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琪连日来忙翻了天,好不容易回府休息一下,萧毓泽来了。
“知道殿下忙,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萧毓泽开口便道,“殿下的事情妥当了,就把我的事情忘在脑后边了?”
景琪一乐,“你什么事情?成亲吗?不是你大舅子成婚十日后便给你办礼?”
萧毓泽一噎,“这也算其中一件。我不日就要举行婚典,我北罗的使者呢?为何至今未到?”
景琪笑道:“你问我?你该去问陛下啊!”
萧毓泽愤然,“五殿下!我是帮了你的!不是我,你们会知道东滨人的阴谋?会提前有所准备?我不过是让你帮我一件小事,你就推三阻四!”
景琪端正了脸色,“说得好。我为何推三阻四你心里不清楚吗?我知道你想方设法想回北罗,若是你能真心实意与大宇联手,对抗东滨,我十分欢迎并助你一臂之力。但你居心不正,前事太多,现在没人敢相信你。你能否回去,看情况再说吧。”
“说实话,”景琪斜睨了他一眼,“我都不确定此刻坐在我面前的,是萧殿下本人,还是只是一个替身。”
萧毓泽顿时脸色煞白。
“你别忘了!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大宇根本没有火器!你想唱空城计,也要看人信不信!”
景琪轻飘飘哼了一声,“你知道?你在大宇一呆十三年,拼命搜刮消息情报,自以为对大宇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要知道,大宇有些地方,是大宇人自己都不知道的。”
“我若是你呢,真也罢,空城计也罢,索性统统都当作真,做出个与大宇联手的架势,让东滨有所忌惮,给你们自己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也许能撑到大宇将东滨人摁死在海里,你们就凭空躲过一劫。不然北罗的地盘可比大宇大多了,你以为那些天天担心自己小岛沉了的东滨人,不会对北罗垂涎三尺?”
“千万别以为东滨人拿下大宇就心满意足了。等那帮贪心的恶鬼吞下大宇,只会拥有更多的资源去对付北罗。你想坐山观虎斗,小心到头来被虎吃了。”
萧毓泽颓然,半晌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还有一件事,京都突然开始户籍登记,是怎么回事?”
景琪奇道:“你不知道?”
萧毓泽按捺下心中的怒气,“我如何得知?”
景琪真情实感地恍然大悟,“哦,也是。你的人想必都吓跑了,你消息不灵通了?也罢,告诉你也无妨。正如你猜想的那样,大宇要纠内鬼,清理门户了。你最好让你的人退回去。你爹不是签了国书要将他们撤回吗?你还留他们在这里作甚?让他们回北罗打小东滨才是正经。”
“放心,只要你自己不作妖,你在大宇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证的。你若是非要自己作死,去刺杀一个护卫或者什么人,这次侥幸全身而退了,下次就不一定了。”
“大宇留你在这里,是做质的,不是做杀手的。你一个堂堂皇子千里迢迢、不远万里,来到我们大宇做刺客,未免太处心积虑,有失身份。不如我给你几个护卫,你下次若是想杀什么人,吩咐下去就是了。”
萧毓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道:“清理门户清理到北罗商户身上了?大宇何时起开始排外了?”
景琪淡然道:“大宇从不排外。是有人对大宇心怀不轨才觉得大宇排外。正正经经来做生意的北罗百姓,我们欢迎。想披着百姓的皮,做不是百姓的事儿,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萧毓泽怒道:“现在我们的共同敌人是东滨!你们不要疑神疑鬼、本末倒置、受人挑拨了!”
景琪笔挺的身子往椅背一靠,轻描淡写地道:“谁知道东滨是不是你们制造出来的假象,其实只是想让大宇人心惶惶,让大宇疲于奔命,拖垮大宇?谁知道究竟是谁在挑拨离间呢?”
萧毓泽:“你……狗咬吕洞宾!”
“萧殿下,你在我这里,毫无信誉可言。”景琪道,“你的一句话,我要掰开八瓣来听。实在是累得很。以后无事就不要来了。平白惹了陛下忌讳。这不会就是你的目的吧?”
萧毓泽拂袖而去。
景琪不经意地往窗外瞄了一眼。
当天夜里,景琪与萧毓泽两人的对话就到了景天的耳朵里。
景天笑眯眯道:“好!爽快!不愧是朕的儿子!”
冯中官也跟着笑眯眯,“虎父无犬子嘛。陛下英明,殿下们也个个人中龙凤。”
景天又倒退着回乾安宫安歇。
冯中官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照料着,一边笑道:“陛下这养生之法果真是好。每次这样回去,陛下总是能睡个好觉。”
景天笑了笑,没说什么。
空幽谷。
傅云飞见众人过来,不由扔了手中的鞭子,团团施了一礼,又对苏瑶道:“郡主,还是一句话不说。”
那人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似乎下一刻就会过去。
“这么嘴硬,东滨的细作无疑了。”苏瑶道,“不知在蜀地住了多少年了,一口地道的蜀州话。在大宇住得挺舒服的吧?白眼狼。”
“我就是蜀州人……”那人喘息着道。
“你甚至不愿意说一声你是大宇人。蜀州的东滨人也算蜀州人。”苏瑶咬字眼道。
俘虏被她绕晕了,执着地道:“我就是蜀州人。”
“蜀州人来这里作甚?为何要袭击我们?”俞啸延道。
“拿人钱财,□□。我就是赚口饭钱……”俘虏道。
苏瑶笑道:“是不是蜀王府雇佣的你?”
“我不能说出雇主的名字。这是行规。”俘虏义正词严道。
这就是个滚刀肉,油盐不进。
傅云飞一扬鞭子,“挺能说的嘛!敢情刚才在装死呐!”
苏瑶笑盈盈,“把他衣服扒了。”
傅云飞一怔,扔了鞭子上前就动手。
舞阳华容失色,“长乐你!”
俞啸延看了苏瑶一眼,往舞阳身前站了站。舞阳还是不能容忍接下来的画面,一跺脚走了。
俘虏赤条条剩了一块遮羞的布料。
“我听说这玩意叫什么?裈?”苏瑶面不改色地笑道。叶兰亭觉得她看那副丑陋躯体的眼神,跟看到自己盛世美颜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不同,淡然得出奇。不由心中郁闷。
俘虏:“士可杀不可辱!你一个女子,不要脸!想男人想疯了!还什么堂堂郡主!”
苏瑶:“哟,不是蜀州人了?你说得对,我身边是缺个中官。来人,动手。”
傅云飞是个行动派。郡主说动手,那就动手。傅云飞磨刀霍霍,一刀就要斩去,俘虏惨然大叫:“我说我说!”
傅云飞的刀硬生生停在了那里。俘虏觉得感受到了刀刃的冰凉和锋利,不由疯狂大叫。
傅云飞并不收回,“说吧。”
“我……我们是受雇于蜀王府,他们……给我们兵器,让我们这么打扮,我不知道这叫什么。我真的是蜀州人。”俘虏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叶兰亭突然叽里咕噜了一句什么。
俘虏大叫:“我没有说谎!不要阉我!”
苏瑶立马明白叶兰亭说的是东滨语。
叶兰亭继续叽里咕噜地跟他交谈。苏瑶转身出了帐篷,接着俞啸延、傅云飞也出来了。
傅云飞诧异道:“叶小王爷说的是东滨语么?他居然会说东滨语!”
舞阳迎过来,“你们怎么都出来了?问出什么来了吗?”
俞啸延摇头道:“太狡猾了。接下来就看小王爷的了。”
危急关头,居然还记得自己的使命,怎么也要把蜀王府拖下水。但凡叶兰亭与蜀王府没有那层不为人知的瓜葛,他们定然信了!
舞阳闻言,看看俞啸延,看看苏瑶,讶道:“你们指望他?”
俞啸延:“小王爷文韬武略,县主不要小瞧了。”
傅云飞点头附和道:“他连东滨语都会说。”
舞阳一顿,道:“嘁!管他会什么鸟语,问出来才是本事!”
一刻钟后。叶兰亭从里面出来,面色有些郁郁。
“这么快?”舞阳讶道。
叶兰亭瞥她一眼,“时间长了该惹人怀疑了。”
众人看向他。
叶兰亭将众人巡视了一圈,叹一口气,“唉,小鸟人野心不小,好像真的要打仗了。”
叶兰亭冒充自己因为大宇皇帝扣押他家人,所以私下与东滨有勾结,与众人不是一心,与俘虏才是一伙。
在东滨人眼里,大宇人高傲,不屑于学习东滨一个朝贡国的语言;叶兰亭不但会说,竟然还能说得如此流利,先就博得几分好感。再加上他蛊人的容貌和气质,俘虏把知道的都说了。
他们的任务的确是截杀叶兰亭一行。截杀不成也要拖住。至于为什么,还有西北军是否与东滨人有勾结,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他们世代在此,起初是仰慕大宇文明,想来学习大宇的一切。十几二十年前,大宇积弱,被北罗、西凉入侵,大宇摇摇欲坠,哀鸿遍野,东滨开始觉得大宇也没那么高不可攀。心中的天神下了神坛,东滨蠢蠢欲动,也想登堂入室了!
这不是叶兰亭问的,是俘虏临死前慷慨陈词的时候自己说的。
“死了?”苏瑶微微蹙眉。
“是,这是他招供的条件。央求我保留他一个全尸。”叶兰亭道,“我给了他一把刀,他自己剖腹了。东滨人觉得这种死法,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光荣。”
舞阳肩膀哆嗦了两下,不知是嫌恶还是不可思议,“噫——”
俞啸延看向苏瑶,“郡主,有什么问题吗?”
苏瑶朝傅云飞微微抬了抬下巴,“看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了。”
傅云飞果然道:“陛下也许想知道更多事情。三殿下在查东滨细作,六殿下也在来的路上,应该马上就到了。”
叶兰亭方才说的这些,对陛下或三殿下来说,可以说没什么价值。东滨对大宇虎视眈眈,他们猜到了;东滨要拦截他们,不用猜也看到了。
这算什么审问?好不容易抓了个人,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把人给弄死了。傅云飞心里不免有些不满和沮丧。
苏瑶看向叶兰亭,“还有什么信息?譬如联络方式、联络点、联络人什么的。”
有这个,叶兰亭就能洗白。不然他一个人在里面审问,还将人给审死了,再加上他还会东滨语,很容易说不清楚。
叶兰亭:“倒是说了个暗号,可以提供给三殿下。不过在蜀地之外好不好使,我就不知道了。”
俞啸延松了一口气,“有地方好使就行。对了,那俘虏有没有提到东滨人有没有火器什么的?”
叶兰亭颌首,“这里的东滨人应该没有,东滨国内有。那个俘虏临死前壮怀激烈自己炫耀的。估计是东滨为了跟他们增强信心,给他们传递的消息。”
众人一听,心情都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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