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再次醒来睁开眼先看到头顶陌生气派、花式繁复的帐顶,紧接着是一幕幕热烈缱绻的、让她耳热心跳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映入脑海,她放在被衾下的手轻轻地摸在自己身上,果真是片缕未着,已经能说明她希望只是梦境的种种都是现实。
奇怪的是,她丝毫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感受,唯有这些记忆让她羞耻又难堪,她又恐慌又绝望,想回避记忆,想装作一切没有发生,可她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男子滚烫的脸颊、在她身上处处流连留下痕迹的软热双唇,还有一双意乱情迷的眼,她越不想要记得,越是格外执着地从脑海里往外钻。
就在对赵楷的一丝恨意从心里破土而出之际,她无意识地动了动下身,却讶然发觉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她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开始正视和回想,记起了赵楷伏在她身上瞪着那双猩红、无畏的眼睛说的话,“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我这么对你,但我必须这么做,只有如此,他才不会碰你。我也必须如此,才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我若做全了十成,恐怕此生你注定与我为敌,但今日八成必不可少,其余的两成,我以尊你敬你之心留在这里,功成自由的他日,我势必再取。”
昨夜她喝了那杯加有蒙汗药的茶水后只记得昏阙倒地,后来第一次有意识察觉的时候,是恍然发现自己躺在一架颠簸的马车里,马车不知驶往何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可她却只有一丝力气只够睁开眼睛多看几眼,连挪挪手臂都不能够;等到再一次醒来,她察觉到自己衣衫尽褪,躺在一间装潢阔绰的房子里,嗓子无法发出声音,身体也还是无力动弹。
赵楷神色复杂地走了过来,坐在床头,默不作声地一遍遍轻抚她铺散在枕间的乌黑秀发,声若不闻地说道:“你会怪我的对吗?但我必须这样做。”
随即,他一把掀开了覆盖在她身上的衾被,痴迷隐忍的双眼变得火热和焦躁起来,他狠狠地闭上眼睛,踢掉靴子翻身滚入床榻,扑上前来压在她身上,摆弄着她的身体,在她脖颈两侧、胸前各处、后背、腰侧、腿内侧或揉捏、或吮吸,弄出一片片斑斑澜澜的痕迹来,他丝毫不像是在对她实施某种侵犯,他自始至终都衣着整齐——虽然身上不断升腾着越来越重的热气,甚至额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意,且他显得更加痛苦一些,眉头始终深皱,眼睛也越来越红。
李师师那个时候就像个毫无知觉的瓷娃娃,她知道自己当下的处境,却不喜不悲,赵楷极尽克制、险之又险地几乎要丧失理智的动作似乎与她无关,单就那副不能自主的躯体而言,在异性的挑逗下未逃脱血流加速、心跳狂乱、燥热肤红,从最初的抗拒不适难以自抑地渐渐产生了一种陌生奇异的愉悦感。只是身体的感受仿佛跟她的心切断了,任凭□□如何没有原则,心却对一切无知无觉。
良久,赵楷起身坐在她身侧,柔柔的目光满意地看着她不着寸缕的身子上红红紫紫的遍体瘢痕,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瓶子,拔掉瓶塞,随即抬起她的双腿,将瓶子里的东西缓慢地往被褥上倾倒下去,喃喃说道:“你真美。我虽不是未经人事,但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体会到与你一般的感觉。我其实有点舍不得了。”
他还说了一句:“若只有百花茶肆那一面之缘,我应该不会这么舍不得。不过那时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竟在这个局势里如此至关重要?”
房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响动将李师师从回想中拉扯出来,一道熟悉的冷淡声音说道:“听闻娘子栖在此处,陆夫人命我特意赶来迎接娘子回矾楼,这里无人,我便来侍候娘子起身吧。”
李师师看了一眼,是陆夫人身边那个一天到晚神情冰冷、不苟言笑的芍药。她正要开口拒绝,芍药却已经关上门径直走上前来,丝毫停顿都没有地直接掀开了李师师身上的盖被。
李师师惊慌之下急忙伸手去拽被子,却也徒劳,不由难堪地发出一声低呼,芍药就像没听到一样,只面无表情地细细打量着面前雪白胴体上一身青青紫紫、触目惊心的暧昧痕迹,她甚至还推动李师师侧转身来,盯着她身下那抹殷红凝注了片刻,以未能完全控制好的诧异望了李师师一眼。
虽然李师师出离愤怒地在心里再三提醒自己,芍药不过是一个仆人,被她看见了又能如何,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人,她从未感觉过自己尊严丧失得这么彻底。
芍药的目光终于从李师师身上移开,眼睛里一如往常的淡漠无波,一边从她随手带来的包袱里取出衣服放在李师师手边,一边说道:“娘子请尽快更衣。”随后双手大力地将那条染血的被单从床上拉拽出来,折叠平整后包进了她带来的包袱。
李师师哼了一声,有一丝刻意嘲讽地问道:“怎么,要带这个回去向你的主人交差吗?”
芍药淡淡地点头:“嗯,虽然我已经验证过了。但如果他要看的话。”
李师师忽然对她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趣,心里的敌意打消了许多,“你是从宫里来的?”
芍药看了她一眼:“是的。”
李师师:“陆夫人也是从宫里来的吗?”
芍药依旧面无表情,但却没有立即答话,她平静地注视着李师师片刻,才说道:“娘子,难不成你以为真的可以嫁给郓王吗,不会的,你跟我回去以后就会被直接送往笙歌院,那里有一条早就修好的潜道,与宫里是连接的,以后官家愿意的话,就会直接从宫里走地下来见你,再不会被世人看到他大张旗鼓地‘夜会矾楼李师师’了。”
李师师嗤了一声:“我这七八年间一共见了他几回?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何曾有这种大张旗鼓?”
芍药一如既往地冷静:“那只是你不知道,当然这里面有原来那位李夫人的原因。不过你知不知道都不要紧,只要天下人都相信都喜闻乐见便好。”
李师师心里直觉得这个芍药说的东西真正是不知所谓,但既然她提到了李夫人,便好顺势问出自己最关切的问题:“李夫人的失踪,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芍药摇头:“没有,是她自己走的,没有人耗神耗力去找她,不过,她这倒是一个聪明的决定,不走的话下场反而难料了。”
李师师仔细盯着芍药的表情,心里多了几分踏实。
“你说,我有没有机会进皇宫?”
不知道为什么,芍药竟然绝无仅有地笑了笑,“本来是有的,早就为你定下了‘李明妃’的封号,但现在你跟郓王搞了这么一出……之后怎样谁也不知道。”
李师师衣服已经穿好了,她看见芍药有作势出门的动作,急忙抓住机会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听说从前有一位元佑皇后,她还安在否?”
芍药边说边往外走:“请娘子这便随我离开这里吧……元佑皇后久居瑶华宫。”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却见郓王背着双手立在庭院里,瞧见她们出来,意味不明地笑道:“曾尚仪不在宫里好好地掌管司乐,竟跑出来自降身份给别人当起了随侍,可见我爹爹在这件事情上是多么决意至此,我倒想请尚仪给爹爹带句话,替我问问他‘我无意学那妃为父宠的寿王,爹爹却执意仿效唐明皇吗?’”
这话说的却是不敬极了,芍药大惊失色般退后两步,弯腰行礼不肯抬头,李师师站在后面心里却感到有些疑惑,赵楷在她面前时明明已经认命了无法阻拦赵乙的意愿,此时此刻还表现出来这样一番情真意切让她不禁摸不着头脑,但转而想道,他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赵乙不碰自己,或许此时的表现也是为了达成目的一个步骤?
僵持之下,一道男子的声音伴随着款款近前的脚步声打破了局面的胶着,“三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意气之下说了这么冲动的重话,可让曾尚仪如何应你?”
李师师看向来人,那人也正以毫无掩饰的直白目光对着她打量,从长相上看,他与赵楷有几分相似,都是别无二致的方正面盘,浓眉大眼,略微不同的是,他的眼睛要比赵楷的更显得有一丝上挑,下巴也略显得窄圆一点。
庭院中忙活的仆人还有芍药都恭敬地向他行礼,口中称呼:“大王爷。”
李师师也垂下目光,弯身遥遥地行了个礼。
这位大王爷径直走过去揽住了赵楷的肩膀,一边强硬地带着他往另一处走去,一边抚慰道:“也不是大哥说你,为了这样的一位女子,犯得着与爹爹公然作对,惹他生那么大的气吗?你一向头脑最是清醒冷静,想不到在□□上竟也这么糊涂,我东京城里跟她一般的歌楼倌人成千成万,要多少比她更年轻的更清白的找不着?真是让大哥不得不觉得你鬼迷心窍了。”
回去的马车上,芍药淡淡地开口:“刚刚大王爷对三王爷说的那番话,你在意吗?”
李师师笑笑:“有什么好在意的,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芍药点点头,不再开口。
李师师倒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姓曾,叫曾芍药?郓王称呼你为曾尚仪,还说你是在宫里管司乐的,那你来矾楼不应该只有看管我这一样事情可做吧?”
芍药:“娘子慢慢就知道了。”
李师师:“因为我让你不得不出宫,还这么大材小用,你应该心里对我很是恼恨吧?”
芍药:“方才大王爷说那样一番话你都不在意,我若如你所说恼恨你,你在意吗?”
李师师想了想:“应该会有一点吧。他说的是他心里想的,我改变不了,但你若恼恨,说明的确是因为我让你感到为难,不一样的。”
芍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娘子已经虚岁二十三了,这一生到现在历过的艰辛、经受的挫折也算不计其数,若是懂得任何时候都不轻信于人,对任何人都在心里留着三分提防,想来一路上也能绕开许多麻烦。敢问娘子这些年来,可有什么悔不当初的事情吗?”
李师师听得很是讶异,但她还是自己想了想,坦然笑说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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