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琪回到车内,只见自己的车里装满了一车人,苏子墨、叶兰亭、舞阳、扶风皆在座。一个个除了起身去前辕的扶风,都盯着他看,景琪不由好笑道:“作甚?三司会审?”
叶兰亭立马道:“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又双手合十,朝天祷告,“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老天爷不要跟这个不懂事没见识的一般见识。”
景琪被他压着也“呸呸呸”,又祷告了一番才作罢。
舞阳方问道:“哥,那两个死士呢?”
景琪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子墨,“苏大公子没跟你们说吗?”
舞阳急道:“苏子墨一直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你的事情?哥你可得把那俩人带着,等回京都,父皇定会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为你做主。”
景琪瞥了苏子墨一眼。
苏子墨不得不说话了,“我是怕殿下有危险,让扶风跟着殿下了。但他也只是远远地跟着,以便策应殿下。个中内情,他是不知的。”
景琪笑了笑。信鸽的事情扶风有可能不知,但两个死士变成了两具死尸,就是扶风亲自安葬的。苏子墨自然也是知情的。他不说,是将这主动权交到自己手里了。
此刻自己如果说那两个死士还活着,他就会帮着隐瞒;如果说死了,他也会帮忙作证。
这就是苏子墨。明察秋毫,聪慧至极,圆融至极,整个大宇都难得一遇的人物。难怪苏瑶喜欢……景琪一怔,扶了扶额。
苏子墨看景琪神色有瞬息的游离,不由心里也跟着怔了怔。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是担心自己不配合么?
就要开口说句能让对方心领神会的话,就听景琪道:“舞阳说得对。自然要带他们上京都,让父皇和朝廷看一看,北罗对我们贼心不死。”
苏子墨闻言,垂下眼睑,谁都没看。更没看景琪。
叶兰亭却发愁了,“这个法子好是好,可京都路途遥遥,这带上两个累赘,还都是高手……不如这样吧,”叶兰亭忽然道,“将他们的四肢都打断,绑在后面的粮车上,隔三岔五地喂口水,留着一条性命到了京都也就罢了。”
舞阳不赞同地道:“不妥。他们若内功深厚、真气浓郁,断肢很快就能复原了。到时给我们来个突然袭击怎么办?”
看两人在认真地讨论,景琪哭笑不得。不经意瞥到苏子墨,只见他的脸埋得更深了,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景琪就觉得他在憋笑。
景琪一摆手,“不必你们劳神。我会连两个人都看不住?你们不跟着掺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
“好了,都回去吧。我要休息了。”话一说完,景琪就开始赶人。
苏子墨笑着看看自己的双腿,“我就不挪动了吧。我的车还算舒适,不如五殿下去试一下?”
景琪看他一眼,“你确定?”
苏子墨温然一笑,“还请殿□□谅。”
景琪看看前面车辕上的扶风和弄月,“那你保重。”说着,起身便走。
舞阳正要下车,闻言回头道:“你们说什么呢?换个马车而已,竟似生死离别一般?”
叶兰亭赶忙道:“珠儿乖,跳下来兰哥哥接着你。”
舞阳:“啊呸!”
春末夏初的午后,煦暖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景琪没有睡,也没有在苏子墨车里。他在叶兰亭和夜晞的车里。
“你审那两个刺客,可审出什么来了?”叶兰亭问道。景琪跟没事人儿似的回来了,叶兰亭可不信他什么收获都没有。
景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有点消息。”景琪顿了顿,收敛了神色,继续道,“有几件事你得注意,一是北罗吞并大宇之心不死,十三年不够他们休养生息但也不远了。否则他们如何会急着召回萧毓泽呢?从西北关隘进军京都最便利,是故你西北定要守住了。”
叶兰亭也端正了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二你也猜到了,萧毓泽在北罗人心目中,就是未册封的太子。他一旦回去,北罗帝位随时都是他的。”景琪继续道。
叶兰亭恨道:“是猜到了。这个狗东西!还在那装惨呢!连陛下都被他骗了,还要帮他夺嫡呢!”
景琪看他一眼,心想陛下被萧毓泽骗了,叶兰亭也被陛下骗了,叶青又被自己儿子蒙在鼓里。这根本就是个连环套。
“还有一样,北罗在西北有细作。刺客极力掩饰,但我猜测应该就是萧毓泽一手设立的。西北是你的地盘,你察觉到什么了吗?”景琪问道。
叶兰亭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真看得起我。我出外游历整整三年,刚回来不过几日,我能有多大本事连西北地沟里的老鼠都能挖出来?别说我西北军,就是天机阁,还专门负责异国情报呢!还不是一点儿消息没有?连北罗老皇帝装病这么大的事情,天机阁不也不知道?”
景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指望天机阁?天机阁在那六年战争里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么?哦,没人知道。天机阁的人死了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叶兰亭奇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天机阁的人?”
景琪一怔,摆了摆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机阁现在后继无人,形同虚设,人手可以说是没有。眼下你不能依靠天机阁,你得靠自己。”
叶兰亭前倾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我知道。靠人不如靠己。天机阁不给我传消息,我也不能拿他们是问。他们比阴沟里的老鼠藏得还深。”
景琪被气笑了,“你激我也没用。天机阁你随便骂,我跟他们不熟。”
“不熟?”叶兰亭后靠的身子又倾了过来,“那就是认识了?你认识哪一个?天机阁阁主?他们在哪儿?你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景琪又好气又好笑地将他的脑袋摁回去,“一个字眼也能让你抠出个花儿来。你这么伶俐,怎么就没用到正途上呢?总之,我就打听到这些事,等你回去,好好守好你的西北吧!别叶王爷一世英名,毁在你这个纨绔身上。”
说着,景琪就要合目养神,忽然又睁开眼,将一块牌子扔给他,“喏,北罗皇家侍卫的黑虎牌。在北罗细作里身份极高。好好认认,拿着去哄人也行。”
叶兰亭接过牌子,细细看起来,“他们当中,有多少这种身份的?”
景琪开始打坐,闻言道:“不知。北罗不少,大宇应该不会多。在细作里担当首领之位,能有多少?”
叶兰亭啧啧称叹,“殿下你不简单,一下子就抓住他们三个首领。”
景琪连眼睛也没睁,“少在我跟前拍马屁。这是拿命换来的。没看我要静坐养伤了吗?”
叶兰亭顿时哑巴了。
车队中途歇息的时候,苏雅上了苏子墨的马车。没想到没看到苏子墨,却看到了卧榻酣睡的舞阳。
苏雅一惊,正要下车,舞阳翻了个身,“怎么停车了?”
苏雅赶忙道:“哦,公主,中途歇息。公主要如厕么?”
舞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苏小姐啊。找我有事?哦,你是找你大哥吧?”
舞阳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的车舒服,我跟他换了换车。你不要多想。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
苏雅道:“啊,不了。我就不打搅公主休息了。我还是去找我大哥吧。”
舞阳看她一眼,笑道:“什么事儿这么急?难得中途歇息一会儿,苏大公子估计去如厕了。他那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待他如厕回来,车队就该出发了。你再去找他,岂不是耽搁了行程?”
舞阳仔细看了看她,“莫非与萧毓泽有关?你想打探那两个死士的事情?”
苏雅不由有些尴尬,“公主,那两个死士是北罗人不假,但确实与阿泽无关啊!我与阿泽形影不离,他若有死士,我怎会不知?公主可千万不要误会他啊!阿泽已经够可怜的了……”
苏雅话还未说完,就听外面一声喊,“启程!”
苏雅赶紧忙忙地下车,“公主,我要回去了。晚上到了客栈再与公主叙话。”
舞阳看她的背影消失在车外,掩面打了个哈欠,一头栽倒,又睡去了。
临睡前迷迷糊糊地想道:这个苏大小姐,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竟被个男人蒙蔽了眼,居然能如此死心蹋地。很快就能见到长乐了,若是长乐也如此,她这个做皇姐的,定要狠狠将她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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