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遇袭的。
如果不是中午停车埋锅造饭,或者如果不是车队里有一个孕妇,因而车速不能太快,他们都会在黄昏时分抵达客栈。那么,也许他们就能避免这次袭击了。
此番袭击,不再只针对景琪一人,而是对车内所有的人近乎无差别攻击。连萧毓泽和苏雅的车也不能幸免。
被围攻最严重的仍是景琪的车,此时坐在其内的却是苏子墨。扶风、弄月奋起御敌。
苏子墨端出一张琴,手拨琴弦,音波荡漾,将正爬车的两个刺客震了出去。紧接着扶风、弄月一人一剑,结果了两人的性命。顿时血溅车帷。
这里被人团团围住,景琪那边虽然没这么多刺客,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叶兰亭跳跳脚骂骂战可以,真正打起来他只有被打的份儿,索性闭车不出。只留景琪一个人在外面迎战。
眼看外面刀光剑影,景琪以一敌多,再外围才是西北军,叶兰亭急道:“师父,不帮帮景琪么?”
夜晞稳坐钓鱼台,连眼睛都未睁开,只听了听外面的风声,“什么都要师父动手,教徒弟作甚?”
叶兰亭急得团团转,“师父,他们不知景琪在这里,这里都这么多人手,可想而知苏大公子那里有多少人了。还有,珠儿呢?她一个人在苏大公子的马车……”
夜晞睁眼看了看他,“我若走了,你也是一个人了。”
叶兰亭急切道:“这不还有景琪呢么?师父放心,赶紧去救人吧!珠儿若是出了意外,我还有命在吗?还不是一个死!”
夜晞看他一眼,转瞬从车厢里消失了。飞车而出的时候顺便带走了几个刺客的性命。景琪压力骤减。
舞阳的确被包围了,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全靠俞啸延在车外一力抵挡。
西北军全被一众刺客隔在了外围,正竭力拼杀进来。
再看萧毓泽和苏雅的车外,只有拈花和踏雪护卫左右,已是满身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刺客的。
二人防范不及,终于有刺客瞅了个空子,一剑朝车内刺来。苏雅大惊,已是躲避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剑就要刺中自己,就见眼前身影一闪,只听噗呲一声。
萧毓泽替她挡了一剑。
外面刺客随即被拈花杀死。苏雅抱着浑身是血的萧毓泽大哭,“阿泽!阿泽!快来人啊!阿泽受伤了!”
这一场刺杀,安排得不可谓不周密。他们连夜晞都想到了。夜晞刚出现,就有一个灰衣老人朝他出手了。
夜晞被引走,车队众人只能依靠自己了。没有人顾得萧毓泽的伤势,离得最近的拈花和踏雪甚至没有空暇往车里看一眼。苏雅哭哑了嗓子,也没人来帮忙。看到萧毓泽腹部越涌越多的鲜血,苏雅吓呆了。
萧毓泽虚弱地道:“雅儿,别怕。你把我手上的绳子割断,我自己可以疗伤。”
苏雅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把匕首,将萧毓泽手上的绳子割断。萧毓泽从身上摸出一粒丸药吞下,又要撕自己里衣,苏雅顿悟,赶忙道:“我来帮你。”
外面刀剑声仍未停歇。竟有越来越激烈的趋势。闯进内围的刺客越来越多。
景琪大骂:“叶兰亭你个王八蛋!你西北军里有内应吗?!”
此话一出,叶兰亭还没说什么,俞啸延心神激荡,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即被刺客刺中了左臂。
舞阳再也按捺不住,拔剑从车里窜了出来。武功弱也要拼一拼!总比叶兰亭那废物强!
俞啸延一惊,“公主快回去!”
舞阳一声不吭,举剑便刺,因为出其不意,竟然被她杀了一个刺客。当下舞阳更是信心大增,背靠马车左冲右突起来。
叶兰亭平白被扣一顶帽子,当即回骂:“我西北军要是有奸细,我把脑袋给你!不是怕你那个皇帝爹多想,我至于就带这么几个人吗我?要怪怪你爹!他怎么不派人来迎!”
叶兰亭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高呼:“叶世子出言不逊!当知何罪?”
叶兰亭气极,“我他妈命都快没了!我还管什么逊不逊……你是谁?”
西北军的不敢这么对他说话,其余被护送的人他每一个都认识。这是个陌生的声音,如此维护皇帝老儿,总不至于是刺客吧?
果然就听那人回道:“我乃皇家羽卫副统领逄冲,奉陛下之命特来迎接!五殿下,舞阳公主,你们可安好?”
被叫到的两人不稀得理他,闲得没事的叶兰亭在车里跳脚,“啰嗦什么?!还不快帮忙!”
羽卫已经出手了,西北军压力骤减。俞啸延一边要对敌,一边要护着舞阳,一个不小心后背就被砍了一刀。俞啸延赶忙道:“公主快上车!”他没法护住她了。
舞阳见状,眼睛都红了,哪里还肯乖乖地离开?抽身就往那罪魁祸首刺去。
舞阳到底只是羡慕武功好看,只学了个花拳绣腿,来一段剑舞那一定是极美。但剑武就不要想了。
眼看舞阳就要被斩于剑下,俞啸延腹背受敌,来不及救援,就见两个人影横空飞来,还未落地即出手,一人斩了正要击杀舞阳的刺客,另一人劈了俞啸延背后的刺客。
“公主!”两人齐声喊道。
舞阳抬头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魏中官和她的侍女蝶衣。“你们终于来了!”舞阳热泪盈眶。方才她差一点就香消玉殒了。
当初舞阳和景琪被夜晞掳走,魏中官和蝶衣只好与陛下派来迎接舞阳的羽卫一起,在岷州城外安营扎寨,伺机救出舞阳。没想到峰回路转,陛下令叶世子护送公主回京都完婚。于是他们便一路尾随护卫,只是不知为何他们此时才出现。
有夜晞缠住那个灰衣高手,有羽卫和西北军两相夹击,刺客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逄冲派人去追,自己来拜见景琪和舞阳。
景琪出去晃悠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支队伍,知道他们是陛下的羽卫就任由他们跟随了,但没想到危急关头他们才现身,此时见到逄冲,不由笑道:“你来得不是时候啊,你该晚点来。”
逄冲一听,赶忙两条腿都跪下了,“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一旁他的手下插嘴道:“殿下,逄统领已经率领吾等紧赶慢赶了。一路上昼夜不歇,马都换了好几批……”
逄冲斥责一声,“多嘴!”
那随身护卫立马不吱声了。
景琪似笑非笑,刚要说话,又一个羽卫小头领来拜见,先朝逄冲施了一礼,又单膝跪下道:“殿下,属下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哦,这个他见过,就是尾随他们的羽卫之一。敢情这是两拨人啊!景琪笑道:“噢?你又是怎么来迟的呢?”
小头领:“吾等从岷州城一路跟随护卫,探知殿下遇袭,属下立即率羽卫赶来,不想被刺客拦截,死伤近半,是以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景琪笑道:“既是从岷州城就开始护卫,为何不现身,要悄悄尾随呢?”
小头领默然不语。
景琪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头领:“属下振威校尉傅云飞。属下轻敌,致使殿下和公主遇险。请殿下责罚。”
景琪看了看两人,“我这里不需要你们。你们去看看舞阳吧。”
逄冲和傅云飞闻言退下了。
在他们心里,舞阳公主的安危,还在这位刚认回来、前途未卜、脾性未知的私生皇子之上。
逄冲悄悄问傅云飞,“你跟随这么多天,可知这位五殿下脾性如何?”
方才景琪那副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着实让他心里惊了一下。若不是此时他羽卫人多势众,他都要担心下一刻自己的脑袋不在脖子上了。
傅云飞道:“逄副统领也听到了,属下只是跟随,并未近身。属下知道的,也都是魏中官和蝶衣姑娘描述的。想必逄副统领也听闻了。”
逄冲见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不爽,“怎么?你们柳副统领命你尾随监视五殿下?”
傅云飞赶忙道:“逄副统领误会了。都是皇家羽卫,差使在外,属下自然听逄副统领指挥调遣。属下尾随护卫,也是一种护卫常用手段,乃属下自发而为,与柳副统领无关,更绝无监视之意。”
逄冲冷哼了一声,“知道谨守本分就好。”
叶兰亭早去巡视了一圈,回来看到景琪,“你没事吧?”
景琪摇摇头,“如何?”
叶兰亭叹气,“西北军伤亡惨重。羽卫的情况要好一点。舞阳没事,俞啸延受伤较重,舞阳正守着他呢。”说到此处,叶兰亭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苏子墨十指受伤,他的护卫正在帮他料理……哎,没听说苏子墨琴技练到如此地步了啊?”
突破琴技,精进至武技,以琴弦御敌杀人,这是很多志在学武的学琴之人的梦想。苏雅就卡在了琴技与武技之间,不得突破。没想到一个病秧子药罐子苏子墨先突破了。
景琪一笑,“苏大公子,哼……扶阳学宫的时候,大家也都以为他学琴不过是修心养性。我就说他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如何会甘于平庸,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苏子墨敏而好学,心志又坚定,他如果想修琴,修成弦杀有何稀奇?只怕将来还有修成音杀的一日。”
“音杀?”叶兰亭咋舌。弦杀还只是以弦动引气动,以真气杀人,波及范围有限;若是音杀,则是以音波带气波,修到一定境界,只要听到琴音之人,皆会七窍流血而死。届时一人可抵挡千军万马,像今日这场面,不够音杀术一曲弹毕。
若说十余年前江湖上还能找出会音杀术之人,如今……叶兰亭摇头感叹,“多少高手陨灭在那六年战争里了。难怪我爹说,他守护西北,就是要守护好大宇的门户,不能让十几年前的悲剧重演。”
景琪微笑着看他,“你不知道么?”
叶兰亭一愣,“知道什么?”
景琪悠悠地道:“你还真不知道啊?有些人,真是,守着财宝不知珍惜。你爹说你是纨绔,你这纨绔还真不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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