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后。

    岁暮,夜色如墨。

    众人都围在湖畔挑灯望月,而清冷空旷的西凉殿门窗紧闭,阴气森森,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双手浸染鲜血,盘坐在屋内修炼着神秘而诡异的邪术。

    嘭——

    门扉猛然被推开,姬襄怒目可憎地开口,“折芳——”

    惊慌的她微微睁开眼,“大王?”

    望着眼前爬满了毒蛇虫蚁的虿盆和这满屋的鬼画符,怒不可遏的姬襄大发雷霆,“你好大胆子,竟在宫内修炼邪术?”

    她连忙起身,慌乱地揪住了他的衣角,“大王,你听臣妾说,臣妾做这些,可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呀。”

    “为了承儿和寿儿?哼,当真为了他们,你就该安分守己地做你的淑妃。”无奈的他叹了叹气,“之前听西柔说,这些日子你闭门不出,寡人还以为你生病了,今晚所见,竟是在修炼邪术。”

    “西柔?又是那个贱人!”

    “放肆。”

    折芳冷笑一声,“怎么了?我骂她贱人,你心疼了?她就是个贱人,贱人,贱人。”

    愤怒的他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痛得她倒身在地,“我看你是疯了。”

    她捂着脸,仰天冷笑,“我就是疯了!是被你逼疯的!姬襄,为了你,我背叛了我的亲人,也背叛了我的国家,你却为了那个女人打我”

    “西柔,才是寡人最爱的女人!”

    她才是?那我算什么?她本是羿国的公主,为了嫁给姬襄,她不惜将羿国的军机图纸作为礼物送给了他,而她呢?却被自己的亲人和国家所唾弃!

    悲凉的她笑了笑,“果然,荆周姬家的男人都是薄性之人。”

    对于她满腹的咆哮斥责,姬襄一脸不屑,丢下一柄银色匕首,“为了承儿和寿儿的将来,你该知道怎么做?今晚之后,寡人不想再看到你。”

    不想再见到我?

    望着地上那柄冷冰冰的匕首,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阵阵寒光,她抿着嘴唇,摇摇头,“不,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她拾起匕首疯狂地扑向姬襄,身手矫捷的他迅速躲身一避,给她一掌,不料她仰身倒下,失足跌进了群蛇缠绕的虿盆里。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夜空,她拼命地挣扎,挣扎,却无法挣扎,各种毒蛇如藤蔓般缠绕在她的身体上,黑色的毒素缓缓渗透血脉,使原本姣好的容颜扭成了麻花,凄厉而惨痛。

    而这一幕,刚好被躲在窗外的少年尽收眼底。

    少年怒火中烧,提上一柄锋利的剑,来到了另一处宫殿推门撞入,殿内的西柔正悠闲地对着铜镜梳妆贴花,在听到有人进来时,她回眸莞尔一笑,却又戛然而止。

    “你这个坏女人,我要杀了你。”

    恍惚间,一柄凉飕飕的利刃刺进了她的胸口,滚烫的鲜血如绽放的地狱之火,灼热,刺眼。

    “是你,是你害死我母妃的,是你——”

    少年双眼布满血丝,决绝地拔出剑,女子的血液就像喷泉似的喷在他的脸上、身上、甚至眼睛里,从此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红色的混沌里。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躺在榻上的少年猛然睁开眼,浑身冷汗直流。

    又做噩梦了!

    这个画面不知出现了多少次,今夜也是!自从两年前的那个年末,自己就像坠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冰窟,任其怎么爬,也爬不上来。

    尤其是梦里那个女人临死前的眼神,哀怨,幽深,满眼疑惑一直盯着他,盯着他,仿佛在质问:你为何要杀我?

    那是一双绿色眸子,每每想起,只觉浑身战栗不已!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泛白的手指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块血红色月牙虹玉坠,那是母妃生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也是唯一能带给他温暖的饰物。

    “四哥,四哥”忽然一个胖嘟嘟的男孩跑了进来。

    “怎么啦?”

    “有个好消息,我们可以回京了!”欢呼雀跃的卫寿手舞足蹈的,“看来父王没有忘了我们,原谅我们了。”

    听到这个消息,奕承浅浅地扯出一抹淡漠的笑意。

    半月后。

    骠骑都督白顶天不辱使命击败北戎,凯旋而归时,百姓们纷纷出门迎接。坐在马车里的卫寿望着外面攒动的人群,不由得招招手,“四哥,你快看呀,好多人都在迎接我们呢。”

    正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奕承薄唇微勾,“他们迎接的不是我们。”

    卫寿疑惑地挠了挠头,“不是我们,那是谁呀?”

    他缓缓地揭开沉重的眼脸,瞥了车外,“他们迎接的,不过是对他们有功的人。”

    “有功的人?”

    “嗯。”

    卫寿实在不明白四哥此话何意,“四哥,我觉得不管有功没功,反正父王让我们回来,肯定是想我们了。”

    望着这个傻弟弟,他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卫寿说是,那便是。”

    卫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夜幕低垂,残红如染,巍峨的宫阙摇曳的风铃苍凉作响。目下幽深的宫道,一位宫人提着微弱的宫灯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两位翩翩少年。

    “四哥,为什么要等到天黑的时候进宫啊?”

    “我的傻弟弟,如今的王宫已非当初我们那个家了,所以,不可锋芒毕露。”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母妃不在了,他们不过就是两个无足轻重的皇子,没有强大的靠山,若是白天去谒见父王,不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目与猜忌。

    “哦。”

    “还有,过会要见父王了,切记不可再提过去之事,尤其是母妃她,已经成了这个宫里的禁忌。”

    卫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四哥,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的。”

    “嗯,我的卫寿真乖。”

    “那我们快点吧,别让父王等急了!”

    “好。”于是两人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时朝阳殿,昏黄的烛光印照在姬襄疲倦的脸上忽明忽暗,讳莫如深,望着案几上堆满着层层的竹简,他一边批奏着,一边愁眉不展。

    蓦地,沉重的宫门被轻轻推开。

    “父王——”

    卫寿一个箭步奔向了姬襄的跟前。

    他赶紧放下竹简,深深的眼角折叠出几道褶皱。“哟!我的卫寿,都长这么高了。”

    “父王,卫寿都想死你了。”一脸稚气的他撅着嘴,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流眼泪。

    姬襄宠溺地抚着他的头,“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了?”

    “父王你不知道,卫寿这两年在边塞,每天都吃不饱,睡不好。”越说越委屈,双手擦拭着眼泪,“父王一定是不爱卫寿了,生卫寿的气,所以才把卫寿赶得远远的,不要卫寿了。”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父王怎么会不爱你呢。”姬襄轻轻地为他拭去眼泪,“放心,父王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真的吗?”

    “嗯。”

    他立即止住了眼泪,跑到了殿外,拉起早已等候多时的奕承,“四哥,你听到了吗?父王说,他还是爱我们的,说再也不会赶我们走了。”

    奕承微微点头,走进殿内恭敬地作了一个叩拜,“父王。”

    父王?!

    愣怔了良久,姬襄目光深邃地打量起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很久没有听到他喊父王了!

    两年前,奕承因失手刺死了西柔夫人,怒火中烧的他将他们送去戍边,名义上说是磨炼心智,实则不再待见。

    直到近日,骠骑都督白顶天击败北戎的消息传回荆周,老丞相齐正语重深长地上书,希望大王念在舐犊情深份上,应允两位离宫戍边的公子随白将军一道归来。姬襄本是不悦,但听闻四公子奕承梦魇缠身,难以安寝,大夫说是魔障!

    他才同意,让两位公子回宫!

    如今再定眼一看,短短两年间,自己的这个儿子竟比以前削瘦了不少,心中愧疚不已。

    “起身吧。”

    “诺。”

    接着卫寿见两人冷面相视,鸦雀无声,他灵机一动,“父王,其实这两年,四哥也很想你,想你想的人都瘦了呐!”

    “真的?”

    低首缄默的奕承沉下眼帘,“父王,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也不惹父王伤心了。”

    姬襄长吁一口气,挥挥衣袖,“都过去了!回来,就好!”

    “诺。”

    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吗?在奕承的心底,他很清楚横在他们父子之间的是一条无法逾越的灰色地带,那便是母妃之死!

    只是暂时,他们都不愿触及那些伤心的影子罢了。

    “父王,什么时候开饭呀?卫寿的肚子都在咕咕地唱歌了。”他摸着干瘪的肚子,咕噜噜的,惹得姬襄开怀大笑,“你这个贪吃鬼。”

    “是啊,你这肚子再吃就成球了,小心讨不到老婆哦。”

    卫寿仰着圆嘟嘟的脸,扯着姬襄宽大的广袖,“父王,你看,四哥他取笑我。”

    望着这两个儿子,姬襄面带宠溺,沧桑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似乎很久没这样轻松地笑了!

    须臾间,各种山珍海味已陆续上桌,三人吃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中,窗外已是繁星如海,织缀的明星璀璨明艳,却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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