

    他把自己的贞洁送给了她、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一开始搅得她不得安宁,她抚摸着他的头发、提醒他小心点。但他天生不知道小心两个字怎么写。后来他托着她、玻璃因此被撞得砰砰直响。她又哭又笑,盖勒特不知道她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事情而哭,至少这件事情也是有少许快乐的。

    她哭得最厉害的时候,是他指挥着魔杖在她肩颈处刻下了字。

    他完全能理解她的疼痛,毕竟他也为她刻了不少字、只是现在不刻了。

    他为了记住她的名字,在身上刻了伊莎贝尔。现在他又在她身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盖勒特·格林德沃。他流了那么多血才记住她、她不能让他失望。

    陷入睡眠以前,盖勒特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

    女人累得快睡着了:“你像条八爪鱼……松开些、热。”

    但他精力充沛,问她:“我是你的第二个男人?”

    “从年龄上来讲,你还不算个男人。”她说。

    “不算吗?”他又躁动起来,女人闷着声音任由他摆弄。

    她没力气阻止他,随他去吧。

    只是,在黎明到来之际,她怜爱地捧着他的脸。

    “盖勒特,去……来见我。”

    “去哪儿?”梦境转为快镜,他的记忆在抽离。

    “去哪儿,伊莎贝尔——去哪儿?”

    今早没有太阳,有些阴沉。

    盖勒特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是他离开德姆斯特朗的日子。

    他预备去戈德里克山谷一趟,拜访自己的姑婆。

    希望在那儿能找到隐形衣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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