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有这么多事,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呢?你我一体,无论什么,不是都应该共同承担的吗?”
萧毓泽半夜醒来,不见苏雅,于是慌里慌张来找。苏雅跟他回房,想到萧毓泽不声不响背负了那么多,想到他欺瞒哄骗自己,不由心里酸楚,流泪道。
萧毓泽小心翼翼握着她的手,“阿雅,我怕你担心,所以没有跟你说。你问我,我也只好否认。”
“此去北罗,一路上必定艰难险阻;回到北罗皇室,也将是一番血雨腥风,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带你去。”
“阿雅,你有身孕,不宜奔波劳累,现在的我也不一定能保护好你。不如你在这里等着我,等我拿回属于我的皇位,我就派人来接你,可好?”
“不,我要跟你一起走,”苏雅坚定地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两个都要在一起。”
萧毓泽握着她的手松了松,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半晌道:“好。你好好休息。身子养好了我们就走。”
苏雅欣喜地点了点头。
沈无忧走后,苏瑶去了苏值的书房。
“叶王派人来了?”苏值见苏瑶推门进来,问道。
苏瑶点点头。
“你跟他怎么说?”
“我让他弃车保帅,跟叶兰亭断绝父子关系。”苏瑶道。
“叶王不会这么做的。”苏值摇头,叹道:“现在就希望叶兰亭还留有后手,不要被坑得太惨了。”
“就怕他的后手不是什么好事。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爹,陛下早就知道西凉公主的事儿啊?”苏瑶看着苏值,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哦,叶王的人告诉你的?”苏值叹一口气,“是啊。陛下当年就知道,叶王向他禀告过。一个四五岁的女童换一个西凉皇室宝库,值。奚画扇就养在了叶王府。”
“可这有什么用呢?叶王府暴露了奚画扇的身份,如今又下落不明,估计人已经到了西凉了。单凭这个,陛下照样治叶王府的罪。叶王百口莫辩,所以请罪的折子里,这一点连提也不提,徒惹陛下生厌。”
“那叶兰亭这戏做得也太全套了,估计这就是他为自己安排的后路了。”苏瑶道。
苏值摇头,“一个西凉,当年能灭,如今从零开始,就如三殿下所说,一个肃州营就能灭了。如果这就是叶兰亭的后手,这后手留得不够高明。”
苏瑶沉吟半晌,忽然道:“爹,大姐也是计划中吗?”
苏值这一会儿的功夫,觉得这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不是。爹怎么会让你大姐介入其中呢?我和你大哥明里暗里拦你大姐多少次了?拦不住……唉,女大不中留。”
“如果她留在大宇,爹就还能护着她;如果她跟去北罗,就只能希望萧毓泽善待她了。”
苏瑶默然。
岷州城外。
黎明的曙光浸透了丛林,融汇了湿漉漉的雾气,让一切都变得那么缥缈。
景琪迷迷糊糊睁开眼。突然一个骨碌翻身坐起,身上的树枝草叶散了一地。只见身边端坐一人,远眺东方,神情恍惚,面容愁苦,正是昨日那枯槁老人。
景琪欲哭无泪,“您老人家不睡觉的吗?什么时候找到我的?”他以为自己藏得够隐蔽的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老人回过头来,似乎也拉回了自己的思绪,“黎明前最黑的时候。”
景琪瞠目结舌,“最黑你还看得见?”
老人淡淡地道:“你动了。”
景琪郁闷至极。他已经尽量做到无声无息了。但睡着了还不兴翻个身打个滚什么的吗?他动一动而已,就不能被当成野鸡野兔什么的放过去么?
“舞阳呢?”景琪泄气道。
老人不言,兀自往前方走去。景琪四下望了望,自知无法逃脱,遂将身上的草叶子拍了拍,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拍,早知不做这种掩耳盗铃的伪装了。
“我说夜老头儿!喂!皱着张苦瓜脸的夜老头儿!你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景琪叫嚣道。
老人缓缓回头,“我不姓叶。”
景琪不耐地摆摆手,“知道知道。您老人家身世神秘的,跟天机阁似的。江湖中人谁知道您姓什么呀?我说夜宵夜老前辈,您到底抓我们做什么呀?”
老人的眼睛盯着他。那目光,能穿透一堵墙。
“干啥?”景琪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我不叫夜宵。”老人郑重地道。
景琪神色一肃,拱手道:“夜晞老前辈。”
“你认识我?”夜晞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景琪顿时头发丝儿都活泛起来,满脸堆笑道:“是啊是啊,夜前辈,您老人家销声匿迹十多年,江湖上记得你的人不多了。难得还有我这么个小辈记挂着您,不如您就赏个脸,放了我们呗?”
“你说得对。我十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十多年前我在江湖的时候,你还是个稚童。如何今日一见,你就认出我来了?”夜晞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也不含一丝惊讶。虽然是个疑问句。
“飞花门门主夜晞,内力深厚,武功卓绝,尤以轻功为甚。飞花摘叶皆可为利器。我被您老人家一见面就赠了朵柰子,又被您的轻风渡追了一天一夜,想不知道您的身份都难。”景琪顿了顿,又道,“不但我知道,连赶马的车夫也知道。都怪您老人家太有名了。”
“话说下次您老人家送花,能不能送点个头大点、颜色鲜艳点的?就送芙蕖。您老人家没有,我这就去扶阳河给您挖去。”
“飞花门门主……”夜晞对景琪的插科打诨恍若未闻,神情又恍惚起来,脸上的悲苦像是刻上去了一般,“我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景琪见状一怔,沉默片刻,肃然道:“夜老前辈节哀。”
十余年前,飞花门全门尽出,抗击北罗和西凉联军。不幸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
仅存门主夜晞一人侥幸逃脱,从此销声匿迹,江湖不见。
林子里晨光愈盛,却驱不散老人身上的哀伤与悲凉。他整个人都是悲苦的,再绚丽的阳光也撕不开一条裂缝,洒进他心里一丝半毫。
景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林子里早起的鸟虫的唧唧喳喳,愈发衬托出此间的静默。
良久,夜晞缓缓转身,又往前去了。
景琪轻轻松了一口气。
马车上。舞阳三人正睡得香甜。景琪一阵头疼,看向夜晞,“点了昏睡穴?”
夜晞伸出手指,隔空点了几下,三人悠悠醒转。
夜晞:“回城吧。”
魏中官已经养成了惯性,正要去赶车,景琪发话了,“慢慢慢!抓我们还要我们自己送上门,像话么?”
舞阳昨天最后一次尝试逃跑而未遂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抵抗的梦想,闻言道:“那要如何?”
景琪噌地起身,“打啊!”
话音未落,已经拔剑在手,朝夜晞刺去!夜晞穿车而出,景琪紧随其后。转瞬间将这些年在扶阳学宫学到的剑法,一股脑儿全使了出来!
景琪出招快如闪电,人也快成了虚影。然而一力降十会,夜晞真气迸发,景琪舞舞扎扎了半天,愣没沾到他的一片衣角。
舞阳叫道:“快去帮忙!”
魏中官和蝶衣应声飞身而出,将夜晞围在了中间。
景琪得以喘息,当下凝神聚气,汇到剑身,剑身被真气包裹,在晨光下犹如透明。景琪人剑合一,旋转着飞速而来,直至逼近夜晞,才倏地出剑,从下而上,挑了过去!
夜晞终于出招应对。被景琪缠斗,又被三人合围,唯有这一剑,让他吃了一惊。
“扶阳学宫的一剑江水还能这么使?”换个人,这一剑就要被从脚到头剖成两半了!
景琪也不答话,当下腾空跃起,第二剑就劈了过去!
怎么使不是使!都让你猜到了还玩什么!要对付这尊大神,只有出其不意,才有一丝胜算。这第二剑,仍然不是一剑江水的正常使法。
舞阳见状,兴奋地在车上蹦起来,“哥!加油!”
景琪一个哆嗦,剑差点脱手。登时被夜晞逼了回去。景琪一个屁股墩摔在了地上。若不是夜晞手下留情,这会儿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景琪拍地而起,就要卷土重来,就听远处马蹄阵阵。舞阳站在车顶,“皇家羽卫!哥!父皇派人来接我们来了!”
景琪当即将冲势硬生生逆转,改冲舞阳而去,一把将舞阳拽住,“跑!”
夜晞左右开弓,将魏中官和蝶衣轰了出去。然后紧追几步,将景琪和舞阳拦下。随即打了一朵飞花过去,马被逼着掉转了方向,成了一个横在路口的风骚姿势。
夜晞一手拽了一人,越车顶而过,直往岷州城而去。
皇家羽卫疾驰而来,差点被横着的马车冲了个人仰马翻。只这一阻,夜晞三人就不见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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