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烧山?”苏瑶看看满山苍翠,翠绿欲滴,“怎么烧?熏都熏不到他们,这风可不是往下刮的。反倒熏了自己。”

    俞啸延点头,“若是他们都如郡主说的,挖了坑将自己埋里面,身上又盖着树枝草叶,是不容易发现他们。烧烧不到,熏也不容易。”

    “一股脑儿炸死他们得了!”这不行那不行,叶兰亭气急败坏道。

    苏瑶心头一震,“拿什么炸?”

    “炸鱼啊!”叶兰亭没好气道,“你没见过?”

    俞啸延解释道:“西北天寒地冻,少蔬菜水果,多食肉。冬天连野兽出没都少,无法打猎。冰河结冰厚了,人们便造了土火药炸鱼。有那有经验的,找准地方一炸一大堆,够一家子吃到春暖花开。”

    苏瑶听得津津有味,听完兴致勃勃,“咱们这里谁会做火药?”

    俞啸延闻言哑然,顿了片刻道:“西北军里会炸鱼的不少,会做火药的也不少。问题是谁会随身带那东西啊?没有原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郡主不会真想拿那玩意儿炸人吧?”

    苏瑶掷地有声地道:“怎么不能?我觉得此计甚好。对待来犯的敌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他们怎么死不是死?一下子炸死,总比他们拿毒箭把我们害得半死不活,然后慢慢看着自己腐烂致死好吧?”

    又遗憾道:“可惜没带。这趟回去了,定要好好准备一番,造出威力更大的火药来。将来你们上战场,不是事半功倍?说不定敌国一听我大宇有这个东西,连来挑衅都不敢了。多好?”

    苏瑶炼丹药,学习过伏火的法子,虽然自己从来没遇到过,但听闻过不少次同门炼丹炸炉的情形。连铜制的丹炉都能炸了,可想而知这威力有多大。可惜自己没去仔细研究怎么炸的,倒是怎么能不炸,她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沈无忧听她大放厥词,斜斜瞥了她一眼。连稍远处的夜晞,背影都微微动了动。

    俞啸延一时怔住。叶兰亭也不由心里一动,随即又不耐道:“现在罗嗦这些有什么用?你不是能耐么?快想些法子出来。”

    俞啸延诧异地看了叶兰亭一眼。苏瑶起身,拍拍屁股,“好,大少爷。我这就去给你蹚出条路来。”

    俞啸延赶忙追上去,“郡主有何打算?”

    苏瑶道:“呐,你派人跟着我,见机行事。看见露头的就往死里打,不要想着留活口。”

    俞啸延一愣,“不留活口吗?”

    东滨人初次露头,谁都不知他们有什么打算,是只针对他们西北军,还是真的要进犯大宇。这个时候,捞个活口不好么?

    苏瑶:“他们下手太狠了。留活口死的就是你的人了。你想你的人死吗?”

    那自然是不想。俞啸延还没来得及摇头,苏瑶就远去了。俞啸延赶忙招呼人悄悄跟上,一边护卫苏瑶,一边仔细观察周围动静。

    中书省衙门外。

    一个中年贵妇跪在门前哀哀恸哭,“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长这么大好容易要娶亲了,你还送他去打仗啊!他腿上还有伤哪!原本成了亲就要去治疗腿疾的啊!你这一耽搁,他的腿就彻底没治了啊!别说腿了,命都快没有了啊!”

    “我儿子没有,孙子也没有,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我!你别躲在里面不露面啊!你出来把我休了吧啊!你去找你相好的,重新生儿育女吧啊你!我看她生不生得出来……”

    苏值匆匆出得衙门,闻听此言不由大惊,“你胡说些什么呢你!还不赶紧回家去!谁让你来这里来的!”

    苏值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不由心焦,一眼看见苏子墨坐着轮椅来了,赶忙道:“墨儿快来扶你娘起来回家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秦婉一听,更是大放悲声,“我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我?我出身江南名门,当年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我不知道体面吗?都是你逼我的呀!霍霍我还不算,如今又来霍霍我的儿子女儿了。女儿至今没举行婚典,儿子要娶妻生子,还要被你撵去东北。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啊!”

    围观的人群听了来龙去脉,原本鄙夷的眼神也变成了同情。

    “唉呀,是怪可怜的啊。苏相就这一个儿子,腿脚不好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听说去打仗呢!你没听苏夫人刚才说吗?”

    “打仗?我们又要打仗?不是刚打完没几年么?北罗人又来欺负我们来了?他奶奶的!我也跟苏大公子打仗去!”

    “就是!我也去!我胳膊腿儿全乎着呢!怎么能让一个瘫子去打仗!是我们大宇没人了么?”

    苏子墨浑身一僵。

    秦婉前面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儿,越听越不对味儿,“你才是瘫子!我儿不过腿脚有些不利落,马上就能治好的!都是你们贪图享受,不去上战场,才害得我儿不能去治病!你们才是真正的瘫子!”

    秦婉为母则刚,对着周围的人一通吼。说话的人自知理亏,早已遁去,连带着其他人也慢慢散去了。衙门外一大片空地顿时只剩了这一家三口。连门口站岗的哨卫也侧转了身子。

    苏子墨僵硬的身子慢慢松弛下来,他将小厮挥退,自己摇着轮椅来到母亲身边,伸出双手将她搀扶起来,“娘,我们回家吧。”

    秦婉看着儿子,原本一半的做戏变成了满腔的伤心,抱着苏子墨哭道:“我的儿啊!”

    苏子墨眼角湿润。

    苏值站在一旁,不由被这情绪感染,过来道:“夫人怎么就想到这里来找我了呢?这是墨儿自己答应四殿下的事情,我还是后来才知晓。”

    苏值又看向苏子墨,“墨儿到底怎么想的?若是因为不好拒绝四殿下才勉为其难答应的,我这就去禀告陛下,求陛下不让你去。好在陛下还没有旨意,一切还来得及。”

    苏子墨还未说话,秦婉赶忙拽住他的袖子,“不去!自然不去!大宇有能耐的人多了,凭什么非得让我儿去?上战场打仗想起我儿了,别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儿的好来?”

    苏子墨为难道:“母亲,儿子已经答应四殿下了。儿子自己也是想去的……”

    秦婉叫起来,“你想去?那娘呢?你妹妹长住质子府了,连我这个娘都忘了回来看了,你也离开娘,不要娘了?那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秦婉又哭起来,苏子墨赶紧拉住她,不让她跪下。一时费力,差点自己也被拽下轮椅。

    苏值一甩袖子,“我知道了!这就去请示陛下,你儿不出征,你女要嫁人,我豁出这张老脸,看陛下给不给我点面子吧!”

    “还有,别再提什么打仗的话!朝廷宣过这事吗?就嚷嚷得满大街都是!朝廷不宣就是机密!机密懂吗?我这个宰相还是不要做了,看能不能挽回我苏家一条活路!”

    苏值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婉瞬时止住了哭声,泪汪汪地看向儿子,“你爹说什么?什么机密?”

    苏子墨无奈叹一口气,“母亲我们回家吧。”

    苏子墨长年在扶阳学宫,苏值也经常不在家,即使在家,为了不跟秦婉起口角,多半府上的事情都听她的安排。是以,府里一应仆从,从管家到丫鬟小厮,连苏子墨身边给他推轮椅的,个个都是秦婉的心腹。景玢一个皇子登门,还不传到秦婉耳朵里去?这一传,就炸了锅了。

    景玢再也想不到,两人在书房的私密谈话就这么漏了出去。大街上的新闻传来,景玢当即跟苏值前后脚进了宫。

    不知怎么苏值被拦在了外面,景玢先被召进去了。

    苏值跪在御书房外,看着景玢走过,不由叫了一声,“四殿下。”

    景玢一向客气有礼的笑脸也不见了,只匆匆对苏值说了一句,“父皇召见,苏相失陪了。”

    景玢一进御书房就跪下了,“父皇恕罪。儿臣与苏大公子密谈,不慎走漏军机。儿臣特来领罪。”

    冯中官正跟景天窃窃私语完毕,景天已知晓来龙去脉,却仍道:“噢?”

    大宇要准备战事,此事算机密也不算机密,漏出去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万一东滨有所戒备,就此被吓退了呢?大宇就又得到数年的休养生息。

    坏处是,如果东滨贼心不死,反而将进程加快呢?怕是景琪、景玢还未到位,东滨已经攻进来了。

    景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东滨处心积虑百年,会轻易打退堂鼓?除非他们原本就无造反之心,一切都是景琪们误会。

    景天想到此处,脸色再也不能好看,一言不发地听着景玢述罪。

    “你还想去东北么?”景天听完,沉默片刻道。

    “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景玢叩首道。

    “你有这个不辱使命的本事么?”景天的声音明显的冷淡。

    景玢狠狠叩了一头,额头没出血也淤青了,一字一顿道:“儿臣有。若辜负圣恩,儿臣自会给父皇一个交代。”

    “如何交代?”景天冷冷地道,“自刎于殿前,让你母妃看你的尸首么?”

    景玢一顿,哑巴了。他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想到他的母妃。

    就在此时,小中官来报,五殿下来了。

    “传。”景天道。老五此时来,还能有何事?景天倒想听一听他要怎么说。说起来,这一连串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跟景琪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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