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谢玉再怎么不愿相信,可一墙之隔的喧天鼓乐声还是无比清晰的传入了耳膜
他抱着花瓶坐在桃树下不住得安慰自己,或许此生只能是个路人吧,从他看着她从眼前纵马而过时就注定了今生不会有交集。
这辈子她不管过怎样的生活,也不会比和他在一起更苦吧?没有情丝绕,没有算计和欺瞒,也就不会有阴谋败露后的万劫不复。
他不应该用自己的执念去束缚她,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
喜庆的欢声一波波传来,他猛地站起身来,总该搞清楚她要嫁给怎样的人吧?
他无法再冷静,忽然起身放下东西,匆匆跑到府门口吩咐小厮牵马,等他绕过长街跑到郡主府门口时,却见人去楼空,门口只剩下几个打扫的下人。
“新娘子呢?”谢玉急忙跳下马急问道。
“谢侯爷?怎么又是您?新娘子早就走了,您放心吧,送亲队伍里有世子呢,这会儿应该快出城了吧!”管家道。
谢玉跳上马背便往就近的朝阳门跑去,即便他骑术好,但在闹市跑马还不如步行来得快,等他跑到城门口时却得知送亲队伍并未从此过。
谢玉只得拨转马头再往西门跑,然而偌大的金陵城,他并不知道送亲队伍从哪个门出去,怎么可能赶得上呢?为何方才就忘了问呢?终究一无所获,白白奔忙了一场。
生下谢绮那一天,莅阳让人在庭前牡丹花下埋了一坛酒。
此次谢绮出嫁,景睿千里迢迢送妹妹,奉父亲之命将那坛酒给她带了回来。
她在金陵已无故交,只得在爱女出嫁之夜自斟自饮。
月上中天,为庭前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茶花披上了朦胧的轻纱,所有的颜色在月色里都显得如梦如幻。
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她少年时也和兄长们纵横猎场、把酒言欢,但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离开金陵后,在温山软水间浸的久了,昔日豪情褪却,变成了如今这样优雅端庄的温婉女子。
琥珀色的酒液入喉,一时间甜、酸、苦、辛、鲜、涩六味在心底盘旋,细品之下倒是醇厚甘鲜、回味无穷。
这酒不是很烈,反倒香醇无比,几杯下肚就令人迷醉不已。
不知何时,她忽然听到声响,转过头看到失魂落魄的谢玉从高耸的屋顶跳了下来。
“谢侯爷,你怎么来了?”她困惑地歪着头道,“还是我眼花了?”谢玉激动地扑过来,握着她的肩颤声道:“莅阳,你怎么还在?今天不是你的大喜之日吗?你不是已经出嫁了……”
莅阳先是一懵,正纳闷他怎么脱口就唤出了她的名字?但在听到下一句时不由笑得花枝乱颤,她娇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道:“你疯了吗?哈哈哈,谁不知道我已寡居多年?今天是我女儿出嫁。你两年不在金陵,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玉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呆呆道:“可是、可是我儿子说是你要出嫁。”
“呵呵,谢弼吗?他定然是逗你玩的,这你也信呀?哦,你以为我出嫁了,所以才敢夜访,偷偷来看我家的花吗?”她有了几分醉意,推开他的手斜靠在矮几上,扭过身子指着屋后道:“花园子在那边,你走错了,那边,你知道的……”
谢玉心下激动难耐,低喘着握住了她的手,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莅阳笑着抽回了手,拿过一个玉盏为他斟了杯酒笑盈盈递上来道:“民间有个说法,十八年的女儿红才够味,但我觉着,我这十六年的也不赖。”
谢玉忙双手接过,眼睛依旧定定地瞧着她。
她垂下头给自己斟酒,不知为何手抖得厉害,她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感受到他灼人的目光便觉得头脑昏昏然。
他忽然倾身过来,扶住了她的手,帮她斟满了酒。
莅阳心头战栗,慌忙坐正身子,也顺势从他手中脱离,她努力镇静下来举了举杯道:“独酌实在无趣,侯爷来了正好陪我喝几杯,放心吧,这是黄酒,你们男人应该不会醉的。”
“多谢郡主相邀!”谢玉与她碰杯,一饮而尽,“这酒真香。”他不由得砸了砸嘴巴道。
“你喜欢就好,”莅阳说着牵袖执壶,谢玉忙接过道:“我来。”
她便将酒壶递了上来,他清凉的手指划过她温热的手掌,心头愈发狂乱起来。
“你别抖,”看到他心慌意乱,她反倒冷静了下来,笑指着酒壶道:“这是我生女儿的时候埋在庭前花树下的,一滴都不许洒。”
“你把女儿嫁给谁家了?”前世家族败落,女儿惨死,当时他身陷囫囵,是她独自一人在外承受丧女之痛。想到此心里涌起异样的难受,吸了吸鼻子道。
“玢佐卓家,”她似有了几分醉意,撑着脑袋道:“是江湖中人,一家子都是通情达理豪爽重义之人,我女儿很喜欢,我也喜欢……呵,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她的声音渐转凄哀,竟似带出了几分哭腔。
谢玉凝视着她,缓缓问道:“你后悔吗?”
她怔了一下,却是眉眼一弯笑了起来,摇头道:“说不后悔是嘴硬,可我也知道,即便重来一回,以我当年的心性,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哪怕是自己。这样也挺好的,日子久了也都习惯了。来,喝酒!”
谢玉执壶为她满上,两人对饮了几杯,他心底的激动到现在都无法平息。
那本该是他的女儿,如今却成了别人的。个中酸楚,只有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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