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景天看了跪了一溜儿的三个人,慈爱地对舞阳道:“珠儿先去看你母后吧,她盼了你这些日子了。”
舞阳走后,景天收敛了语气,“你们两个起来吧。赐座。”
冯中官端来两张小圆杌。
“把路上的情形详尽说与朕听。”待两人坐定后,景天道。
苏夫人一回府,就开始忙活起来。先派了一大堆丫鬟婆子去质子府照顾苏雅和未来的姑爷,又打发了女医和稳婆也跟着去,又请潘御医给苏子墨诊治,又令人备热水给苏子墨沐浴,又让人备膳食。一时间整个苏府的下人被支使得团团转。
潘御医道:“大公子这手上的伤,无大碍。皮肉之伤,再养几日便好了。只是这腿疾……”
苏夫人赶忙问道:“墨儿的腿疾如何了?”
潘御医:“大公子遇到了良医?只是这怎么治到了一半就放弃了呢?这腿疾最忌治疗半途而废,来回反复,怕是再治起来就更难了。”
苏夫人一听急了,“墨儿你在哪里遇到的名医?扶阳学宫么?怎的不等治好了才下山?这可怎么办?潘御医,您给仔细看看,还能治好吗?”
潘御医摇摇头,“我若是能治,早年间便治了。我不及这位神医。夫人还是去请这位神医给大公子诊治吧。”
潘御医走后,苏夫人追着儿子问:“墨儿,那神医到底是哪里人?是扶阳学宫的医师么?你告诉娘,娘派人去请他来。”
苏子墨淡淡地道:“自来扶阳学宫的师傅不下山。娘您别担心了,等阿雅成了亲,我就回学宫,届时再接着治疗好了。”
苏夫人担忧道:“那耽搁了这些时日,可还能治得好?”
苏子墨笑着安慰道:“您不都说是神医了么?娘还担心什么?”
苏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催着让人服侍他沐浴,又亲自去膳房里看膳食安排得如何了。
苏子墨收敛了神色,四下看了看,“阿瑶呢?”
扶风:“郡主一回府就回云落园了。大公子找郡主有事?”
苏子墨的眼里明暗交杂,“无事。扶我去沐浴吧。”
叶兰亭将一路上的事情交待了底掉,又重述了萧毓泽逃跑又被抓回的事情,也解释了奚画扇去向未明的猜测。直到没什么好交代的了,这才终于住了嘴,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景天缄默半晌,才开口道:“一路舟车劳顿,叶世子辛苦了。先回府看望你爹娘吧。他们想必等你等得心急了。”
叶兰亭偷偷瞄了景琪一眼,叩领了圣恩,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景天这才看向景琪,“你就是景琪?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景天端详半晌,“唔,是有几分像你娘亲。你娘亲走了这些年了,没看到你,朕都快忘了她的音容笑貌了。这御书房里倒是有一张她的画像,一时也不知放到哪里去了。哪天找出来给你带回去。”
景琪缄默不语。
“叶兰亭这些话,你怎么看?”景天问道。
景琪起身拜倒,“回陛下,叶世子所言一路上的事情属实,萧毓泽的事情也属实。只这有关西凉公主奚画扇的说辞,有些不可信。”
“该改口叫‘父皇’了。”景天道,“改天找个良辰吉日,让宗室开了宗祠,你去拜一拜。虽说皇家玉牒上已经有了你的名字了,但这认祖归宗的仪式还是要有的。拜了宗祠后,你就正式成为朕的五皇子了。”
“是,父皇。”景琪从善如流地道。
景天满意地点点头,“你说这西凉公主的去向存疑,是何想法?”
景琪:“六年战争,百姓生灵涂炭,西北军战死沙场。若说对西凉和北罗的仇恨,叶王爷当属首列。”
“西凉灭于叶王爷之手,叶世子如何会反其父之道而行之,再去亲手扶植起西凉呢?于公,背国逆民;于私,叛父叛西北军。叶世子虽纨绔,却为人通透识大体,如何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众叛亲离之事?”
景天饶有兴致地道:“噢?你对叶兰亭印象不错啊!那你说说看,这西凉亡国公主如今身在何处?”
景琪:“儿臣这一路上也算是对叶世子的为人有些了解,儿臣只是就事论事,不敢有私。儿臣猜测,这奚画扇应该还在西北叶王府中。”
景天愈发起了兴致,“噢?那他演这一出戏是何意?戏弄朕?”
景琪:“为了自保。若是朝廷知晓有个西凉公主随时会复国复仇,叶王府的地位才会稳固。”
景天一顿,轻哼了一声。
凤趾宫。
“景琪还没出来?”景瑜有些焦躁。
郑皇后道:“叶家那小子出来了,他还在。”
舞阳抱着郑皇后的胳膊在撒娇,闻言道:“五哥是第一次见父皇,多聊会儿怎么了?”
景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郑皇后点了点她的鼻子,“这就叫上了?瞧这亲热劲儿。把你亲哥放哪儿了?”
舞阳一嘟嘴,“我方才不是说了一通路上的事儿了吗?不是五哥和俞将军,母后就见不到女儿了。”
郑皇后:“好了好了,你刚回来,还是先去沐浴歇息一番。晚上你父皇定会来用膳,你别误了。”
舞阳走后,郑皇后正色道:“这个老五,十分能耐。珠儿不过去了西北一趟,就被他哄了去了。不过你放心,到底你才是她的亲哥哥,遇到事情她还是向着你的。”
景瑜已经顾不得这些,面带一丝愁容,“不知景琪在跟父皇说些什么。”
景琪这一进御书房,待得着实有点久,连在三皇子府的景珺也在跟景玚议论。
“这时候还未出宫,”景珺道,“三哥,这景琪刚来,怕是就入了父皇的眼了。”
景玚悠悠地喝茶,“稍安勿躁。不见得是好事。也许景琪自己巴不得早点出来呢。”
让景玚说对了。景琪此刻,是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就听景天问道:“听说你与叶兰亭关系还不错?”
景琪:“还行吧。他毕竟是舞阳未来的驸马,面上总得过得去。叶世子性子活泼,爱找人说笑玩闹,儿臣也不好半点不理。”
景天笑道:“你不是拜了夜晞为师?那你就算是叶兰亭的同门师弟了。”
景琪道:“哪里,父皇说笑了。我倒想拜夜老前辈为师,奈何他看不上我。不过是指点了我几招,不曾收我为徒。叶兰亭他也没看上,点拨了一下他的棋艺罢了。”
“哦,是吗?既然你跟他相处了这些日子,对他有所了解,那你觉得叶兰亭此人如何?”景天问道,“西北军落在他手里,会如何?”
“此子纨绔是名副其实的纨绔,这个瞒不了人。”景琪道,“叶世子棋艺尚可,但兵法不通。西北军因为叶王爷的余泽,对他是敬而远之。他们更信服叶王爷的几个义子。”
“‘棋艺尚可’。你跟他下过棋?”景天好奇地问道,“谁赢了?”
景琪颌首,“夜前辈要考较我们的棋艺,所以下过一回。谁都没赢。平局。”
景天微微点头,“朕若封他为新一代叶王,你觉得是否有何不妥?”
妥不妥的,圣旨不都发了?叶兰亭与舞阳大婚之后便封王。莫非陛下又改主意了?
景琪略一思忖,道:“儿臣以为无甚不妥。叶王府的王位原本就是世袭罔替,没有足够的理由也不好不给。萧毓泽被带回来了,叶王府算无功亦无过。若是奚画扇的事情出了,父皇再责罚不迟。”
“虽说叶兰亭能力尚有欠缺,但西北军有叶王爷三个义子,万一敌人来袭,不至于抵挡不住。至于叶兰亭,就在西北当一个吉祥物吧。毕竟十几年前的事情记忆犹新,有他在,百姓看着也安心。”
景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片刻又道:“听说他与萧毓泽还有老大有勾结,你觉得呢?”
景琪心里一凛,肃然道:“儿臣不敢妄自揣测。不过好在萧毓泽被困在京都了,他们再有什么阴谋也只好泡汤了。何况,叶王爷叶王妃都定居京都,叶兰亭会学会怎么做一个孤臣的。说起来还是父皇英明。”
景天微微颌首,然后问了一个让景琪更毛骨悚然的问题。
“空幽谷一战,你指挥得很好。能让逄冲与柳湘配合得宜,实属难得。你是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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