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先生的画舫泊在河中央,距岸边有些距离,许多人便租借了船只靠近,希望能一睹清河先生玉容。
租借了船只,秦子松承担划船的任务,三人一同乘小船向画舫靠近。
所有船只最近只能停在一船开外,便再不能靠近了,由于船只比较多,易水星他们只能停在较远的地方,好在他视力还可以。
长安地广城茂人也多,每日乘画舫游览的人本就多,今日由于清河先生的缘故,本就热闹的湖面更是拥挤,易水星他们刚刚还在最外围,顷刻间,他们已经被围堵在了中间,进退尴尬。
一时间,河面人若潮水,声如潮涌,然这于长安城而言,不过是再常见不过的景象罢了,这里的人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清河先生真的来了吗?”
“自然,这还能有假不成!”
“清河先生什么时候出来啊!”
“哇哇哇,诸君,我好激动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太喜欢清河先生的画了!”
“快别说了,我都要被你搞紧张了。”
“紧张什么,凑凑热闹而已。”
“你不懂!”
易水星想起清晨墨色天空笼罩下早起的人们,再看看被日光映得清澈透亮湖面上的热闹,他觉得在“忙中寻乐”这一点上,许多人是趋同的。
或许生活忙碌,或许琐事缠身,又或许意气不展,但人这种生物,总归是需要名为“快乐”这种养料的,就同一亩连一亩精心浇灌的庄稼,好好施肥,方能丰收。
在某个金黄的季节。
如今易水星亲身处于这样的情景之中,一千年没进过城的人难免目眩神迷,连眼带脑都被迷了去,下巴莫名其妙的抬出了几个字:“梁兄,你家的橘子树什么时候结出橘子啊?”
刚说完这话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且不说自己这时候在这里说这突兀一问本就怪得很,这不明摆着才刚离开人家里不久,就想着什么时候橘子熟了就去人家里蹭橘子吃吗?太离谱了,这才认识多少天啊?这让人家怎么回答?重点是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他飞快转着刚敲醒的脑袋,越转越尴尬。
整个思考过程用时一秒,他还没来得及扭转话题敷衍过去,就听见梁玄辰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嗯,得秋季,”手撑着下巴像是在认真思考,突然又说:“水星兄。”
闻言,易水星立马“哦”了一声,转着眼睛往身侧的梁玄辰瞟了瞟,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人的尴尬之言,毕竟他这人可是前言不搭后语的高手中的战斗手。
“等到橘子成熟了,你再来我家吧?”说完他像是怕邀请的珍贵客人不来,特意补充,“院子里的橘子树是许多年前种的,可甜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万万没料到对方会诚心诚意邀请自己去吃橘子,甚至稍微细心点就能够听出语气中带着言不明的期许。
多余的紧张随风而去,易水星笑了,转头对站在船另一头正四面放电的秦子松说:“秦兄,梁兄说等橘子成熟了,邀请我们去他家吃橘子。”
秦子松这个人就是哪儿有吃的哪儿有好玩的就往哪里跑,就是个没钱有脸的小纨绔,当然也许是虚假的没钱,听到邀请他去白吃橘子当然就晃了两下呆毛说好,配上他那一头不长又总是乱翘的杂毛,易水星顿时觉得有那么些可爱,怪不得能四面放电没个正经还没被打。
“梁兄你说,今天谁会成为清河先生的有缘之人?”
梁玄辰还未说话,秦子松突然间就蹦了过来,左手搭着易水星右手搭着梁玄辰,挤在两人中间示意两人往右边一艘小船上看,略带俏皮地说:“我猜是那个姑娘。”
易水星:“何以见得?”
亲子松勾了下嘴角,正好露出他那颗单边小虎牙,“在民间,有这样一个故事,据说清河先生少时与家人失散流落在外,在此期间曾受到过另一个同样流落孩子的帮助,这才能等到家人找来平安归去。”说完他还对那个姑娘俏皮地眨了一下眼,虽然人家没理就是了。
易水星继续问:“那和今天的有缘之人有何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吧!”秦子松得意的一笑,不注意一歪脑袋对上了梁玄辰,他立马别过头,“看见那个姑娘腰间的玉佩没有?如果我没猜错,她应当就是将军府唯一的小姐苏寻云。”
“所以她就是曾经帮过清河先生的人?”说到这里易水星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了,这个将军府的苏大小姐估计就是曾经帮助过清河先生的人,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又为何曾流落在外?既如此,苏大小姐和清河先生的事秦子松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想到这里,易水星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秦子松,这人的身份更神秘了。
“没错!”秦子松俏皮的笑意越过小船看着苏大小姐,“易兄你有所不知,这苏将军只有一个夫人,将军和夫人的爱情故事可是广为流传羡煞旁人的,但这苏大小姐却不是将军夫人所出。”
看来这是无意间知晓了别人的家事了,易水星沉思该不该继续问。
秦子松似是看出了他所想,便一副老油条的样子随口道:“这其实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也并不是什么丑闻,至少根据传闻将军一家很是和睦呢。”
易水星看了眼另一边安静立在船头的苏小姐,一身黑红搭配的衣服,非常的干净利落,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挽了个爽朗的高马尾,倒是和平常女子打扮略有不同,这让易水星生了点好奇,“这样,既如此,苏小姐知道清河先生是她曾经帮助过的人吗?”
“我想应该不知道。”秦子松看向清河先生的画舫笑了笑,依旧是带着他特有的俏皮,像个怎么也长不大的小少年。
易水星看了看舞着呆毛的秦子松,觉得好笑,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压扁了他总是乱舞的呆毛,意味深长地笑笑:“所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学着秦子松歪了下脑袋,“嗯?”
秦子松直接指着清河先生的画舫自信地说:“他是我小弟啊!”
听见这话,梁玄辰首先嗤笑一声对其进行嘲讽,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梁玄辰看这人怎么看怎么欠打。
对此,秦子松习以为常地礼尚往来:“哼!”把头偏得更远,远离这个有毛病的人。
易水星倒像是相信了,本来易水星就觉得秦子松这人肯定不像表面这么简单,跟着他们大概率也是有什么目的,虽然现在还未可知,所以他觉得这样随口说出的话可信度反而很高。
易水星就接着问:“怎么个小弟法?”
“当然是我比他厉害!总之,易兄你和我做朋友绝对不亏。”说着他那莫须有的尾巴就翘了起来。
“这么厉害?我也觉得不亏。”易水星继续附和他道,突然趁他不注意巧妙扭转话锋:“你家住哪里?”
“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秦子松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家中有那些人?”
“母亲和我。”
“你是干什么的?”
“算命卜卦画画……总之就是闲得没事干——易兄你居然套路我?”秦子松总算发现了问题所在,然而方才说出去的话已经没有办法收回,他便开始各种装怪,“这个世界不能好了,连易兄都开始套路我了,呜呜呜~我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啊!爹爹啊,你在哪里啊?你儿子被套路了!”
梁玄辰压根不想理这个刚来路有点名的傻呆毛,任凭他装,只要别对他的水星兄有什么坏心思,在这里装到死他都没问题。
易水星就不一样了,收拾烂摊子以及阻止这两人的各种争吵装怪什么的他已经干得驾轻就熟,他满脸温和无害地笑笑,敬职敬业地安抚道:“秦兄淡定点,不然船要被你揺翻了,到时候我可不捞你。”
明明易水星整个人无时无刻看起来都温和无害极了,但不知为何秦子松却感觉他是在说:秦兄乖,不然就送你下去喝几口清甜可口的河水哦。
……莫名觉得和那扭曲的怪胎梁玄辰有了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秦子松最怕水了,一哆嗦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易兄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哦,作为朋友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易水星用满眼的不信任看着他,“你觉得这话你自己信吗?”
你自己嘴里的话有几句是真的,自己没有点逼数吗?非要人拆穿你?
“当然!”秦子松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疑,还露出了点小虎牙,仿佛刚刚被套路的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或者说压根和他没关系。
易水星觉着,这人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狗屎做的城墙也不过如此了,他突然觉得,和秦子松比起来,梁兄真的是太好了,优点真是太多了,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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