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琪抬头,好笑地看着他,“希望西北大乱的人,不应该是你们北罗吗?”
萧毓泽摇头,肃然道:“你小瞧东滨了。东滨虽是小国,却养精蓄锐上百年,一向默默无闻,与世无争,做出一副恭敬有礼、谦卑好学的样子,在大宇一呆就是百年,几代人的努力,为的就是这一天。”
“我也实话与你说,他们如果只是要吞并大宇,我不会想方设法要回去。我们之间也不会引起这么多误会。可是他们太贪婪了,野心太大了,他们不止想吞了大宇,还想吞下北罗。”
“即便此刻我回到北罗,以北罗如今的实力,也未必能有与东滨一战之力。景琪,”萧毓泽蓝褐色的眼睛诚恳地看着景琪,“我来是为了与你寻求合作的。面对强敌,大宇和北罗必须联手。我们之间有何矛盾,等将小东滨打趴下了再说。”
“而且,你为何就不相信我想与大宇交好的心呢?我的未婚妻子是大宇宰相的女儿,我将出世的孩子身上流着大宇人的血,你们大宇物产丰富,我北罗也地广物博,我们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我为何一定要与大宇过不去?”
萧毓泽推心置腹的一番话,不知景琪听进去了多少。萧毓泽走后,冉非上前道:“殿下,这北蛮子的话可信吗?他早知道东滨的事儿怎么不早跟咱们说?”
景琪轻哼了一声,“他是自以为回去后能力挽狂澜,然后袖手旁观看着小东滨吞了大宇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要透露消息给咱们?”
“如何如今又说了呢?”冉非诧异道,“看到我们和东滨两败俱伤之后,他再出面也不迟啊?”
“我们跟北罗打了六年,消耗的不仅仅是我们大宇,他们北罗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景琪道,“北罗如今的状况,甚至不如我们。他想回北罗抗东滨是真,想暂时跟我们联手也是真。”
“他选择今日才来说,八成也是觉得单凭他自己,回不了北罗。北罗派使节来参加他的婚典,是他能逃出大宇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惜北罗皇室出了些乱子,有人不喜他娶大宇的女子,有人嫉妒他离国十余年,仍能在北罗呼风唤雨,总之苏大小姐都快要生孩子了,这婚事还没成。萧毓泽要想挽救北罗于水火,只能与我们虚与委蛇。”
“可是,殿下,”冉非狐疑道,“他人在京都,守着陛下,守着几位功名卓著的皇子,找谁不好,偏偏来找殿下?属下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哼,”景琪轻笑一声,“他想拖我下水,没那么容易。他来也是有理由的,郡主的护卫不就是在他那里受伤的?”
冉非一惊,“殿下是说,踏雪是被萧毓泽刺伤的?”
景琪起身,“管它是不是,他既然来找我,不是也是了。你去看踏雪醒了,问问她缘由。我进趟宫。”
冉非追上来问道:“殿下,不先发消息通知郡主么?”
景琪的身形顿了顿,片刻吐出两个字,“不必。”
冉非看着景琪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脑壳。殿下就不怕郡主有事么?
空幽岭。
“东滨?!”扶风一声惊呼,惊动了不远处的伏兵。当即有人持刀,有人挽弩,直冲他们而来!
苏瑶一揪扶风的领子,将他脑袋拽低了,堪堪避过了一支□□。
“快撤!”苏瑶命令道。自己却拔剑在手,迎面砍将起来。
主子都在,护卫怎好先撤?当下扶风和弄月也从树后草丛里钻出来,将手里的剑舞得虎虎生风。顷刻间箭羽纷纷落地。
弄月“哎哟”一声,腿上已经中了一箭。登时瘫倒在地。
“小心!箭上有毒!”弄月喊道。
苏瑶刷刷砍了几剑,头也不回地嚷道:“扶风快带她走!”
扶风看看弄月,又看了看前面的苏瑶,紧追几步到了苏瑶身边,“郡主先走!属下来断后!”
苏瑶身形腾挪跳跃,将一个拿刀冲过来的东滨人当成了挡箭牌,躲过了一箭,“我背得动她吗?你们快走!我要撤随时都能撤!别给我当累赘!”
扶风扭头看了一眼弄月,不知东滨人用的什么毒,弄月已经昏迷不醒了。扶风又看看郡主。面对纷纷箭雨,苏瑶似乎正应对得游刃有余。扶风一咬牙,一个箭步回到弄月身边,扛起来就走。
听着后面箭雨嗖嗖,刀风呼呼,扶风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哪有这样的?做下属的逃跑了,倒留主子在上面为他们断后!
皇宫。御书房。
景天听闻景琪所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在我们大宇四处各地生活劳作几代了的东滨人,其实是东滨埋在我们这里的奸细?老五,萧毓泽的话听听则可,不可尽信。他为了回北罗,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知道北罗皇室为何至今都没来参加他的婚典吗?”
“因为朕不允。他们想派来的人太多,甚至还有个跟萧毓泽长得一模一样的。你说他想做什么?”
景天的丝雨台自他上位发展至今十余年,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萧毓泽图谋不轨后,就开始着重调查他,包括要来参加他婚典的使团,都查了个底掉。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居然发现萧毓泽竟给自己找了个替身!这景天能让他们来么?直接给拦在了京都外。
“父皇,”景琪道,“萧毓泽要防,东滨人也要探查。萧毓泽不敢信口雌黄,我们查一查,总会有些端倪。”
“天机阁都没这方面的消息,萧毓泽的隐遁蛛就这么神通广大,他人在大宇京都,连北罗的事情都知晓了?”景天道。不但天机阁没消息,丝雨台也没有。他就不信,自己的丝雨台会比北罗的什么蜘蛛差到哪里去。
“父皇,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景琪劝道,“萧毓泽冒着暴露北罗死士组织‘隐遁蛛’的风险也要告知此事,想必北罗与东滨的战事一触即发。在这个当口,如果东滨想截杀叶兰亭和俞啸延,栽赃给北罗死士,北罗与大宇纷争又起,北罗将腹背受敌,不堪重负,萧毓泽被逼无奈,向我们坦承也可以理解。”
景天忽然看了他一眼,“既如此,他为何与你说?竟连隐遁蛛的名号都告诉于你。”
景琪就知有这一出,心里又把萧毓泽狠狠骂了一通,无奈地道:“父皇,长乐的护卫踏雪服侍苏相长女苏雅左右,苏大小姐如今长住质子府。踏雪被刺重伤,程御医正在儿臣府上为她医治,儿臣离府之时尚未醒来。”
“萧毓泽早不来晚不来,踏雪刚来他就来找儿臣了。儿臣以为踏雪的伤势必定与他有关。萧毓泽此举,一是走投无路,借婚典逃走无望;二是怕踏雪说出什么来,索性提前来卖个好;三……正是想让父皇疑心儿臣。”
景天的脸色几不可见地松弛了一下,“好了,朕知晓此事了。这就让人探查东滨的动向。”
景天见景琪还不告退,不由扫了他一眼道:“还有何事?”
景琪叩拜,“父皇,叶兰亭和俞将军此去西北,凶多吉少,还请父皇加派人手,护卫他们顺利抵达……”
景天一摆手,“连自保都不能,遑论护卫西北?叶兰亭若如此废物,到了西北也无用。倒是你派些人手,暗中护住长乐才是。长乐若有好歹,朕拿你是问。下去吧。”
景琪莫名其妙地领了这么个差使后告退,心里不由一激灵。陛下为何如此说?莫非他知晓苏瑶去西北是自己唆使?
远在空幽岭的苏瑶,全力挡箭的时候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不由心想谁在这个时候骂她。倏然一支箭擦着她的衣袖呼啸而过,苏瑶当下数朵小花飞出,出手时已四散而去,犹如天女散花,却夹杂着凌厉的劲气。同时纵身飞退,眨眼之间,人已经远去了。
“飞花令?”东滨人惊了,摸了摸脸上的血,看看被花夺去眼珠、倒在地上痛叫打滚的几人。
飞花令不是十六年前已经绝迹江湖了吗?如何十六年后重现于世了?
苏瑶闻闻自己的衣袖,当下逃离的速度更快了。
扶风已经扛着弄月回到了营地。弄月此刻,不但昏迷不醒,还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
叶兰亭冲过来,“遇袭了?郡主呢?”
扶风声音都不成调了,“我们遇到了东滨人!郡主在断后……”
叶兰亭一巴掌就要呼上去,“你让一个小姑娘断后?”
俞啸延正赶过来,见状赶忙拦住,“东滨人?弄月怕是凶多吉少,快传医官!我去看看郡主!”
东滨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俞啸延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也早有耳闻。弄月这样子分明是中了毒!箭尖上抹毒,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不置他们于死地不罢休!
“东滨人?”叶兰亭诧道。
他游历三年,见过东滨人,与他们打过交道,还与他们相处甚好,一个个彬彬有礼,动辄鞠躬施礼,温和可亲……今日偷袭他们的竟是东滨人?
“东滨人?”夜晞闻声赶来。
扶风见夜晞和医官都来了,当即转身,去迎苏瑶去了。
苏瑶迎头碰上俞啸延和扶风,不由叫道:“快走快走!回去布防!小岛人要使阴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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