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四溢,绯红如锦,宫女们扭着楚腰而来,又匆匆离去,只有悠闲的奕承独自躺在阑干上,无精打采的,手拎一壶酒,高高地举起,倒进口中。
“这几天怎么不来找我了?”乐姜缓缓走近,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落寞,居然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怎么啦?是有人得罪你了?还是你不想见我?”
他淡淡地撇过头,不想理会她,却恰好看到不远处那个银铃般的女子正与宫人交谈,他神色微怔,手中的酒壶僵在半空中。
乐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屑道,“就是那丫头吧,经常出入碧云苑?!”
“你不嫉妒吗?”
她轻蔑一笑,“我可是上林的乐姜公主。”身份高贵,需要嫉妒一个卑贱的丫头?真是可笑!
“那你为何疏离他?”
乐姜傲然而视,“你上次,不是问我到底看中了世子赢霄哪点?若是从前的乐姜一定会说是世子的人品,但现在的乐姜是为自己而活。”在经历过上次联姻之事,她才幡然醒悟,自己虽身为公主,却无法逃脱宿命的枷锁,自始至终自己不过是父王皇兄手中的一枚棋。
既然如此,那她就作一枚对自己更有利的棋。
“所以,你选择了我。”
“虽说都是质子,可你毕竟来自荆周。”她精芒一现,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奕承又喝了一口酒,悲凉地苦笑,“我不过就是一枚弃子而已,八年了,我们高高在上的荆周国主,恐怕都忘记他这个儿子了吧。”
“是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又颓唐地喝了一口。
“在我看来,你公子奕承并非那甘心之人,你和我一样,或许你藏得比我更深,楚楚可怜是我的皮囊,那你的皮囊就是风流不羁。”她紧紧地盯着他,见他倚在阑干上眼神涣散,她拂了拂衣袖,“别看了,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慢慢地,他收回了怅然若失的视线,再抬眸,嘴角挽起浑圆的弧度。“你可知各花入各眼?”
“我只知强扭的瓜可不甜哦。”
“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一定是苦的呢?”他的唇角噙起一丝促狭,缓缓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衫,便拂袖而去。
身后的乐姜秀眉微蹙,叫嚣着,“姬奕承,我们才是一路人。”
他拎着一壶酒,微微一笑摇摇头。
见他已走远,气得乐姜直跺脚,手指紧握,青筋暴凸,瞥了瞥远处的卷耳,眼睛里冒出狠厉的锋芒。“好你个臭丫头,敢和我抢人。”
当当当
空荡的宫道里,卷耳哼着悠扬的小曲,又蹦又跳,身上的银铃碰撞出美妙的旋律。刚到一个拐角,只觉自己的脖颈一阵酸痛,便陷入了昏迷中。再醒来时,发现四周漆黑,只有一扇晓窗透着光亮,“这是哪啊?”
“你醒了。”
眼前赫然一亮,刺得她双眼直痛,于是缓了缓后,抬头见几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端着烛台,朝她走来。她不禁好奇,“你们是何人?为何抓我?”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嬷嬷轻哼,“你这臭丫头,真不知死活,敢得罪主子,看我们不好好地收拾你。”
得罪主子?她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呢?“你们主子是谁?”
“我们主子是”那人立即噤住了嘴。
另一位嬷嬷见势,拎起鞭子,“别给她废话了。”话罢,两个嬷嬷按住卷耳的手臂,另外一人手执长鞭,高高地扬起,狠狠地甩在她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痛得她尖叫了起来,“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纪南大王子身边的人。”
那个嬷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又怎样?死了一个丫头而已,我们上林还是赔得起的。”
“你们你们上林未免太傲慢了。”
“哼,要怪就怪你自己没守好本分,主子的东西,你也敢偷。”
卷耳更加疑惑不解,“我没有。”
“你这个臭丫头,嘴还挺硬啊。”接着那嬷嬷又狠狠地抽了几鞭,鞭子所到之处皆是火辣辣的灼烧感,痛得她快要支撑不住了,直到昏睡过去。
夜晚,焦急的季月在卷耳的屋前,不停地来回踱步。弦月见此,不禁问道,“季月姐姐,你怎么啦?”
“弦月,你今天有看到卷耳吗?”
她翻了个白眼,“她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的,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
季月叹了叹,“中午,我让她去药膳房拿两副药回来,可都这么晚了,她一直迟迟未归,我有点担心她。”
“季月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不定她又去那个世子那学笛了呢。”
“可是不行,我得去找找她。”她的心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她出事了。于是她又对弦月说道,“这件事千万别让大王子知道了。”
“嗯。”
半饷,季月手持着宫灯来到了听雨轩,见屋内烛光通明,便上前敲了敲门。还未休憩的赢霄打开门,疑惑地审视她,“姑娘好生面孔,这么晚了,不知有何事?”
季月伸头瞅了瞅,见他屋内一地书卷,低首施礼道。“世子,奴婢是纪南大王子身边的侍女,名叫季月,不知世子可知卷耳在何处?”
“卷耳?她怎么了?”
“都怪我,今日大王子又偶感不适,我便让她去药膳房拿两副药回来,可足足等了一下午了,始终未见她归来。”
赢霄听她这么一说,也有点担心,“季月姑娘,不瞒你说,这几日她未曾来过这里。”
“那她会去哪了呢?我们初次来上林,人生地不熟的,她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你别着急。”他回屋披了件斗篷,就与她一起寻找,可找了许久,也始终未打听到任何线索。难过的季月忍不住抽泣几声,“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
“你别难过了。”赢霄仔细想了想,卷耳在上林国认识的人不多,应该突然他想到一个人,“季月姑娘,我看天色已经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我这里一有消息,就会派人通知你的。”
“那那多谢世子了,你一定要找到卷耳呀。”
“嗯,你放心吧。”
次日,天刚蒙蒙亮,赢霄就独自来到了苍月小筑。萧儿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世子请,我家公子就在那。”
赢霄见庭院深深,楼台精致别巧,假山池水相得益彰,偶尔几只仙鹤嬉戏其中,不乏有趣。奕承坐在苑内的石凳上,案上摆着一盘棋,他手执黑子,正沉思着下一步,“你来了。”
“昨晚为何不见?”
“睡了。”
“睡了?你可知我找你是有重要的事?”
神色悠闲的奕承抬眸,微微一笑,“当然知道。不过世子还是第一次来我的苍月小筑,不如先品一品我这里的茶如何?”
“我此次前来,不是品茶的。”
奕承的脸色一僵如冷冽的寒冰,“既然世子无意品茶,那就请回吧。”
“”
想着卷耳失踪之事还要拜托他,赢霄只能无奈地坐在他的对侧,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品,“茶香四溢,清新爽口,确实是好茶。”
“那与听雨轩的相比呢?”
“这公子的茶与在下的茶,不过就是淡茶与浓茶罢了,没有什么可比性,品茶品的不过就是品茶人的喜好罢了。”
“说得在理。”奕承见他还有话要说,以指止唇,作了一个嘘的手势,“先赢了我这盘棋,再说。”话罢,他将一枚黑子放入棋局。
赢霄只好也捏起一枚白子,放置其中,“你知道她在哪?”
“她现在很危险。”
“发生了何事?”赢霄非常担忧。
奕承微微一笑,并未回答,继续捏起手中的黑子大杀四方,“看来这一局,我要赢了。”黑子招招紧逼,白子退无可退,第一局以黑子获胜。
紧接着,第二局白子占据上方,黑子另辟蹊径,这时天空不作美,下起了毛毛细雨,两人都置若罔闻,继续在棋盘中互相绞杀着。“她到底在哪?”
“仙居苑。”
仙居苑?乐姜!赢霄打算起身就走。
奕承嘴角微扬,淡薄的眼眸投出几分凌厉,“你这样去,非但救不了她,反而会害了她。”
“那依你之见,是在这见死不救了?”
他冷冷一笑,炙热地紧盯着赢霄,“我倒想问一下世子,她是你何人?”
“学生。”
听到他毫不犹豫说出学生二字时,奕承的心莫名变得欢喜,他缓缓站起,从容地掸了掸身上的雨珠,“放心,我自有办法。”
“你愿意救她?”
“当然。”他淡淡地笑了笑,“这一局,你赢了。”
疑惑不解的赢霄回眸望了望棋盘,明明白子与黑子还未分出胜负,自己怎么就赢了。“你这话,究竟是何意?”
他背手而立,双目迷离地遥望着朦胧的远方,“赢霄,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我虽都贵为质子,但你在上林却备受礼遇,而我做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一旦被人抓到把柄,就会万劫不复,不管那是否出自我的本意,我都无法决定,这大概就是棋子的命运吧。”就连喜欢的东西,他也不能表露半分,生怕比起拥有,他更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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