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不错呢。”待npc们或进入主机房查阅主机硬盘中存储的运行日志以寻找这场灾难的原因，或通过另一扇门去探索道路，控制室里只剩下六名轮回者时，张杰边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边说到。
“什么很不错？”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郑吒问到。
“其实新人最困难的就是第一部轮回片，主要就是心态问题，”张杰深深吸了一口烟，露出享受的神色，“要么不愿意接受事实，总觉得自己死了就能回去了，于是很快就真的把自己玩死了。在这方面，你们几个活到现在的，不管有没有展现出什么才能，最起码在心态调整上，是我见过的新人中，表现最好的。”
“第二点，很多人都会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下崩溃，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当那些不接受现实的人以身试法后，剩下的人，很容易被恐惧压垮，变得畏畏缩缩、胆小如鼠，”他仰头伸着脖子，吐出一个烟圈，“你们，尤其是你们两个——”
他用下巴点了点瘫在地上的徐彬以及大门边喘粗气的郑吒：“简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我过去见的新人，资深者一说要改变剧情，就变得惶恐不安，甚至坚决反对。熟知剧情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不是最绝望的关头，绝不会放弃。像你们这种不顾资深者反对，就擅自谋划大幅改变剧情，还大获成功的新人……我只能说，在这个地方待久了，真的是什么稀罕人稀奇事儿都能遇见。”
“当然了，心态是最重要的一方面，但还有另一个因素也同样重要，”他对徐彬那一脸的小人得志视而不见，扭过头看着其他新人继续说道，“那就是运气。首部轮回片中，你们说一千道一万都只是毫无战斗力的普通人，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要了你们的命。所以对于新人而言，要活过首部轮回片，很大程度上是看运气。”
他看新人们有些紧张，决定再给个红枣——或者说画个红枣：“当然了，只要你们能活过这部轮回片，回去后就能用奖励强化自己。后面的轮回片，你们生存下来的几率就会逐渐提高，至少要比现在高不少。”
詹岚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现在才和我们说这些？我以为你是那种对新人不管不顾，完全自行其是的独行侠类型。”
“呵，独行侠……记住，在这里，所有人都是相互扶持着挣扎求生的。独行侠，可活不下去，”张杰露出讥讽的笑容，“我之前不搭理你们，只是不想和将死之人浪费口舌。现在，我对你们很满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三包烟，分别扔给郑吒、徐彬和牟钢。
郑吒随手接住，仔细打量起它奇特的外观，明明看上去摸上去都是一个纸盒，但烟盒的侧面却显然是个点火装置，不知道是怎么储存燃料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保证盒子不烧起来的。
他打开盖子取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顺着气管进入肺部，又从肺部向全身蔓延，仿佛将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让整个人都变得舒爽起来。此刻的郑吒，才明白张杰刚才为什么会露出那么享受的表情。
徐彬拿起落在肚子上的烟扔回给张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是三好青年。
牟钢则手忙脚乱地接住烟，感激地直道谢。
“这盒烟，就当是给你们的毕业贺礼了，菜鸟们，”张杰看着众人，也没管有一个没收礼物，还有两个没有礼物，“希望接下来，你们的表现能越来越好，也不枉我的一番解说。”
就在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张杰身旁的大门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和呼救声。他瞟了一眼，就动手打开大门。
刚一开启，马克、托尔斯滕和爱丽丝就仓皇地冲了进来，跟着他们进来的，还有几只丧尸的手臂。张杰狞笑着顶着门连开数枪，将视野内的丧尸全部击毙，这才施施然地给大门上锁。
“那条路也被那些鬼东西们完全占据了，”爱丽丝向闻声出来的詹姆斯汇报，“我们没路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执后，爱丽丝拿起火焰女皇的主板，决定和这个人工智能来一场谈判。
徐彬没有搭理围观谈判的npc，也没有参与队友们的聊天。就倚着墙不上心地听着。他的精力消耗很大，此刻痛感彻底消失后，有些昏昏沉沉的，直犯困。直到几人讨论起接下来的行动，才把半睡半醒的他唤醒。
徐彬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道：“之前的推测，改变剧情有奖励，跟随剧情有惩罚，这个推测没错吧？”
得到张杰的肯定后，他又说：“这个推测——哦，现在是规则了。这个规则，我觉得其实可以有另一个说法：积极主动有奖励，消极被动有惩罚。”
众人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所以，留在这里等待，在主神看来会是一种消极逃避的选择，它一定会做出惩罚。”詹岚思索着说出了徐彬懒得说的结论。
“那我们还是得跟着npc去冒险？”李萧毅挠了挠头，显然不太愿意。
“随你们，反正我哪都不去，想去也去不了，”他指了指自己肚子上一道道深到有些外翻的规则网状伤口，“我就搁这儿了，被惩罚我也认了。”
众人互相观望，各自的脸上都写满了为难。按徐彬的分析，跟着npc反而是安全的；但他们也做不出无故抛弃队友的举动。
“别有心理负担，”徐彬看着沉默的众人，叹了口气，“到了这儿，谁的命谁自己负责。大家都是俩胳膊俩腿儿的，谁也不比谁多个脑袋，没理由要为其他人的命负责。”
“选吧，别多想，自己觉得哪条路更能活，就选哪条路。都到了这一步了，别再让自己后悔了。活下来了，再给死了的撒杯酒，就行了。”说着，他闭上眼睛，继续困觉。
“我，我还是跟他们走吧，”牟钢此刻终于坚定了一回，“我这样的，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不如自己去求活。不丢人。”最后三个字，也不知道他是在向他人解释，还是在安慰自己。
“嗯，没害人，就想活，不丢人。”徐彬没睁眼，带着鼻音哼哼着。牟钢听了，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留下，”郑吒坚定地说，“我和牟大哥不同，我欠着你的呢，得还，不然死了都不安心。”徐彬只是点了点头，依然没睁开眼。
“那，那我也留下吧，”李萧毅纠结地说，“就是觉得，比起那些npc，还是待在大家身边会更安心。”
“那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只能随大流了。”詹岚也笑嘻嘻地没有任何犹豫。
见没有任何人跟自己一路，牟钢又开始惶恐不安。
沉默袭来，还有一人没有发言。徐彬不过脑子都知道那人在想什么：只要他一走，留下的这几个，就死定了。剩下一个牟钢，别说算计，只是不去管他，他自己都能送命。
“我也留下吧，”半晌后，一个悠悠的声音才传来，“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群有潜力的新人，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闻不问了。”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一送，众人脸上乐开了花，徐彬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说起来，咱们好像还没有一个领头的队长呢。”说笑间，詹岚突然反应过来。
“那还用说，肯定是张杰大哥吧。”李萧毅说着最理所应当的话。
“我可不行我可不行，”张杰连忙摆手，“不是我推辞，自家人知自家事。你们别看我现在搁这儿装酷，但凡我有点领导能力，也不至于三部轮回片了也保不住一个新人，还孤家寡人一个。”
“那我觉得徐彬挺合适的。”郑吒看到张杰的推辞不是作伪，就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选。
徐彬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睁开了眼睛。视线瞟过身子又有些僵硬的张杰，心下了然。
他认真地说：“我不行。我就是喜欢捋逻辑，喜欢那种智计百出和背后阴人的感觉。但我不是领导者的料，但凡我有领导能力，也不至于躺平到这种鬼地方了。我这种人，需要有个真正的领导顶在千面抗压，只要他能听进去我的意见就行了。要是让我顶上去，那我心态就崩了。现实里还能锻炼一下，这个地方，你们谁拿命来给我练手？”
被提名的两人全都推辞，众人面面相觑。
“我觉得就郑吒吧，”徐彬觉得得推一把，“就凭他敢跟着我进激光通道，我就觉得这人有事儿真敢上，能扛事儿；还有他在通道里的表现我们也都看见了，能平事儿。我觉得他最合适了。”
郑吒被夸得浑身别扭，尬笑着想谦逊几句，就被徐彬的话堵住了：“我觉得你也不必推辞。咱们这群人里就你有团队领导的经验，大差不差的拿来就能用，你这也算是专业对口了。这种地方，总要讲究个快速变现，不然天赋再高潜力再大也活不下去。”
见其他人纷纷赞同，郑吒也不再推辞，很认真地发表了一番就职感言。徐彬没认真听，也没空关注作出决定后就一直很沉默，仿佛将自己隔离在团队之外的牟钢。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张杰之前几次阴狠的表现，和原著截然不同。尤其是激光通道出来后，他那副样子，摆明了就是要摊牌掀桌子了。现在他想明白了：张杰身上最大的压力，就是生怕新人里蹦出个表现优异的入了主神的法眼，导致自己被逼着传位自尽。
他之前满脑子都是那个可能存在的“作者”，一心想着表现优异点儿，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别被当炮灰给扬了。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是误打误撞入了主神的法眼；或者至少在张杰的判断中，他有很大的概率被主神指定。一旦主神做出决定，留给张杰的可操作的空间就非常小了，可以说那时张杰就真的一只脚迈进鬼门关了。
这样来想，张杰之前的种种表现，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徐彬认真地做自我批评：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一个关键原因就是他的惯性认知。他看过原著，还好几遍，骨子里就认定郑吒是当仁不让的队长人选，但别人不知道啊，甚至主神都不知道。
郑吒的潜力，是这次回去复活萝丽后，才觉醒的。在此之前，主神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而且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抢了郑吒的队长位置，徐彬就禁不住冷汗直冒。好家伙，表现不好，可能会被“作者”扬了；表现好了，还可能会被“作者”扬了。感情第一视角的中洲队，比躲在幕后闷声发财的恶魔队都难混。
‘**的，老子这么亮眼，肯定给复制了。这个开局难度这么大，干脆直接自我了断，让复制体去嗨吧。’徐彬郁闷地想着。
“你们真的要留在这里？”听了张杰的说法，詹姆斯难以置信地看向徐彬与郑吒。
“长官，我这个样子，是真的走不出去了，”徐彬一脸的苦笑，“而且我们留在这儿，安全系数也挺高的。”
见詹姆斯没打算出声质疑，他就继续解释：“这里有火焰皇后看着，怪物进不来。一会儿你们的行动必然会制造出大量的声音，将大部分怪物都吸引走。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视情况清理出几条安全的通道。这里到处都是物资，只要尽量不发出声音，不断清理落单的怪物，我们就能在这里坚持很久，说不定一两周内就能让这里完全安全呢。”
“但你们出不去。”队长皱着眉头。
“队长，在公司干了这么久，你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德行吗？”徐彬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蜂巢里，可都是公司最看重的宝贵资产。你觉得他们真的会这么放弃吗？为了头顶那个几千人的小镇，都不挣扎一下，就放弃这里成百上千亿的财富？真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使是记忆还没完全恢复的爱丽丝和史宾斯，到了这种境地，也能看清保护伞公司的底色了。
“我明白了，”詹姆斯点了点头，“我会让卡普兰写一个控制通道大门的程序留给你们，你们待在里面会很安全。不过我们能匀出来的弹药不多，就像你说的，我们的撤退，肯定会是一场恶战。但是我们一出去，就会向公司请求展开新的救援……不，资产拯救工作。”
他与徐彬一起会心地笑了笑。
目送npc和牟钢进入地下管廊后，詹岚若有所思地说：“看到他们的表情了吗？他们还以为咱们死定了呢。真不知道他们遇到爬行者后，会是什么表情。”
徐彬瞟了她一眼，决定泼一盆冷水：“猜猜看，主神会用什么东西惩罚咱们？”
众人一愣，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可激光通道……”李萧毅不愿意面对现实，喃喃地说到。
“卡普兰留了后手，防止火焰女皇不放他们出去，他能远程重启主机，”徐彬不给侥幸心理留任何余地，“虽然咱们在这边，他们会谨慎使用。但接近车站时，火焰女皇绝不会放任他们离开，肯定要堵门；他们人多动静大，爬行者也会在身后追他们。所以该用还是会咬着牙用。”
郑吒猛然醒悟，就要起身：“那个干扰器！肯定在这附近！”
“牟钢也在那边呢，他还算不算队友？”徐彬冷冷地问。
郑吒的神色瞬间阴晴不定，一番挣扎后，颓然地坐了回去。
“好消息是，原作里，他们是距离截止时间十到二十分之间动手的，”徐彬说着怎么听也不算好的情报，“就是说理论上，我们真正需要坚持的时间，大概十五分左右，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除非主神看我不爽，想来一波狠的。’他心里补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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