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永宁二十八年,锦官城,飘香小店。
古朴的小店内七八张木桌整齐排列,一堆人一堆人围坐着,吃饭的喝酒的闲聊的,好不热闹。
易水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并不想引人注意,便找了个窗边的角落坐下,正好可以听店内食客们闲谈,看街道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似龙。
“梁公子真乃大善人啊!”旁边一个中年人酒杯砸在桌上发出一声感叹。
立马有人接话:
“谁说不是呢!”
“咱们这儿哪次灾害梁家不出来施粥布善的?”
“那可不,在咋们锦官城谁人不知乐善好施的梁家啊!”
“梁家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家族累积定相当雄厚!”
突然一个青年的声音打破了一片和谐:“说来也是奇怪,这梁公子也是一直盛名在外,却从来没人见过他,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
霎时间,好奇、反驳、质疑、猜测等不同声音就如潮水般翻涌了起来,浪花激烈地互相拍打:
“当真?”
“你懂什么,人家那是低调!”
“低调归低调,可这世上真有人不在乎名利至此吗?”
“是有点奇怪,不过大家族的行事也不是我等普通人能理解的。”
“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家梁公子就是如此身居世外淡泊名利不行啊?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告诉你们,你们可要小心点,嫉妒使人眉毛倒立喝水倒霉睡觉塌床!”
“行行行,你们家梁公子超凡脱俗实乃当今世上第一人也。”
此时,柜台边的年轻红衣女子玉手一拈,轻罗小扇轻扇,眼角往上一拉插|进话来:“我说那边那位客官,吃饭归吃饭说归说,什么就成你们家梁公子了?看看我们街头这群姐妹答应了吗?”
红衣女子正是飘香小店的老板娘禾玉,禾玉的一席话,立马又引得个个青年小伙一阵哄闹。
调笑的人这样说:“我说老板娘,你说你们这群街头姐妹见过人梁公子吗?知道人梁公子长什么样吗?”
自信非凡的小伙如是道:“就是就是,说不准就是我这类型的呢!”
狂热粉丝当然不甘示弱:“你说屁,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家梁公子肯定是玉树临风万中无一!”
白眼一翻不屑的人开始反驳:“你又没见过你又怎么知道了?”
这群人,吃饭就吃饭,随便说说也就得了,竟然越来越起劲,评判起梁公子的美貌来了,自诩头号粉丝的老板娘彻底怒了:“你们这饭还吃不吃了?不吃就滚,回去喂你们那猪圈老母猪去,别这儿耽搁我做生意。”
这次矛头共同对准老板娘,声音便又成了和谐一片:
“老母猪哪儿来?老板娘你给发吗?是准备给我们一人一头吗?”
“嗯……这可不便宜啊老板娘,我估计着您这个月的生意怕是白做了……哦不,估计还得贴些老本。”
“让我想想该怎么吃,你们说是清蒸还是红烧啊?”
小店内欢声笑语连绵不绝,压过了街头的交谈声、马车声与吆喝声,也压过了生活中或多或少的烦恼与疲惫。
唯有老板娘一口灌下一杯茶水压制住怒火,拉大了嗓子准备喷回去:“做你们的白日美梦去,还怎么吃?我看那茅坑里的东西管你是清蒸还是红烧还是把你家锅烧穿那么烧都挺适合你们的!”说完还拈着手里的扇子连扇了好几下怒气,她倒竖起来的刘海才塌软下来。
市井生活就是这样,说说笑笑,打趣打趣,闹得热火朝天以为好大仇呢,个个横眉怒目夸张得很,其实压根没什么事,也没什么人会往心里去,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生活的一点乐趣罢了。
自然而然,大家马上就开始热心地帮助老板娘清凉解火:
“诶,老板娘干嘛还生起气来了,大家也就随便说说。”
“就是就是,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我深知我肯定还要再吃上好几年老板娘店里的饭才能比得上梁公子的美貌的——你干嘛打我头?!”
“孺子不可教也,我这是好心提醒你醒醒,现在天气晴朗得很。”
“醒醒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吊样,还想媲及我们家梁公子的美貌?咦咦咦,白瞎我都觉得伤眼。”
“你这什么意思,我有这么差?”
闻言老板娘瞥了一眼他那惊世骇俗的模样,抽了抽眼角:“真是辣眼睛,我们家小花可比你金贵养眼多了,”说着伸手摸了摸趴在柜台上打盹儿的小花猫,“哎,我都愁死了,我们家小花真是太难伺候了,看看,都快给我愁出皱纹来了。”
“……我感觉我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噗。”坐在窗边正喝着茶的易水星实属被这群人给逗乐了,一个没注意差点没把茶喷出来。
他原本想着一千年过去了,平生第一次来外面,想来世间已经诸多变化,许有不适,便先找个角落坐着观察,没想到他这第一次出来,就能遇上这乐事。
果不其然,就算是千秋过后物换星移,房屋换了一批又一批,街道新了一次又一次,落叶枯了一年又一年,这人啊,还是那样,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该傻|逼傻|逼,该偷乐偷乐。
人嘛,吃喝拉撒开心最大。
“看看,看看,差点把人公子呛上西天去了,积点德吧你!”
“……人小公子哪有那么脆弱?”
老板娘本来已经已经开始伤感她那臆想出来的皱纹了,了无兴致的眼皮往上一抬,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易水星——
那是一张微显稚嫩的少年的脸,五官端正温润,眼睛里盛着暖阳似的明亮光彩,干净得全身上下不带一点阴翳尘埃,也没有任何烟火和时光的痕迹,好似不是真的,好在他的表情和眼神并不冷峻,不然一定遥远极了。
按理说常人看了第一反应都应该是“可远观不可亵玩”,偏偏易水星遇上了这老油条的老板娘,只一眼她顿时来了精神,撩了撩她那根根分明的秀发,搭话的声音都嗲了八度:“窗边那位小公子,你没事吧?哎,这群人就这样儿,俗得很,你别理他们。”
易水星温和一笑:“无碍,大家都很有趣。”
“看吧看吧,人小公子这说的才是人话,快反思反思你们自己吧,有你们这样没底线伤害朋友的吗?!”
“可你算朋友么?”
“……这世界不能好了,我要回家看一万本‘重生之我的美貌赛潘安’。”
这少年笑起来太好看,窥觑人美色的老板娘顿时眼睛弯了:“没事就好,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咋们锦官城吗?我瞧着你打扮得不像是本地人。”
“嗯,我是来看望一位朋友。”
“看朋友好啊,年轻人就是得多交些朋友,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老板娘边说还边窥觑着易水星的每一根发丝。
易水星本来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上辈子一直待在那方小小院落里,不知今夕是何夕,此世是何世,重生后又是漫长的成长期,跟着师傅修炼,他现在刚成年,师傅才好不容易同意他出来的,说实话这外面的世界,他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
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这个曾经自己怎么也触碰不到的尘世。
所以目前来说他就是个什么世面也没见过的土包子,什么常识啊都是一千年前从书上学到的那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师傅也不教这些凡尘中事。
老板娘的目光毫不避讳,他现在被看得实在是有些不自在,别扭得很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灵光一闪,想着他们刚才是在谈论那个“梁公子”,正好他听得也有点兴趣,就随口一问欲图转移那刺人的目光:“我听方才诸位在谈论‘梁公子’,不知这位梁公子是什么人?”
一提到梁公子,众人就顿时兴致盈然争先恐后起来,特别是对于同外乡人讲述梁公子的丰功伟绩这等事,大家尤为喜欢。
“哎呀,这你就问对人了,这梁公子啊,可是我们锦官城的大饭票——哦不,大善人大恩人。”
“别听他胡说,我来说,梁公子是梁家的家主,外界对梁家知之甚少,唯独只知梁家有梁公子,不过梁公子低调,没人见过他,非常神秘,只有有什么大灾难的时候,梁家才出来施粥舍药救济世人。”
“那这么说,梁公子真是个好人。”易水星点头,“这下我都很好奇这位梁公子长什么样了。”
“哎,谁不想呢,只可惜我们家梁公子避世离尘,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
“我……”
易水星听着一颗心都悬上来了,突然就感觉有点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激动了:“这倒是有些让人好奇了。”
“可不是,梁公子可是咋们全锦官城姑娘的梦中情郎呢。”老板娘挠挠还在睡觉的猫,又看了看易水星,眨眼妩媚一笑:“不过……小公子也很不错哟,能和梁公子媲美了,能不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咱们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我说老板娘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看看你那眼神都吓着人家了,好歹收敛点吧你!”
“就是,大伙可都看着呢!”
老板娘:“你们懂个屁!”
易水星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直截了当赤|裸裸的看,实在脸皮又薄,不好意思地回避:“老板娘说笑了,我就一普通人,哪里比得上梁公子。”
“小公子也不必谦虚,你也生得好看得很,反正是比我旁边这位不知强哪里去了。”
“……我立马回家看‘重生之我的美貌赛潘安’,然后回炉重造,看我到时候不闪瞎你的狗眼。”
“好啊,那我可就等着欣赏你的美貌了。”
“不用等了,我们直接绝交吧!”
“哎呀,别呀,我的生活可不能没有你啊~”
“哼!后悔晚了!”
“后悔了后悔了太后悔了,没有你我明天损谁伤害谁去啊——”
众人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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