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之中,只剩下徐彬依然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铭烟薇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嘴,她敏锐地意识到,不能就这么被击垮,这是她用了不知多久才艰难筑起的唯一的屏障,一旦就这么被击垮,她就真的彻底垮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真的又要毫无阻隔地去面对这个可恨可笑的世界了。决不能垮掉……她宁可死,也决不能就这么垮掉!
思绪转动间,她缓缓起身下床,来到徐彬身前,在他胸前轻轻一推,就将他重新推回到座椅靠背上。微微低头,余光向下瞟到了男人试图遮掩的不堪的一面,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她身体前倾,直接跨坐在对方的腿上,双手轻轻抵在对方的胸膛上,双唇凑到男人的嘴边,却维持着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距离,什么都没有去触碰,就这么若即若离。
感受着男人愈发粗重急促的呼吸,她的髋骨一点点向前挪动。膝盖触碰到椅子边,她干脆直接将双腿挤进男人努力并拢的双腿与椅子扶手之间的缝隙,跪在椅子上,继续让髋骨摩擦着男人的大腿,缓慢而清晰地向前移动。
男人使劲吞咽着口水,目光开始躲闪而迷离。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胜利的弧度,决定再添上最后一把干柴。
她缓缓缩回右手,手掌搭在自己的胸口,沿着曲线一路划动,引领着男人飘忽的目光,掠过那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又飞过另半边的山峰,划过自己引以为傲的锁骨,来到左肩,轻轻向外推去。肩带滑落到手臂处,睡裙的一角也随之跌落了,露出了一大块凝脂般的玉山。
她得意地看向男人的双眼。就在同一瞬间,男人的粗重喘息突然消失了,两眼也变得茫然无神,如同传说中的梦游一般,毫无聚焦。她有些愕然地看着男人的变化,无法理解。
“这个地方,没有法律,也没有道德,只有生存,”男人一动未动,任凭她继续趴在自己身上,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在这里,堕落,似乎是情理之中的。只要你想沦为野兽,你就能够沦为野兽。谁也阻止不了你,也没人会阻止你。因为你身边的人,早就先你一步沦为野兽了。”
“就像现在这一幕,不想做野兽,就只能靠自己。”他不再避嫌,一把搂住她的臀部,令她在一瞬间惊魂不定。下一秒,他直接抱着她站起身,将她扔到床上。
‘要开始了吗?’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仰头看向那个男人。她成功地保住了自己最后的屏障,但代价呢?这就是胜利吗?
男人却并未如她所料,既没有撕扯自己的衣服,也没有直接扑上来按住她。
“作为人,我最基本的自我道德要求之一是,绝不碰自己不爱的女人,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给自己找麻烦。恰好,我喜欢为人的感觉,不想做野兽,”大男孩有些自得地笑着,显然对自己的自我道德约束非常满意,“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好好珍惜它,然后在我吃完午饭回来之前,回自己的房间待着去。”
说完,大男孩没再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徐彬关上房门,倚在门上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还好在最后关头解除了基因锁,不然事情就大条了。如果真的和这个女人发生点什么,就算“作者”不在乎,等张恒进来了,也得是一阵腥风血雨。就算你不说我不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到时候和他们共处一队,也是够尴尬的。
半晌之后,心情逐渐平复,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他不禁得意地自言自语:“最后那段话,老子真**的帅呆了。”说着弹了个响舌,头微微左转,左手在下巴处比了一个“八”的手势。
手势刚出来,就看到几米开外站着一个怀中抱书的清秀男孩。徐彬瞬间石化。
“……”赵樱空犹豫了片刻,才说,“铭烟薇不在屋里,我出来找找。”
“啊……”
“我先回去了。”
“啊……”
赵樱空转身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想了想,又回头说道:“最后那段话,确实挺帅的。”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听见了!果然听见了!全都听见了!”徐彬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低声吼道,“杀啊,杀光啊,一个不留!嘿嘿,呵呵,哈哈……毁灭吧,全都毁灭吧……”
嘴里嘟囔着,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像acg中遭受重大精神打击彻底崩坏的主角一样,发着怪音,踉踉跄跄向远处走去。
房门内侧,铭烟薇握着门把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晚上郑吒一行回来时,萧兵乙和逡众丁正寸步不离地跟着满脸不耐烦的张杰。
郑吒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陆仁甲呢?”
张杰耸了耸肩:“他们四个去逛商店的时候被袭击了,陆仁甲壮着胆子朝咒怨开了两枪,我们赶到之前就被解决了。”
“什么?其他人怎么样了?还有开枪?开什么枪?他们哪来的枪?”郑吒连珠炮似的发问。
张杰被纠缠了一下午,也是烦躁得不行,直接尥蹶子:“具体情况你问徐彬去,他在屋子里呢。你赶紧的,把这俩弄走,我这一天快烦死了。我警告你们,现在队长回来了,你们再敢缠着我,我两千分就不要了!”
她又看向郑吒:“赶紧弄走啊,看什么呢?我去叫那几个。”
不多时,郑吒的房间里又挤满了人,不过比上次少了一个。徐彬大致讲述了一下早晨的战斗经过:“简单来说发现了这么几个机制:一是会突然从背后袭击你,被袭击的人会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二是会附身某人,从外表看不出任何漏洞;三是一段过场动画后,会有一个男鬼,只有他命中你的瞬间,你才能命中他;四就是最后阶段的大号伽椰子,体型很大,速度和敏捷度都很可观,但力量较弱,主要靠碰到你你就动不了的能力来攻击。此外破坏她的肢体并不能阻碍她的行动与感官,唯一的弱点在胸口的旋涡深处;五是她感觉到危险时会尖叫,属于精神攻击,能让人失去意识,初步估测,受影响程度应该和自身的精神力水平相关。目前探测出的情报就是这些。”
他努力不去看视线范围内的铭烟薇和赵樱空:“另外还有个推测。这次的战斗其实非常轻松,别说b级支线剧情了,连d级都不配。但我们还是获得大量奖励。所以我有个想法,伽椰子的实力,很可能会在七天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迅速加强。而我们每次击杀她,都能够延缓她变强的进度。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七天时间里一心逃避,最后一天很可能会面临团灭级别的咒怨。‘杀死一次就给奖励’的任务条件,很可能是主神给我们的提示,鼓励我们努力去削弱伽椰子。所以,你最好不要对那本佛经抱有太大期待。这个玩意儿,不能作为逃避战斗的依仗,倒是很有可能成为最后一天决战时的秘密杀器。”
郑吒认可地点了点头。昨天徐彬就强调过,绝不能逃避,所以他虽然拿到了佛经,但只是意外之喜,并未将其视作救命稻草。见徐彬没什么补充的,他赶忙问起最关心的问题:“那你们这次的奖励是多少?真的有一个b和五千奖励点吗?”
社死之后,徐彬草草吃了个午饭,就一直躲在屋子里不露头,他也是现在才和别人交流起这次战斗的奖励:“我是两个c两个d和4500点。”
张杰震惊地看着徐彬,随后回过神来,也颇为自得道:“我没有那么夸张,但也有一个d和600点。”
“两个d,1500点。”这是赵樱空。
郑吒一组目瞪口呆:一场在徐彬嘴里一文不值的战斗,就让他们三人赚了1b2d和6600奖励点。这个收益,足以让人杀人越货在所不惜。
“但也不是主神所说的一个b和五千点啊……”詹岚算是资深者中最躺平的那个,心思完全不在羡慕嫉妒上,有些疑惑地做小学四则运算。
徐彬对此事有自己的看法:“我的猜测是,主神给出的数字,是一个人完全依靠自己击杀咒怨后的奖励。如果是团队作战,就会根据团队中所有人的表现,分别给出奖励。在团队中,个人的奖励不会超过b+5000,但整个团队的总奖励数量却可以。这种奖励方法,也算是主神给团队作战的额外福利吧。”
接下来众人又商讨了一番后续的行动。按徐彬的推测,咒怨一夜复活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今晚大家可以睡个安稳觉。明天早晨之后,众人可以再往远处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别的能够克制咒怨的线索。赵樱空则继续关注警署的内部信息,一旦再出现离奇的死亡,他们就可以展开阻击咒怨的行动。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萧兵乙和逡众丁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缩在角落里,交换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默契目光。徐彬无所谓地瞟了他们几眼,收回目光时,正好和从同一方向收回目光的铭烟薇四目相对,他尴尬地垂下眼睑,切断了视线连接,没有看到铭烟薇看向他的时候,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放大了一分。
对佛经没有那么强的心理依赖,只是当成一个备用后手后,郑吒也就不那么在意这份独特的道具。待众人离开后,独自进入浴室洗澡,任凭好奇心爆棚的齐腾一独自痴迷地解读着它。正洗着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他喊着齐腾一的名字,却没有回应,心中顿时一惊,抄起浴巾就冲了出去。站定一看,齐腾一还安然坐在办公桌前,用放大镜仔细打量着佛经的每一个角落。
他些无奈地打开门,发现是两位新人。
萧兵乙连门都没进,一看到他,就立刻拽着他湿漉漉的胳膊哀求道:“队长……我,我俩……请问我俩能不能今晚也留在这屋?这屋有佛经,鬼肯定不敢来。我们不出声,就睡地上就行……求求你了。那个咒怨太可怕了,没有佛经,我们真的受不了了……”
郑吒本就打算今晚好好休息,自然不肯四个人挤一屋子,很是劝说了一番让他们放心,但越是劝说,两名新人越是苦苦哀求,最后甚至打算跪下了。
郑吒有些无奈地想了半天,觉得自己也好久没在正常世界里过正常夜生活了,实在是心痒难耐,最终决定让两人留在这里,和佛经一起过夜,自己和齐腾一则分别去他们的房间。
招呼他们进来,和齐腾一说明情况,后者也露出一脸不舍。想了想,还是决定今晚先留在这里,等研究完佛经,再去别的屋子睡觉。
郑吒闻言也不再劝说,抄起自己的衣物,和逡众丁要了张杰那屋的房卡,就走了。在主神空间的时候被家里那位管着,徐彬也是三好青年滴酒不沾,他想痛快喝个酒,却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四星级酒店的房间冰箱里有不少酒水,今晚他要趁着窗外的美景,和张杰开怀畅饮一番。
这边郑吒和张杰喝光了屋内的酒,又让服务员送了一推车上来,两人觉得不过瘾,又勾肩搭背敲开了霸王的房门,三个酒鬼聚在屋中,喝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那边的徐彬中午社死后就躲在屋里睡大觉,现在反而没了睡意,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里大吼着不要多管闲事,但终究还是意难平。对他而言,铭烟薇与普通新人不一样,是未来的队友、战友,这么置之不理总是过意不去,再加上中午那一出,也让他心里一团火热。
也没换衣服没拿长剑,就穿着居家服拖着人字拖,听着斜对门房间里传来的三个大老爷们的鬼哭狼嚎,在走廊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直到后半夜,鬼嚎声才渐渐平息。铭烟薇故作无聊地起床,说了一句睡不着出去走走,就离开了房间。
万籁俱寂的夜晚,自己光脚踩在地毯上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可闻。她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中缓缓逡巡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一步一步踩在地毯上,将地毯上的绒毛踩出一个个凹陷。脑中闪过很多画面,每个画面中都有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但她心中毫无波澜。
这已经是不知多少个夜晚,独自一人的时候,想起不该想起的人和事了。最初的每次,都会让她撕心裂肺,恨不得抄起一把剪刀,把自己的心肝肺全都戳个稀烂;但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怡然自得地走着,任凭那些画面不断闪过,一些甚至还会反复出现。不知过了多久,理所当然的,最后一幅画面也消失了,大脑终于一片清净,她也一如往常地,迎来了真正独属于自己的闲暇。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她很认真地幻想着死后的世界。是天堂,还是地府?是天使,还是孟婆?是彩虹路,还是奈何桥?是天堂永生,还是转世投胎?她希望是后者,这样自己就能大口干下那碗孟婆汤,一片空白地重新开始。否则,带着那样绝望的记忆,那样刻骨铭心的恨,就算是天堂,她也想象不出,自己怎么可能快乐幸福地永生。
如果有阎罗殿,如果有伸冤之所,她会质问阎罗,自己前世到底如何罪大恶极,今生要遭受如此的命运?是不是……生死簿上写错了?就算没错,此生自己也该还清孽债了,来世能否真的……无忧无虑地幸福一次?
如果像《西游记》中那般,阎罗会将那个负心人拘下来与她对簿公堂,她要说什么?他会说什么?他那种人,一定会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但他会真心忏悔,还只是畏于形势而求饶?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曾经的她自以为了解那个男人,那一夜后,她才意识到,她不了解任何人,更不了解“人”。现在的她,根本想不出那个人会怎么做。但转念又一想,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有所谓吗?到头来还不如一碗孟婆汤实在。
就算他真心忏悔,她也绝不会原谅他。她要让阎罗判下最严厉的惩罚,她要亲眼看着他受遍地府中的百般酷刑,然后无比畅快地饮下那碗汤,再来一次干干净净的人生。
“想什么呢,笑得跟朵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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