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宫。御书房。
“苏卿看朕的几个儿子如何?”皇子们退下后,景天问苏值道。
苏值躬身道:“五位殿下个个聪慧机敏,见识非凡,又心怀大宇和百姓,实在难得……”
“你个老滑头,”景天道,“朕是问你什么,你不知道吗?别在这里瞎糊弄。”
苏值连声不敢,这才道:“陛下,臣刚才的话并非虚言,五位殿下确实皆为出类拔萃之辈。”
“若是细细计较,大殿下仁慈宽厚,工于细节,行事相对保守,可为守成之君;二殿下与大殿下情深意厚、相交甚笃,应该是最懂得大殿下的人,想必将来也能很好地辅佐大殿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人观点太过相合。身为帝王,有时候是需要听听不同的建议的。”
景天不动声色地听着,苏值只好继续道:“三殿下不拘小节,工于大计,胸有谋略,乃开疆拓土、改革变法之象;五殿下果敢机敏,性情刚勇,与三殿下交好,会是三殿下治国的助力。亦有美中不足之处,二人观点有可能互补,但性情相合,行事有可能过于激进。”
景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老四呢?”
苏值:“四殿下重情义,重有功之臣,若遇良臣,君臣相合,国家昌盛;若遇奸臣,四殿下若是忍让,必会受损。”
景天一笑,“让你这么一说,朕的儿子一个合格的没有了?”
苏值登时扑通跪地,“臣不敢。臣只是妄言,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景天起身,亲自去扶他起来,“哎呀,你与朕君臣多年,还是这般拘谨,连句玩笑话都开不得。”
“你说的这些,都对,只是说得太过小心隐晦了。好在朕明白你的意思。的确,老大、老三、老四,各有长短处,朕也拿不定主意。若按祖制,先立嫡,再立长。景瑜嫡长皆占,总不好绕过他。”
这就是想绕过他的意思了。
苏值马上道:“陛下,若想大宇昌盛,江山永在,不立嫡,也不立长,立贤。若嫡长不占贤,庶出、私出皆可立;若嫡长也占贤字,更好。”
“你说什么?私出?”景天微微蹙眉。
苏值一惊,扑通一声,跪得比哪次都响,索性将脑袋埋在地上拔不出来了,“臣罪该万死。”
半晌,景天似乎微微叹了口气,“起来吧。朕不怪你。你不说朕都忘了还有个儿子了。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景琪是吧?”
苏值抬起脑袋,目视地上玉砖,好像很想将它抠下来搬回家一般,“回陛下,是。臣的三个子女都在扶阳学宫求学,所以之间互相认识。言谈间偶有提及,臣不知不觉就记住了。”
苏值吓的,提到景琪连个称呼都没有。称呼什么?殿下?陛下还没认;公子?也不妥。万一陛下听了心里不喜呢?
“哦,瑶瑶回来了是吧?”景天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说进宫来看看。”
苏值不敢答话。说什么都不对。怎么说都不对。阿瑶自己不来,他也没法逼着她来。
“对了,景琪那个孩子怎么样?听你的意思,他还很不错?比朕这几个儿子都好?”景天道。
苏值吓的,刚爬起来又跪下去了,“臣不敢妄言。臣听到的,不过是孩子们说笑谈天,提那么一句半句,臣就记了个名字。方才一时说顺了嘴,就说出来了。实在是无心之举。”
“罢了,”景天好笑道,“你呀,太过谨小慎微。他若果然是个好的,朕还要谢你这番提醒呢!”
苏值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苏值一离开,景天就板起了脸,“让天机阁查一查景琪。”
冯中官躬身道:“陛下,还是派丝雨台去吧。”
“哦,对,丝雨台。天机阁成年累月没有动静,这几日连着收到他们的消息,都给闹糊涂了。”景天揉揉太阳穴,又抱怨道,“景琪就在西北,天机阁给传个信儿能怎么了?偏那老头儿嘴硬,半点儿不松口。说不插手就不插手。”
冯中官瑟瑟不敢言。恨不能把自己弄成个隐形人儿。
“哦,你去吧。”景天似乎刚发现他还站在这里,“对了,去扶阳学宫的时候,让他们顺便把叶青的女儿带回来。”
岷州城外。
一辆马车飞速疾驰。扬起一路烟尘。
车内的人还嫌不够快,问对面的人道:“你轻功如何?”
舞阳一阵无语,“你想让我撒脚丫子跑?”
景琪理所当然地反问:“不行么?”
舞阳:“我武功没那么好!”
景琪揉了揉耳朵。
车内静默半晌。舞阳先开口道:“你怎么就觉得他们一定会追上来呢?”
景琪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你现在就是块大肥肉,叶兰亭会轻易放你走?”
舞阳见他不再细致地给自己讲解,一时不知是他觉得自己愚钝,不耐烦了,还是太过忧心,没心思讲了。不由也沉默下来。
舞阳一会儿看看闭目养神的景琪,一会儿看看在颠簸中努力给她削水果的蝶衣,一会儿又往车外看看,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事。忽然景琪的眼猛地一睁,把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有人追来了。”景琪道。
扶阳城。
石康离开京都后,遵义父之命,直奔扶阳学宫。
这日在扶阳城歇脚,打算用些饭再上扶阳山。然后就在一个面馆里,听到了这样七嘴八舌的议论。
“……你们说这事会是真的吗?”
“怎么不真?官府的告示都贴出来了,还能有假?”
“唉,好不容易太平这几年,怎么又乱起来了呢?”
“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图啥呢?”
“功高盖主,野心大了呗!一个西北装不下他们了。”
石康噌地竖起耳朵。
“会不会是为了自保呢?这耕地的牛不耕地了,拉车的马不拉车了,就会被宰了杀了。人也一样。西北得有仗打,叶王府才显得重要。”
“啥自保?叶王府是大功臣,还能像牛马一样宰了杀了?陛下不还要招叶世子当驸马呢吗?”
“哎,这事我知道。我有亲戚在西北,听说舞阳公主对叶世子一见钟情,十分满意,陛下连下两道圣旨,让他们下个月就举行婚典呢!”
“这么急?”
“咳,舞阳公主挑驸马也挑了这些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个中意的,可不就马上成婚呗!”
“你说得不对。叶世子乃大宇第一美男子,听说三年前舞阳公主及笄的时候就想见一见了,可惜叶世子出门游历去了,没见成。舞阳公主愣是等了这三年,哪里有挑别的驸马?”
石康听他们越扯越偏,不由起身走过去问道:“你们说叶王府出什么事了?”
几人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他,片刻其中一人道:“你是外地来的吧?城里的告示都贴满了,自己不会去看?”
“对,看着是个识字的,自己去看吧。自己看的清楚。”
石康立即问道:“告示板在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果然是外地来的。”“听口音就不是扶阳人。”“长得也不像咱们本地人。”
石康像被看猴一样的议论了半天,终于有人好心道:“你出门左转再右转,那条最热闹的大街上就有。别的街也有,不过那条街最近。你去看吧。”
话音未落,石康就冲了出去。
伙计两手端着一碗面走过来,见状朝石康的背影大喊:“哎哎,客官客官!您的面!”
“算了算了,给我们吧。那年轻人看着挺急的,别喊了。”
“嗳,对了,他口音跟我西北那亲戚一模一样,他也是西北的!”
“唉,怪不得他那么急。西北人谁不把叶王爷当神啊!备不住他家里就有人在叶王府当差呢!”
“看着很精神,像个军爷。也许是西北军的呢!”
“……”
石康此刻,一路狂奔,周围的嘈杂、小贩的吆喝、孩子的叫嚷,统统听不见,很快来到告示板前。
石康定睛看去。很快一目十行地看完,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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