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琪话音刚落,一小团白色的东西就穿过飞奔的车窗,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端端正正插在了他的发髻上。这若是把刀,他此刻就已经呜呼了!
景琪顿时冷汗直流,何等的高手!他竟然连避开都不能!连是什么都没看清!一时间景琪的呼吸都停滞了!
“是什么?”景琪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一朵白色的小花。”舞阳战战兢兢地道。此刻她的脸色,可以媲美那朵小白花。
景琪吸了吸鼻子,“柰子?”
舞阳脸都麻了,“你还有心思管这个?”
景琪在最初的惊吓过后,反倒平静下来,“这样的高手都来了,躲不过去的。起码现在他们还不想杀咱们。若是想杀,此刻我们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说着,又满含希冀的眼神看了看蝶衣,“你武功如何?”
蝶衣震惊得嘴巴还没合拢,景琪只好问舞阳,“你的车夫武功如何?”
“咱家不及他!”魏中官一边将马打得飞起,一边喊道。那道隔空飞来的犀利尖锐的真气,他也感受到了!
舞阳和蝶衣一个踉跄,差点做了滚车底的葫芦。景琪赶忙一手扶住一个,将两人拉起来,“魏中官!停车吧!”
马跑得再快也比不上人家的柰子快啊!这回扔柰子,下回就不知扔什么了。
魏中官顿了顿,“公主?”
舞阳大叫:“停!”
车速逐渐慢了下来,舞阳和蝶衣这才坐稳了身子。
几人惊魂始定,舞阳看向景琪,“这会儿做什么?”
景琪好笑道:“还能坐什么?坐以待毙呗。等等看对方想干什么吧。现在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
又抚了抚下巴,“不知以我的轻功,一个人能不能跑得掉。”
舞阳瞪大眼睛,“你要抛弃我们?”
景琪瞥她一眼,“能跑一个算一个。不然谁回来救你们?”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翩然而下,坐到了他们身旁。
“你不妨试一试?”
青山苍翠,碧水荡漾,云雾缭绕,如梦如画。山间屋舍鳞次栉比,若隐若现,如同仙境。扶阳学宫,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石康毫无欣赏美景的兴致。他心事重重。
叶千语来扶阳学宫这几年,除了叶王妃,从来没有人来看过她。一下子突然见到石康,不由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两人在湖边石亭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叶千语得知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叶千语凝眉半晌,开口道:“现在的情况,跟你从京都出发时的情况已经不同了。现在回西北已经没有意义了,反倒给人一种鱼死网破、绝地反击的错觉。我要去京都。”
石康急道:“你现在去京都,只会多一个人质,换不回义父的。”
叶千语平静道:“多一个叶家人在京都,父亲就多一份安全;我若是这个时候回了西北,父亲的处境就会更危险。”
石康顿了顿,“那我陪你一起去。”
叶千语轻轻摇摇头,“你不同,你不是叶家人,你是允州营的主将。西北不太平,你回西北才有你的用武之地。朝廷是要对叶王府出手,不是西北军。你此刻去京都,对你,对叶家,对西北军都没有好处。”
石康道:“我回西北也减轻不了陛下对我的疑心,索性陪你去京都。我离开京都时,义父嘱咐我两件事。一件是带你回西北,护你周全;一件是带好允州营,辅助世子。”
“如今世子有他自己的主意,西北又有大哥和三弟,我不回去也无妨;你现在又不想回西北,起码让我陪着你,护你周全。语儿,你不能让我连半件事都做不成。”
叶千语听到这个称呼,心头猛地一悸,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然后缓缓说了一个字,“好。”
岷州郊外。林间路上。
景琪拔地而起,往远处纵身而去。须臾,化为一个小点,渐渐不见。
“再不去追追不上了!”舞阳喊道。
“噢?你不希望他逃脱吗?”上他们马车的,是一位老人。一身灰衣,形容消瘦,面色憔悴。
舞阳“嗤”地笑了一声,“他这逃了第多少次了?逃脱了吗?你在这把我们当猴耍哪!”
老人淡淡地道:“是他自己要试的。”
舞阳道:“这样试来试去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教他两招,他就逃得快些了。”
老人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稍纵即逝。
“老人家,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为什么要来抓我们啊?您看我们素不相识,您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您,您说有没有一丝丝丝丝丝的可能,”舞阳拇指与食指合拢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您找错人了?”
“呀!您在我们这待这么长时间了,若是找错了人,可就耽误您去找那您真正想找的人了!”
“我不会找错人的。”老人道,“他叫景琪,你叫景珠,另外两位是你的侍女和中官。”
舞阳神色黯然下来,眨眼一拍手高兴道:“还说没认错人?我姓武,武功的武,我叫武阳不假,但我不是舞阳公主啊!这个也的确是我的侍女,但赶车的那个是我家车夫啊!什么中官?可笑!谁家动不动让自家下人当中官?”
“噢,还有,练轻功的那个是叫井奇,井水的井,奇奇怪怪的奇。你不觉得他这个人就奇奇怪怪的吗?他是我表哥,人白痴了点,但心地是好的,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傻乎乎的跟块木头似的,怎么可能得罪老人家您呢?”
老人闭目养神,恍若未闻。一刻钟后,倏然不见。
“公主,这下他追不上了吧?”蝶衣欣喜地小声道。这次公主给拖延的时间是最长的。
“魏中官,停车停车!”舞阳叫道。
“我们要掉头吗?”蝶衣问道。掉头不需要停车啊!
“不掉头,就在这下车。往林子里跑。”舞阳道。
掉过好几次头了,一次没跑掉,还距离岷州城越来越近。
“公主,往哪儿跑都跑不掉啊!”三人往林中窜去,蝶衣简直要崩溃了。脚丫子还能有马车跑得快?公主到底为什么要弃车啊!
“当然跑不掉!我们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走了咱们再走。”舞阳一边跑一边道。
这次老人有些失算了。追出八十里地也没见到景琪的身影。老人不追了。一刻钟,景琪跑不了这么远。
他躲起来了。
老人折身回来。一路搜寻。
黄昏的时候,叶王府门前来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被门卫拦住,也不说话,只递上一张拜帖。
拜帖上一字皆无,只寥寥几笔画了一朵转日莲。叶兰亭一见,登时一个激灵,“让他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全城通缉的萧毓泽,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容貌秀丽,却面带憔悴。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此刻应该在北罗!”叶兰亭低声喝道,“你更不应该出现在叶王府!有人看见你了吗?”
萧毓泽一张脸淡然无波,“整个西北不都是你的地盘?你还怕自家门口有人盯梢?”
叶兰亭有些气急败坏,“大宇的丝雨台听说过吧?还有个神出鬼没的天机阁!你想害死我吗?!”
萧毓泽扶着女子慢慢坐下,“你急什么?我们乔装改扮、一路换了几辆马车过来的。不会有人发现的,放心好了。”
叶兰亭稍微舒了一口气,看了那女子一眼,“为什么还不走?因为她吗?”
叶兰亭一眼认出了那女子。萧毓泽和苏雅在西北的这些日子里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叶兰亭不认识她都难。
见面是第一次,但画像早已烂熟于心了。听闻这位苏大小姐温柔恬静,端庄大方,今日一见,好像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苏雅自进叶王府,一句话没说过。温柔没看到,神色之间倒有些冷意。
得,小两口闹矛盾了。叶兰亭一眼看穿。
“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叶兰亭一句“废物”就要出口,四道眼神齐刷刷射过来。两道冰冷,两道凌厉。叶兰亭住了口。
“阿雅有身孕了,我需要一个好的医官。你通缉告示一出,我连个郎中都请不到。”萧毓泽的声音如白开水般平淡。
“什么?!”叶兰亭一惊,就要跳脚,马上又道,“好好好,我算服了你了。我这就让王府最好的医官给你们瞧瞧。两个都瞧瞧!我看两个都有病!”
叶兰亭尥蹶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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