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两文,一百文,一蒸笼包子拢共有六屉,一屉能有十个包子,拢共卖了六蒸笼,也就是说今天卖出去三百六十个包子,一个没剩。

    素包子和肉包子大概各占一半,算下来五百四十文,将近半两银子。

    两人数完了铜板,五百二十文,可能还有的送给熟人或者便宜卖了。

    总的来说,今天收获很不错,当然,成本也很客观。

    面粉啥的都用的家里材料,昨天一百文买的配料已经用去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今天只是比昨天卖的快,但实际卖的钱并没有多太多。

    如此,若想多赚钱,就得跟着把量提上去,按照今天的速度,多做一倍也不是不可能,当然,那样大家也都要多辛苦几分。

    柳湛青数过钱,约莫抛出成本,推过来一百五十文。

    “嗯?”阮柔看向他。

    柳湛青笑的云淡风轻,“这是你的那一份,五丫也还要用钱,你就收着吧。”

    阮柔并不推辞,事实上,不止五丫需要用钱,她自己也需要。

    当然,这话就不必多说了。

    记好账单,柳湛青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收进罐子里,就连藏钱的地方,也没有避开她。

    阮柔挑挑眉,不置可否。

    折腾一番,已经是上午十点。

    柳湛青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看向两个孩子却犯了难。

    五丫还好说,回自己外家,就是阿宇这孩子要不要带过去。

    “都带上吧,以后也是亲戚家,见一面也是好的。”

    柳湛青便应了,为此,一家子还特意租下一辆牛车,从镇上往阮家所在的清水村而去。

    半个时辰,牛车停下,两个孩子已是颠簸的不清,柳湛青的脸色也不甚好看。

    乡路崎岖,为了赶时间门,很多牛车都会忽停忽走,更让人难受三分。

    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又瞧了瞧自己的气色,柳湛青方提着东西,“走吧。”

    阮柔一手牵着个孩子,五丫还好,习惯了娘亲的味道,走起来心情甚美,还不时蹦跳两下。

    相较而言,阿宇就颇为拘谨,总共认识不过三日,捏在掌心的手小小软软,却僵硬得紧。

    一步一步,到了阮家门前。

    阮母已提前准备好招待的物拾,只是没想到直至中午才珊珊来迟。

    即使如此,见到女儿女婿一派和谐的模样,阮母还是客气上前,接过东西,又扯过两个孩子,领着他们进屋。

    午饭并不如何丰盛,但对乡下人来说已算不错。

    吃过饭,阮父阮母问了些问题,彼此陷入沉默。

    还是阮柔先开口,“过些日子,我预备和湛青一起去府城看大夫,五丫到时候就麻烦您照看两天。”只是照看,至于期间门的粮食,肯定是要一起送过来的。

    阮母笑着赢了,就连阮大嫂,也看在那两斤肉的份上没坑声。

    至于阿宇,她没说送来阮家,只要担心对方不会放心。

    却不料柳湛青却很直接,“到时候阿宇这孩子也麻烦你们了,粮食我会提前送过来。”

    其实压根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心,阮、柳两家这样的关系,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对方会对自己儿子怎么样,加之又有五丫在,他还是放心的。

    之所以将孩子送到阮家,也是不想他跟李家或者柳氏族人太过亲近,以免被带歪。

    阮母自然无有不应的。

    寒暄过一阵,再没了可说的话,阮母提

    回了些回礼,阮柔与柳湛青便再次带着孩子离开。

    而回到镇上柳家的小院,两人也没有闲着。相反,计划着明天要做两倍于今日的包子,两人几乎是回到家中就开始忙活起来。

    柳湛青揉面,阮柔调馅,均忙的不可开交,直至日色西斜,肚子传来饥饿的信号,两个人才终于忙活完。

    期间门不可避免的手上、脸上沾到点东西,彼此相视一笑,俱是赧然。

    阮柔做饭的手艺只算一般,好在其他三人也不挑她做什么便吃什么。

    第二日,寅时(上午三点),两人自觉起来蒸包子。

    第一锅包子出锅时,正正卯时(上午五点),街上已经隐约有行人来往来,客商小贩不绝。

    有昨日就买过柳家包子的,闻到味道的第一时间门就凑了上来,一个个均五六七八个的买,多的甚至直接买上一屉十个直接带走的。

    即使昨天没有买过的,闻到这香味也后知后觉跟上来,买一两个尝尝,有那种忍不住的,人还没走远呢,两个包子俱都下肚,脚下便不由得回转过来,继续多买上几个。

    有人调侃,“柳东家,你们家包子做的这么好吃,我都想一日三餐吃你们家包子了。”

    柳湛青便笑,“那你中午继续来,我再给你蒸上一屉随你吃。”

    那人便笑嘻嘻地离开了,早上多吃几个也就罢了,就是午间门、晚上再继续吃,不知得费多少银钱,他哪里舍得。

    柳湛青也不在意,寡言少语的客人上门,他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不多说话惹人嫌。

    如果是话多的客人,他就陪着一起凑趣聊天,说说闲话。

    做小本生意就是这样,与什么样的客人都得相处得来,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些熟悉的客人上门。

    这一天毫无意外,巳正(上午十点)不到,一共准备的十蒸笼包子再次卖的干干净净。

    婉拒了陆续赶来问包子还有没有的客人,柳湛青再次关上铺子门。

    关店之后便是熟悉的数铜板环节。

    这一次足足数了八百五十文。

    柳湛青的眼中泛着亮光,道,“贞娘,真是多亏你了。”

    “没什么,这也是我该做的。”阮柔言语上很是谦虚,然而银钱却没少拿,这一次,她拿了两百五十文钱。

    她估摸了一下,这两日赚的钱可以先给五丫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再买一点护肤的产品她自己也要用,这就能撑很长时间门了。

    而按照这样的速度攒下去,或许距离送五丫进学读书的日子也不远了。

    但这次之前,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柳湛青的亲儿子柳宇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一个屋檐下住着也没有利益纠纷,阮柔并没有拐弯抹角,相反,她直接问出口。

    “阿宇的年纪也不小,你是怎么打算的?”

    柳湛青抬头,眼神颇为无辜,“我原先没想那么多,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说。”

    “阿宇如今才五六岁的年纪,指望他正经做什么活或者送去什么地方做学徒,我看也没有什么必要,这么大的年纪正好送去读两天书,也涨涨见识,日后做什么都有个章程。”

    “读书?”柳湛青还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主要即便略微富裕的镇上人,其实也很少真的送孩子们去读书进学干嘛的,并不是不想着孩子能有个好前途,而是真的能读出个名堂来的实在太少了。

    因为读书耽误了学一门好手艺,亦或者在店里帮忙的功夫,银钱都不知费去多少,如此两厢取舍,能去读书的少之又少。

    但此刻,柳湛青乍然听到,略一思考,就觉得甚是有理。

    他不图儿子以后读书能读成个什么名堂来,只希望他能读书明理,日后不拘做什么事都能多思多虑两分,便于他整个人有益了。

    不过倒也真真奇怪,怎么增量提起来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呢,甚至于在李婆子和柳婆子以照顾孩子为由上门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将孩子送去私塾。

    不过这几日想不明白的事也不止这一桩,他很快放下,回答道,“读书么,那也挺好的,只是镇上的私塾我也不是很熟悉,等我从府城看病回来,若是手头还有银钱,就趁着明年春天四处开学的时候把他送过去。”

    “行,那咱们这段时间门就先打听打听,我对镇上还不太熟悉,你也多问问。”

    “嗯。”两人说定,闲暇时间门便各自在镇上打听起来,只阮柔。出去打听这场私塾之外,还在寻找能够教女孩读书的女学。

    只是很可惜镇上人少,即使略微富裕的几家地主乡绅,也都是请了女先生家去教导,而非送到所谓的女学。

    不过她。我听说县上有伴,有你家女婿大部分能交得起一年五两银子束脩的人家,尽可将女儿送过去。

    阮柔很是心动,只是县里距离她现在还太遥远,也只能暂时搁下不提。

    倒是镇上的私塾,很快就有了消息传来。

    其实真像龙宫,这三件四十五句是不足十人的小地方。

    最为出名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老童生教导的,那家私塾开了有十几二十年,也教出过两三个童生,再往上却是没有了的。

    另还有一家年轻的童生开私塾,也是这老童生教出来的,开了大概有三五年的光景,只是听说那人本身的脾气就不大好,教导学生的时候很不耐烦,也因为自己想要再往上争取考个秀才什么的,对待学生很不尽心,故而对外的风评不是很好。

    但还有一家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秀才开设的,那秀才学问不错,前些年还教出过另外一个村的秀才出来,只是因为教的好、风评也好,故而束脩很是昂贵,一年少说也得三五两年银子起步,这还不看其他纸张买书之类的费用。

    因此,看似有选择,其实压根就没有,他们商议过后,便想着先送阿宇去老童生的私塾处读两年,先将常用的字以及三百千这类的启蒙书籍学会后,再转去秀才的私塾不迟。

    不过这也都是年后的事情了,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先攒上几两银子,先送柳湛青去府城看病,其实不止柳湛青,原主贞娘的身子本就不大好,最好能去复查一遍,好生调理一番。

    如此时间门在忙碌中眨眼而过,不过从十月中到了十一月中,天气愈发的寒冷。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门,两人在铺子里的收益却是颇为不菲。

    阮柔在置办了不少东西之后,身上也还剩下了五两的银子。

    至于柳湛青,身上的存银更是多了十两不止。

    于是,再一次被寒风吹得打了一个喷嚏的阮柔,忍不住提议,“湛青,要不咱们过两天就把铺子关了,先去府城看看吧,这天气越发冷了,别熬到冬日下雨下雪的不好出门。”

    “也行。”柳湛青还是舍不得铺子里每天大笔的收益,但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其实他自己的身体在冬日之后也不甚爽利,做活的时候时常感到头晕,只是都坚持下来了。

    “那咱们明天先把两个孩子送去娘家那边,对了,咱们自家就是做包子的,明天给他们一起送上十个。”

    阮柔自然应了。

    第二日卖完了包子,两人带上两个大人十天量的粮食,又打包了十个肉包子,以及其他的一些零碎点心,当做两个孩子的零食,便再次往阮家而去。

    两人都没空手上门,阮母以及阮大嫂自然十分高兴,亲热地将两个孩子拉过去,言语上称一定好好照顾。

    阮柔及柳湛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不拘镇上还是乡下,若是家里大人没空照顾好孩子,经常往邻居或者亲戚家一放就是好些日子,只要不冻着饿着摔着,其他的也就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两人却没有想到,在他们离开之后就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阮家,因此还闹出了好一通纠纷。

    没了两个孩子打扰,两人回到家中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了换洗的衣裳以及路上的干粮,又去牙行找了靠谱的商队,第二天下午便跟着商队往府城去。

    他们也不是稀里糊涂就要去府城,而是提前就打听过,府城如今正有一位薛神医,在府城的华寿堂坐馆,听说已经医好了好些疑难杂症,想来他们如今这些小毛病当不在话下。

    一路奔波,两三日时间门过去,路上的条件不大好,两人挤在一辆堆满货物的牛车上,只盖了一床厚被子,柳湛青从第二日就开始咳嗽。

    如此强撑着终于来到了府城。

    阮柔见对方这幅模样不觉心慌,他咳嗽得越恨,她就越着急,当下离了商队连客栈都没去找,就拎着几个大包裹,寻往之前传说中的华寿堂。

    远远的只见一道长长的人流,粗略看了估摸有个百八十人。

    无奈两人只得跟在队伍后面排队。

    即使如此很快,两人后面也再次来了新人,只是前面也不怎么见动弹。

    阮柔便将柳湛青安置在队伍里,自己去前面细细看过,找了不少人打听。

    这才知道原来府城下面有不少人听说了薛神医的消息,硬是凑钱借钱来看病,甚至有附近府城的富贵人家,特意远远的过来。

    奈何病人数量剧多,薛神医却只有一个,为此,薛神医又特意设了一两银子的门槛,才将一般病症的人排除在外,若不然,一开始这条队伍能饶这条街转一个来回还要多。

    便是如今这情况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已经在排队的,压根不敢离开,并只能将家中生了病的病人安置在附近的客栈,身体完好的人白天在这里排队,等到天黑薛神医停止医治,便按照顺序发一个号牌,让大家各自散了,方才免了晚上继续在这里苦熬。

    阮柔听了不禁暗自咂舌,要是事前就知道这个情况,他们怎么也得早早的就来了,奈何镇上距离这里遥远,压根没打听到那么多。

    她回来时,柳湛青已经弯了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样了,我先带你去客栈安置下来吧,待会我再过来排队,总共也没差几个人。”这种时候她是不指望有好心人能替自己占队了,也说不过理去。

    柳湛青应了,两人便往最近的客栈而去。

    结果,从最近的客栈一直问到五百米开外的客栈,几家的价钱几乎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就这样了吧。”有句词叫洛阳纸贵,想来如今附近的客栈便是因为薛神医的医术而贵。

    心痛交了一百文一天,足足五天的房钱,就这还不包括吃喝,阮柔着实心疼。

    将柳湛青安置在客栈,请小二送了热乎的热水和伙食,两人吃过之后,柳湛青上床休息,阮柔则是再次出门排队。

    果不其然,队伍比起方才又多了十来人,她只得排在最后面,整条队伍只依稀走了前面一两不耐烦继续等的,余下皆耐心十足,甚至有直接坐在地上继续等的。

    如此一直到天黑,从前面来一个医馆的小活计领着号码牌从前面一直往后按顺序发,等到阮柔的时候,已经是八十九的位置。

    按照打听来的消息,薛神医,一日差不多能治十来个人,轮到她怎么也得六七日之后的事情了。

    拎着号码牌,阮柔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回到客栈,柳湛青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发呆。

    阮柔如实说了情况,得到的同样是一声叹息。

    且柳湛青算的不只是这几日要花费出去的银钱,还有铺子里未开张耽误挣的钱,如此一正一负,一天少说也得亏上个几百文,就这还不算届时请薛神医看病拿药的钱。

    “也只能等着了,换个角度想想,薛神医能叫这么多人在这排队,想来他的医术一定很好。”

    这之后果真排了七日,阮柔终于来到前十。

    拎着第七的号码牌,阮柔难得的心情放松了些许。这几日在府城,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也做不了什么,整日除了排队便是跟前后左右的人唠嗑,不仅没有好心情,反而听了一肚子的闷气。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得了重病的人,身上更是满脑门的官司。

    当天晚上,两人难得放开,点了客栈几个招牌菜吃个过瘾,翌日一早,阮柔便搀着柳湛青下楼,去队伍直接排着。

    好在这一天并没有太久,或许是前面几个人医治得很快的原因,大概到了中午的时间门便到了他们。

    已经有小伙计前来喊薛神医去后堂休息吃饭,只是薛神医顾及能多看一个人就多看一个人,还是将阮柔他们两人喊到前面。

    薛神医就如大部分人脑海中所想象的神医形象,白胡子白头发,一张面容和蔼慈祥,带着大夫特有的温柔气质。

    一番望闻问切,薛神医很快给出了诊断,却原来是柳湛青自小胎中不足引发的热症,几十年下来没有太过精心的养护,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情况已经很是严重。

    可以说若是没有狠心来到府城,又恰巧碰到了薛神医,很可能就会因为不足之症,身体五脏六腑渐渐衰弱,直至最后救无可救,英年早逝。

    听了诊治,两人皆吓得不轻,还是薛神医安慰了几句,又给开了对症的方子,让人拿着房子去里面药堂开了一个月的药,光是这一个月的药就要了十五两银子,着实花费不菲。

    但救命的药,两人谁也没纠结,故而乖乖的拿了药,只是为接下来的药钱发愁。

    按照薛神医的说法,他将会在府城一直待到明年开春,天气回暖才会离开府城,前往其他的地方继续救死扶伤。

    如此他们不必担心,接下来没有大夫能够继续看诊,但是如此高昂的费用也委实让人忧心。

    之后又给阮柔把脉,不过身体长期劳累虚弱导致,开了些补肾益气的方子,好生调理,并不是大事。

    两人也不敢在府城多待,当天下午便找了回去镇上的商队,提着药包,带上行李,跟着商队直接往返。

    如此回到镇上,两人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不用再继续花钱了。

    阮柔去后院先熬了一剂药,让柳湛青服下,对方用过药顿时睡得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阮柔也不去喊他,赶在天黑之前又去清水村,接回来了五丫和阿宇,这才知道清水村阮家闹出的这一桩官司。

    阮家是阮柔的娘家,自然也是五丫和小六两个人的外家,是的,这一场闹腾就是由小六引发的。

    也不知是不是田家鼓动的,田小六愣是被送到阮家来,都是亲外孙,阮家也没有不接的道理,故而三个孩子就凑到一个屋檐下。

    五丫和小六两姐弟相见,此时分外亲近,两人整日的在一起,说着分开后的点点滴滴,感情更胜往昔。

    田小六听闻她在柳家过的好日子,心下又是羡慕又是委屈,羡慕对方能天天吃肉包子吃到腻味,委屈就是娘亲带着五丫去过好日子却不带上自己。

    再一听说娘亲有了一个新儿子,五丫也有了一个新弟弟,就是旁边的小不点,顿时那股子委屈就达到了极致,对对方横挑鼻子竖挑眼。

    阿宇是个乖巧的性子,却不代表能任人欺负,在小六几次三番挑衅之下,忍耐不住先动了手,五丫在一旁连连阻止却毫无办法。

    最后还是大人发现才将三个孩子分开,阮大嫂本就看这个白吃白喝的外甥不顺眼,当下就将人扭送回了田家,又是好一顿排喧。

    好在小六一个孩子,也不可能自己再从田家跑到阮家来,接下来的几日相安无事,阿宇脸上因为挨了几拳头的淤青也渐渐散去。

    至少阮柔前去接他的时候,已经丝毫看不出来有受伤的痕迹了。

    阮柔听完之后也很是无奈,她对小六这个孩子其实说不上愧疚,但到底是原主的亲生孩子,完全撩开也是不可能。

    但她猜测田家在听说他们去府城看病的消息后,定然有所猜测,不过有了府城这一趟,能将先前故意做戏的那一段遮掩下来,好歹省去不少麻烦。

    回去之后她也没有特意隐瞒两个孩子的纠纷,说起来其实也就是两个小孩子的纠纷,乡下孩子经常你打我我打你的,隔天照样感情很好,家中的大人也不会因此去纠缠什么,只是两人这样的关系,处理起来就得格外当心。

    柳湛青果真没在意,反而笑着调侃亲儿子,“往日从不见你发火,我还以为你真的当真没有脾气呢,如今能闹开也好,等明年春天送你去私塾,我也不用担心你会被人欺负了。”

    拳拳一番慈父心肠,阮柔听了也不禁动容。

    阿宇还是腼腆的笑笑,这孩子贴心孝顺,只是性子着实安静了些,或许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晚饭过后,照例是准备明日包子铺开张的材料,大笔的药钱和来年束脩的压力,使得两人都不敢轻易歇息。

    这一天两人准备的面粉量已经是第一日的三倍有余。

    包子味道依旧美味,客人因为错过了几日,今日便格外的热切,客人络绎不绝,即使如此仍是到了午间门十二点才将所有的包子卖完。

    轻呼一口气,关上店门,两人皆是累得气喘吁吁。

    “要不,招一个伙计吧。”

    “招一个伙计吧。”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相同的话语,随后便是相视一笑。

    “行,那明日我贴个单子,先招个伙计,我这胳膊,是真不行了。”柳湛青甩着胳膊,颇为无奈。

    下午有空,便请了街角写信摊子,立了一张招工的子,贴在铺子显眼位置。

    如他们这样招学徒,正经教人家手艺,能够教到人家出师的,并不会直接支付报酬。

    相反,时下学门手艺不易,家家户户敝帚自珍,往往学徒为了学艺不仅要送上厚礼,师父有事的时候弟子还得顶上,甚至有过分的,会要求其将一家老小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简直是当半个下人在用。

    揉面是项力气活,两人的目标是找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既能出上力气,又能省上一些银钱。

    至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样的担忧,暂时没在他们的脑海里出现,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想着将阮柔调出来的独家馅料教给人家,至于一般的包子铺,镇上就还有一家,也没能影响他们家的生意的,不需要为此担忧。

    招工的告示一贴上来,问的人不少,只是一听说条件,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十来岁的小伙子,不论在乡下还是在镇上都勉强能当半个大人用了,这样的年纪出去干活也能挣上几个银钱,即使留在家里也能干不少活,送出来当学徒,未免太过可惜。

    如此过了五六天,依旧没有选到合适的人,两人累得够呛的同时,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们的要求太高了一点。

    就在他们准备降低标准的头一天,终于来了一个九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小名石头,并无大名,听说是隔壁乡下的,爹娘早已不在,由叔婶养着,成日里非打即骂,每天要做不少活计,却仍吃不饱肚子。

    这不听说镇上有间门包子铺要招工,虽然没有工钱,可能管吃管住,他就再没有不满意的了。

    “所以你是背着家里偷偷出来的?”阮柔直接问到了点子上。

    小石头本来将自己的经历说的十分可怜,就期望着这对夫妻能收留自己,听到这句问话脸色似乎有点难看起来。

    到底不敢骗人,他老实道,“走之前跟叔婶说了的,不算偷跑出来,只是,只是他们可能没有当真,还让,让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结结巴巴半天,终于将原委说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心生同情。

    柳湛青犹豫半晌,到底同意了,“那你就先在我们铺子里待着,只是说好了,过几日你让人送个信回去,万万不能将纠纷扯到我们这里来。”

    小石头连连保证,当天晚上五个人坐在同一桌吃饭,小石头在爹娘去世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肚子吃撑的滋味,晚上撑到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时,眼中的泪水就不由得落了下来。

    “爹娘,你们放心,我遇到好心人如今也能吃饱饭,等我学会了手艺,换一个地方开间门包子铺,一定能养活自己,再娶一个媳妇生下大胖小子,咱们老白家也算有后了。”

    小石头的宏大心愿,两人不知,只知道这小伙子十分勤快,第二天院子里刚传出一点动静,小小年纪正是贪睡的孩子,就麻利的起来帮着做这做那,揉面挑水一点不含糊。

    阮柔今日难得轻松不少,看着柳湛青在一旁边干活边教导小石头,忍不住目露满意之色。

    第二天小石头看到村中熟悉的婶子,请人递了消息回去,只是一连几日都没见有人寻过来,小石头也不知是松了口气居多,还是失望居多。

    但总归,他能吃饱饭了,先前因为忍饥挨饿而一直瘦瘦小小的身体,在得到充足的营养之后,猛的开始长大起来,逐渐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家中多了一个人帮忙,阮柔逐渐的轻松下来,不需要再做那些累人的活计,每日里只要将买来的各色原料调制一番,成为她独家的美味馅料之后,再由柳湛青带着小石头包成包子,第二天的蒸包子卖包子,也不需要她再早起。

    忽然间门她整个人闲了下来,突然有点不习惯。

    好在冬日到来,她和五丫,以及小石头都没有足以御寒的冬衣,又急急忙忙去布庄买了布料棉花,缝制成厚厚的冬衣。

    接到衣服的那一刹那,小石头的眼眶不由得红了又红,没忍住当着几人的面直接哭出来。

    “小石头,收到新衣服不该高兴吗,怎么还哭了?”阮柔调侃。

    小石头抹掉眼泪,认真道,“师父师娘,你们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手艺,将来等你们老了我给你们养老。”

    柳湛青和阮柔俱有些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份内的事情,让这个孩子吃饱穿暖不至于受到太大的磋磨,结果这个孩子如此感恩。

    “好,那我和你师傅就等着你以后给我们养老。”阮柔应下,其实两人都有亲生的儿女,又有信心不让孩子长歪,这一句只是调侃罢了。

    不过小石头却将此当了真,后面一段日子学起手艺愈发勤奋刻苦,尤其在面对他们俩时态度异常恭顺,对五丫以及阿宇这两个弟弟妹妹更有了一股当大哥哥的范儿。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着到了年关。

    新年里,小石头的叔叔婶婶依旧没有派人来接,他也只是让人带了一点东西回去,人依旧是留在铺子里过年。

    按他的说法,回去除了给家里添一张口,再无别的益处,不过平白挨骂。

    但阮柔和柳湛青作为大人,却看的更为清楚,小石头的叔婶未必是全然的大人,否则完全可以将小石头带回去,少吃多做活,总不会亏,可对方没有,便是默认了小石头呆在这里学艺。

    但这些他们没有直接说,刚来的小石头充满了愤懑之意,整个人十分尖锐,并不一定听得进去,叔婶为人如何,还得他将来自己去看,去品。

    经过一两个月的相处,小石头其实心里已经已经把这里当家了,尽管知道自己是个外人,可还是忍不住贪恋太多,只有在这里,才会跟他爹娘还在时一般,有人疼有人爱。

    到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阮柔又回了一趟娘家,只是这一回却被故意蹲守的田家人给堵上了门。

    “贞娘,你在那柳家的日子过得可是不错啊。”

    田大嫂话语里阴阳怪气带着一股子酸味以及怨恨。

    这些日子她可是被公婆骂了不少难听话,诸如什么把弟媳特意嫁出去呀,是不是自己心里也野了呀,之类的,说的她简直无地自容。

    天可怜见,她跟这三弟妹没有多少交情,完完全全为了那十两银子,结果银子归公中,最后黑锅硬是扣在自己头上。

    偏这两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她有口难辩,也去镇上偷偷看过那家包子铺,生意红红火火,让人格外看不顺眼。

    “那还得多亏大嫂和婶子替我选了这么一户好人家。”阮柔全然不知他们的盘算,依旧笑盈盈。

    “我呸。”田老太丝毫不客气,“好一个寡廉鲜耻,不要脸的家伙,你自己在外面过好日子,可还记得你还有一个儿子在乡下吃苦受罪,连饭都吃不饱?”

    阮柔故作纳闷道,“你们如今竟然连饭都不给亲孙子吃饱了吗?”

    田大嫂连忙解释,“去年秋天收成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家里人人都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呢。”

    “哎呀,那我的小六可太可怜了,可也没办法,谁叫他姓田呢,又是个儿子,便是我这个亲娘想把他带在身边过好日子也不能够。”

    闻言两人眼睛顿时一亮,皆看到了贪婪之意。

    这个说,“三弟妹,小六可是你亲儿子,你不对他好一点,日后还有谁会孝顺你。”

    那个说,“贞娘啊,你要是能把小六接过去,让他跟着你一起过上好日子,我这个当奶的以后逢年过节给你烧香磕头,满仓在地下看见也会感谢你的。”

    阮柔却是十分为难道,“可是柳家也不会替别人养儿子呀,就是五丫这个女儿也是改姓了柳,人家才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要她带走小六,必须让他改姓柳。

    “那可不行,小六是满仓唯一的儿子,改了姓,岂不是要叫他绝了后,以后咱们下去怎么敢见满仓,。”田老太连连摇头,又不是家里真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阮柔摊手,“那就没有办法了,柳家也不是冤大头。”

    这话田老太和田大嫂都是相信的,无他,时下带着儿子的寡妇很难嫁出去,相反带着女儿再嫁则会简单上很多。

    田老太顿时就放弃了把孙子送到镇上享福的主意,只想着从孙子亲娘,也即阮柔身上抠点好处出来。

    田大嫂却是不愿意放弃,家中少一个人能少多少粮食呀,更不用说以后聘礼之类的花销。

    可以说,对于田老太来说,小六抑或其他孙子都是孙子,只是轻重上略有不同,而对于田大嫂而言,整个田家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房则越少越好。

    小六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子,可作为三房的独子,只要他一长大必然要分一份家业,如此当然对大房不利。

    故而田大嫂立刻拉过田老太悄悄耳语起来。

    半晌,田老太竟然改口,“贞娘啊,要不这样,你先把小六带走,让小六姓柳也行,只是那样柳家就得好好把小六当亲儿子养大,等他成年了你再跟他说说,让他改回来,如此也不算断了满仓的香火。”

    阮柔简直都要被她气笑了,天底下哪有这样欺骗人的。

    “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我还要跟柳湛青过一辈子,这事儿一旦出来了,我以后怎么办?”

    田老太却是毫无顾忌的,“到时候小六长大了,自会给你养老,你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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