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田家急着拿到十两的聘银,确定事情无误,就开始催着办流程,也是担心人到时候真死了,没法儿收场。

    至于阮柔,全程一副被安排的样子。

    而镇上柳湛青再次看着乱糟糟的家中,终于忍不住,咳嗽着扔出了重磅炸弹。

    “我准备续娶。”

    “什么!”

    一时间,不管是仗着外孙在柳家铺子闹腾不休的李家人,还是自认为族人的柳氏族人,皆呆滞当场。

    “青哥儿,你说什么?”李婆婆掏掏耳朵,似乎没听明白。

    柳湛青控制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小,“前些日子我托媒人想看了一个姑娘,没意外的话,过几日就要开始办婚事了。”

    “哎呀,这么大的事,外人也就罢了,你小子怎么不跟我说,聘礼可准备了,要置办哪些东西,你跟婶子说,保管给你办的妥妥贴贴。”

    相较于李婆子的震惊无奈,柳婆子就很是得意了,虽然也有那么点不爽吧,可到底他们才是自己人,都醒柳不是,这仗着死去女儿硬巴上来的碍眼老婆子可算要滚蛋了。

    “你瞎说什么呢,阿宇能有个娘照顾,再好不过了,只是啊,”她叹口气,“这年头可没几个对继子真心的,青小子,这人选你可得好好选,这不,我娘家远方亲戚有个正当年的侄女,你要是有空,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柳婆子眼睛一骨碌,紧跟着也道,“你妹子夫家那边也有个堂小姑子,才十六,性子是极好的,以后对小宇肯定也好,青小子,你可一定得看看。”

    不等柳湛青有任何回应,那边的两人就先吵起来,这个说你娘家远方亲戚不知是哪个鸡角旮瘩,竟还想妄图攀附,那个说你女婿的堂姑子那么大年纪嫁不出去肯定有什么问题。

    霎时间,屋子里是唾沫横飞,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捧高踩低更是不在话下。

    看够了好戏,柳湛青清清嗓子,“媒人那边人选已经看好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三婶子帮忙操持。”

    他爹娘早已不在,跟这些族人又没真的闹翻脸,故而,届时婚事少不得他们出面,索性他先把话说了。

    至于李婆子,倒还没听说过前面媳妇娘家人参加女婿后面婚事的例子,他就不请了,省得闹腾。

    立时,柳婆子得意之色跃然面上,斜了李婆子一样,高兴地大应出声“是,你放心,包在婶子身上。”

    李婆子得了个没趣又好生笼络了外孙半天,方才肯离去。

    柳婆子等人走后,立即凑了上来,“青小子,你说的那户人家是谁啊?”眉眼带笑,贼里贼气的模样,看了就知其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柳湛青依旧淡淡笑着,“三婶子,我还没正式上门,这也不好提,等确定下来,我再告诉您。”

    “跟婶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嘛。”柳婆子撇撇嘴,知晓没戏,不敢多待,赶紧回家跟当家的商量对策。

    等人全部走后,柳湛青才卸下笑脸,露出疲惫至极的脸色。

    “阿宇,过来。”

    名为阿宇的几岁小男孩眨眨眼,慢腾腾挪过来。

    眼看儿子单纯无辜的模样,柳湛青神情越发坚定。

    只他奇怪一点,他明明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偏偏前面对待这些亲戚们,却跟鬼迷了心窍一般,一退再退,直至无路可退,为此,他总感觉之前那人不是自己一般,可他不是柳湛青还能是谁呢。

    其实他哪里来的什么三婶子,说白了都是族人,他父亲是独子,他自己亦是,亲娘那边也没什么亲戚,这才沦落到如今这般,眼皮子浅的族人和岳家都能上门占便宜。

    好在他下定决心续娶,日后有了新妇,总能挡住他们。

    这之后,他也好抽空做些别的,一间小小的包子铺,看起来足够父子俩生活富裕,可其实远远不够。

    又三日,高媒人上门,带着银子眉开眼笑离开。

    是的,他身体不便,干脆将置办东西的银子一起给了对方,托她买些东西,为此还多给了一成的钱,算是辛苦费。

    有了一成的礼钱,高媒人倒也没贪图,样样都是按标准买了最好的,且因为她在镇上认识的人多,额外砍下些钱来,多买不少东西,如此倒是两相得宜。

    聘礼置办好,柳湛青又掏出自己的存钱罐,里面是他这些年全部的继续,拢共还剩下三十五两银子,取出预备办婚事的十五两,余下二十两以备不时之需,再次放回原位。

    挑了一个风高气爽的好日子,柳湛青邀了所谓的三叔三婶子,跟着高媒人一起上门提亲,而此时,阮柔早已被田家送回了娘家,只两边说好,十两的聘礼银要给过去,至于不给的后果,阮柔看着被扣留下,显得惶惶不安的五丫,以及依旧没心没肺的小六,心下越发厌恶。

    早几天,高媒人那边传来消息,两边合了八字,定了婚期,就开始走六礼。

    因着两边都是二婚,婚事一切从简,从上门送聘礼,到真正的婚期,不过也才一个半月。

    田家人运筹帷幄,阮家人确实完全被蒙在鼓里,看着被送回来的女儿,阮母惊恐道,“女儿,你不会被田家给赶出来了吧?”

    还没来得及回答,阮大嫂那边就闹腾开了,“妹子,不是我说,你侄女马上就要出嫁,你这会回来,不大好吧。要是做错了什么,趁早跟田家认个错,赶紧回去吧。”

    话说的一点不客气,就差直接将人赶出门。

    阮母却没想着自己女儿做错什么,女儿的品性她当娘的还不了解,一向最为贞顺,哪里会做对不起夫家的事。

    故而,她思来想去,最后将理由归咎到女儿得的病上。

    “田家也忒不是个东西了,你好歹为田家守孝多年,生下一儿一女,如今见你得了病,她就这么对你,不行,我得好好跟他们理论理论。”

    说着连忙朝不远处高喊,“当家的,老大老二,你们快过来,咱家女儿要被夫家欺负死了。”

    阮大嫂闻言面色有些尴尬,讪讪辩解,“原来是这样啊,大妹,不是我说,你这性子也太软了些,我要是你,我一头磕死在他们门前,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眼看一堆婆媳你来我往,甚至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原因定了下来,阮柔内心冷笑。

    等人到齐,欲要气势汹汹往田家去,她方才幽幽开口,“田家说给我好了一户好人家,让我再嫁。”

    “什么?”

    “什么?”

    在场所有人均发出了震惊异常的询问。

    小田村的名声谁人不知,那是宁愿儿媳死在自家,也不愿意人改嫁的主儿,怎么会让女儿改嫁。

    阮母一瞬间想到很多,脱口而出一句,“收了什么好处。”

    阮柔摇头,“对方出了十两聘礼,田家说要给他们。”

    “那绝对不行。”

    脑子转得最快的阮大嫂连忙阻止,开什么玩笑,自家女儿嫁出门,那聘礼自然该给爹娘,换言之,也就是自己的,给田家算怎么回事。

    其他几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纷纷询问,一时间指责、教训纷至沓来。

    阮柔只给了一句,“他们说银子是留给小六的。”

    霎时,几人都再没了反驳的话。——给亲儿子,似乎比给娘家人要更名正言顺一点。

    阮家怀疑,“田家人有那么靠谱吗,说留给小六就留给小六,你改嫁了,日后钱怎么花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那娘你说怎么办,他们还说五丫让我带走,如此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六了。”

    阮父嘀咕,“那就让他们立契约,否则,他们就是扯谎,这银子给我们收着才是正经。”

    他倒没想着贪掉女儿的这笔银子,只是,等外孙长大都不知是多少年后,家里凭空有了这些钱,不拘是做买卖,还是多买一两亩田地,中间多赚的收成不还是自己的。

    其他人纷纷应是,拿期待眼神看向人群中央的阮柔。

    “那还是等田家人来了再说吧。”阮柔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其实这钱肯定得留在田家,这也是作为她能离开田家的一个筹码,故意跟阮家说这些,不过逼他们扯到立契约上罢了,如今这般刚好。

    阮家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觉得好像没错。

    事实上,他们从头到尾都没问清楚阮柔自己的意思。

    阮柔就这般在阮家好生待了几日,期间,盼着自家能分到十两银子的光,故而待人极其客气,她从田家带回来的药包,阮大嫂一顿不落的给她煎药,照顾的妥帖至极。

    好吃好喝供着,几幅补充身体元气的药物下肚,阮柔的身体越发好起来,气色逐渐红润。

    阮柔满意打量着自己在水盆中的倒影,等摆脱这些后,一定要想办法赚钱好生打理,她一直觉得气色反映人的身体状况,气色越好代表身体也就越好,原主郁郁寡欢好些年,吃不好还要干不少活,肯定伤了元气。

    乡下的谣言向来传得极其快,阮柔归家且即将再嫁的消息通过三姑六婆的口,很快传开,一个个皆是唏嘘不已。

    想当年也是一个鲜妍爱俏的小姑娘,嫁出去几年,老得跟什么似的,众人面上安慰着否极泰来,实则私下里惋惜得很。

    阮柔不知这些,不过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人的际遇不定,有时可以尽人力争取,有时却是难以撼动的。

    别说原主,即使是她,不也要成日算计,扯下这么大一个谎言,才顺利从田家脱身,甚至为了孩子,还不好跟他们撕破脸。

    十天时间眨眼而过,阮家再次热闹起来,是柳湛青带着长辈和媒人上门提亲。

    办得并不如何热闹,阮父阮母请了几个亲近的人家作陪,彼此互相往来一番,询问过彼此情况,事情就此定下来。

    双方交了婚书,柳家则是将聘礼直接给到了阮柔,瞧得阮家几人眼红不已。

    好容易等人走了,却又有不速之客登门,不是别人,正是田老太带着大儿媳以及五孙子,田老头要面子,只提前叮嘱几句,并不愿意前来。

    阮大嫂已经手快,提前翻看过其他带来的聘礼,规规矩矩的一包糖,四包点心,一条六斤重的肉条,另有一人份的布料,多的一概没有,说多吧,并不多,说少吧,也勉强过得去,直教人如鲠在喉。

    正欲上前探探小姑子手里的银子,敲门声已经响起。

    “谁啊,进来吧。”

    田老太也没客气,悄没声地进来。

    阮家人面面相觑半晌,彼此心知肚明对方是来干嘛的。

    到底阮母道行深,面对着前亲家也能笑脸迎人,“哎呦,亲家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田老太却不找旁人,眼神瞅准阮柔,“贞娘,我带五丫来看看你。”

    好歹还要脸,知道借孙女的名义,阮大嫂心中嘀咕,依旧不愿意放弃。

    “亲家婶子,您坐会儿,说说话。”说着端过来几个凳子。

    “不坐了,家里还有事儿呢,我们看一眼就走。”

    说是看一眼就走,可看其身上拎着的一个小包裹,阮柔明白,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孩子的意思,田家还真是将算盘打的清清楚楚。

    她干脆不拖延,直接拿出刚到手还没焐热的小银锭子,如这般的银锭,放的时间长就会微微有些发黑。

    田老太利索接过,另一只牵着五丫的手立马松开。

    五丫得了自由,立即飞奔扑过来,嘴里可怜巴巴喊着“娘亲”。

    阮柔揽过人,将五丫护在怀里,看着田老太已经将银子揣进怀里。

    即将大功告成之际,阮母开口了,“亲家,您这事是不是办的不大地道,说破天,也没有前儿媳再嫁,聘礼给前夫家的道理啊。”

    田老太手下动作丝毫不慢,,塞进怀里这才抬头回应,“说的哪里话,这钱可不是我要,而是留给您家小外孙,小六的,贞娘,你说是不是?”

    阮柔迟疑着看看她,再看看阮母和阮大嫂,做出一副摇摆不定的姿态。

    阮大嫂见正主指望不上,遂干脆自己出头,“这银子就在这儿,我们阮家也不贪图,您说留给小六这孩子,我们也没意见,可这空口无凭,您总得有点依据不是。”

    “你们要什么依据,我还能亏待了我亲孙子,你们就放心吧。”说完,使了个眼色给田大嫂,示意她跟着自己一块离开。

    只是,阮大嫂先一步拦住了门,“慢着,你们不心虚你们跑什么,要想拿着银子也行,立一个字据再走。”

    “立什么字据,我说话还能骗你们不成,家里还有事要忙呢,你让一让,我们就先走了。”

    显然,事前田家并没有想到会被人堵在家中的情况,否则怎么也要叫上一个儿子,此时也好将门闯开。

    进进不得,离离不开,田母也有些恼了,“贞娘,你到底怎么说?”

    阮柔讷讷开口,“娘,若是你心里不虚,就立了字据吧,爹娘嫂子他们也是为了我好,知道我放心不下小六。”

    她一开口,事情再无回旋余地,田母无奈只得应了。

    不一会,阮大嫂去请了村中一个会写字的来。

    周边几个村子都没一个正经的读书人,这人也不过略读了几年数,识得些常见字,平日里也会帮村中人立些契书,看看地契等真伪的,待写了三份,阮大嫂分了半块糖,也就将人打发了。

    几人纷纷按下手印,最后契书阮家一份、田家一份、阮柔自己手持一份,田母与田大嫂方才得以离开。

    出了门,终于踏上归家的路,尽管拿到钱,可田母依旧满心不自在,只觉得被人要挟了。

    田大嫂却没当回事,只开口劝说,“娘,您想开了,不就按个手印。贞娘她恐怕没多长时间,让她心安也好,等她去了,阮家哪里又会为了个外孙跟咱们闹腾。”

    田母一听也是,心情舒畅不少,背着无人处,再次咬了银锭一口,这才满意而归。

    且不说两人回去田家后,田家众人是如何高兴,且说阮家这边,闹了一场,除去一纸无用的契书外,什么也没得到,平白生了一肚子闷气。

    回头看见这些聘礼,阮大嫂二话没说,将东西全搬进阮母的房间,只留了一尺布。

    阮柔拿过布料,并不是一般婚事用的大红色,而是日常的鸦青色,适合平常穿戴,刚好够她一身衣服的布料。

    她也不抱怨,收好契书,拿上布料,便牵着五丫回去房间。

    满打满算,她在阮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能少生事端就少生事端。

    进了屋,方才一直没干吭声的五丫这才开口,“娘,爷奶是不要我了吗?”

    “没有,只是娘想让你陪着,你以后一直跟着娘,高兴嘛?”

    “高兴。”五丫小小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可是,娘,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对,咱们在这里只住一个月,一个月后,咱们就搬去新家。”

    “新家在哪儿啊?”

    “新家在镇上,五丫,你小时候娘带你去过的,还记得吗?”

    “记得,镇上有香香的肉包子,还有糖葫芦。”边说边舔了舔嘴唇。

    “对,镇上有很多好吃的,等搬去镇上,娘一定想办法让五丫多多吃上。”

    五丫闻言,却并不表现的如何高兴,反而满是担忧,“娘,我可以不吃好吃的,只要你好好的。”

    阮柔安慰,“嗯,娘和五丫都会好好的。来,五丫,娘教你做针线,等以后有了布料,五丫就可以给自己做新衣服了。”

    五丫打小就没穿过新衣服,作为家中姑娘排行中的老五,一直穿的姐姐们剩下来的,如今这件也是,袖子其实都有些小了,等到冬日更为难捱。

    她打开田家给五丫送来的行李,顿时气笑了。

    总共就几件旧衣服,还都是破破烂烂那种,略微好点的都没带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

    索性也懒得计较,她收拾好,暂时还得穿一阵呢。

    可能是看在她即将再次出嫁的份上,也可能是看在几包点心和肉条的份上,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安生过去,再没人找不自在,田家人更是跟彻底消失了一般,再未出现。

    而此时的田家,却并无阮家那般平静。

    田小六觉得奇怪,他已经好几日未曾见到五丫和娘亲了。

    虽然他平常不怎么跟人相处,可少了人他还是能察觉出来。

    几日过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爷奶,娘和五丫去哪里了呀?”

    他以为会得到出去玩或者回阿婆家的恢复,却不料,田四嫂直接来了一句,“你娘回去嫁人了,哦,带着五丫一起。”

    小六顿时愣在当场,好半天没有回应过来。

    “什么,嫁人?”他奇怪问,“不是说小田村的女人不二嫁的吗?”

    再说就要说到十两银子头上,田四嫂不吭声,田老头田老太还有田大嫂等俱是不言语。

    小六没得到答案,只得跟自己生闷气,待吃过晚饭,他悄悄找到二婶询问。

    田二嫂只是怜惜看着他,“小六,你年纪不小,以后也该懂事了,你娘她也是没办法,她生病了,可能没多长时间,你不要怪她。”

    “那五丫呢?”他跟五丫更熟悉些,而且五丫平时也蛮照顾他,在山上采到了野果子,或者他在外面摔了把衣服弄脏了,五丫都会嘘寒问暖。

    “五丫你娘一起带走了,以后你长大了,记得去看看她,好给她撑腰,知道吗?”

    不知为何,小六觉得二婶此刻的眼神很是复杂,复杂到让他觉得满心的不舒坦,仿佛自己是一个小可怜虫般。

    我以后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了,他在心里默默想。

    再无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情,他一溜烟跑远,跟隔壁的小伙伴玩在了一起。

    嬉嬉笑笑又是一天,可等夜晚,跟堂兄弟们躺在一张床上,他又忍不住想起了这件事,翻来覆去,听得他们打呼的声音愈加烦躁。

    他悄悄起身,趁着月色,来到娘亲的屋子。

    “吱呀”,老旧的门扉在夜晚发出不小的动静,他唬了一跳,四处张望,见没人才敢进去。

    意料之内,里面空无一人,床上空荡荡的,只余一床破旧的被子,柜子少了两个,角落的箱笼更是不见。

    他想,娘亲和五丫是真的走了,不要他了。

    可转念,想起二婶的话,他是不上心,可也不是傻子,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再结合前阵子看病的事情,顿时全部明白。

    不是她们不是他,而是田家不要她们了。

    可我还在这呢。

    霎时间,小六又是迷茫不安,又是愤懑不平,可最终,全都化为一摊死水。

    从黑夜待到白天,早上,公鸡刚打过一遍鸣,他原样出来,假装无事发生般,躺在了小床上属于自己的冰冷位置。

    一切到底不一样了。

    阮柔手中衣服做好,婚期也如约而至。

    柳湛青打头,雇了一辆牛车,牛头上系着朵大红花,并没有太多吹吹打打,阮柔抱着五丫上了牛车,再带上两人为数不多的行李,就此离开阮家,前往全新的一个地方。

    柳家,柳三婶正和族里妯娌姐妹们一起帮忙,阮家不办酒席,柳家这边却是正经请了两桌,大多是柳氏族人以及附近的邻里邻居。

    镇上与村中距离不远,牛车大概只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柳家。

    作为新嫁娘,阮柔带着五丫去了新房,可见新房应当是整治过一番,墙面地上崭新,家具摆设俱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不爽利。

    也没人来闹洞房,阮柔将桌上糕点与五丫分吃了,便安静坐在床上等待。

    也不知过去多久,五丫已经缩在床脚睡着,门终于被推开。

    照例是高媒人带着新郎进来,只是这么婚事到底与常人不同,高媒人并没说些什么喜庆话,只言辞恳切的让两人好生过日子,便离开了。

    至此,她的心愿已经了结,看着这样一个人走出不同的路,就仿佛看着曾经的女儿脱离曾经困住她的所在。

    柳湛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饿了吗。”

    “没有,我吃了糕点。”

    他再转头去看,果见一桌子糕点已只剩下半盘子。

    “你洗洗早点睡吧,今晚我去隔壁房间睡。”

    “嗯。”阮柔并没挽留,先前两人只是合适搭伙过日子,可夫妻这种关系,还得看后面相处。

    柳家小院,客人早已不在,阮柔自己出来,打了一盆水,给五丫和自己擦洗过,躺在床上,上下据是柔软的被子,带着阳光的味道,香喷喷,母女俩睡得香甜。

    翌日,按照往常做戏,阮柔早早醒来,却间外面已经有动静。

    她过来一看,却见是柳湛青正在揉面做包子,包子馅儿上俱是点了个小红点。

    “铺子要开张吗?”

    “嗯,歇了好几天,我想着喜庆日子,多做点散散喜气。”

    阮柔过后也来帮忙,一个揉面,一个包包子,动作快了不少,再将其放上蒸笼,下面大火烹调,很快,传来了浓郁的香气。

    五丫很快被这股子香气唤醒,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人就已经顺着味道找来。

    “娘。”她含糊喊着。

    阮柔捏捏她的鼻子,“醒了没,快去洗洗。”

    柳湛青也道,“正好赶上第一笼包子出炉,洗好赶紧来吃热乎的。”

    五丫被陌生声音吓得一激灵,立即清醒过来,咕噜噜跑远。

    柳湛青从蒸笼里捡了四个包子出来,“你们先吃吧。”

    阮柔问,“你呢?”

    柳湛青指指已经上门的客人,“我边吃便忙,你不用管我,要是阿宇起来,你帮着照顾一下。”

    阮柔遂端着盘子回来后院。

    柳家的小院临街,是典型前铺后院的样式,足足三间正屋,另有一间灶房、一间仓房,以及一处柴房,总的来说,四口住的还算宽敞。

    柳湛青没有特别亲近的长辈,即使最爱前来串门的柳三婶子,也是三代以上的交情。

    故而,这一日,阮柔也没有其他长辈说教,拜过柳家父母,便开始收拾给五丫的屋子。

    被子铺盖是早已准备好的,阮柔只觉整理一番,越发觉得对方贴心。

    她忙了一会儿,忽见身后冒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想来是柳湛青的儿子。

    她伸手唤道,“过来,姨带你过去洗脸。”

    小男孩却是理都不理,兀自跑远。

    阮柔见状,让五丫去看着点,等小不点也出过早饭,两个孩子已经玩得很好。

    阮柔并不打断,转去前面帮忙。

    可以看出,柳湛青做包子的手艺不错,即使多日未开张,也有很多老顾客上门,少的买两三个,多的买上七八个,一家子一起吃。

    镇上人家到底比村里有钱,两文一个的肉包子并不吝惜银钱。

    忙活一上午,等到巳时初(上午九点),陆陆续续的客人逐渐减少,蒸笼里已经蒸过五六笼包子,皆卖的干干净净,只余下最后一点儿。

    生意看来不错,阮柔下了定语,如此,短时间怕是不需要担心生活上过不去。

    只是很快,柳湛青便剧烈咳嗽起来,那架势,像是要将心肝脾肺肾一起咳出来般,叫看得人心惊。

    后院玩耍的阿宇一听见这声音立马跑了过来,熟练端过一杯水,柳湛青接下喝了,这才慢慢缓和过来。

    “吓到了吧?”回缓过来的柳湛青,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而是怕吓到对方。

    不得不说,阮柔这一刻有些触动,她担忧问,“我没事,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老毛病,过了这一阵就好。”说着他到底有些无力,回头看看铺子,有些不放心,欲要继续回去看着。

    阮柔瞧着实在不放心,便道,“你回去歇着吧,我来看着。”

    见对方一副迟疑的模样,她连推带搡将人赶走,随即嘱咐,“阿宇,看着你爹回去休息。”

    阿宇人小,反应却很快,硬是拽着人的裤腿将人拉走,五丫在后面亦步亦趋,很是小心谨慎。

    阮柔一笑,打量过剩余的包子馅儿,待再有客人上门时,招待得已是有模有样。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包子终于卖光,她拉上前门,拿过蒸笼就要去后面清洗。

    此时,柳湛青已经完全恢复,并不要她插手,自己将蒸笼洗干净,放在一旁晾晒。

    难得的空隙,阮柔问他,“你这病怎么样了?”

    刘湛青不自觉咳嗽两声,“老毛病,先前在镇上治了都不见效果,等攒够银子,我准备去府城一趟。”

    “嗯,那是好事,能治尽量治。”虽是这么说,可阮柔却觉得奇怪,因为往返府城一趟并不需要太多银子,至于看病的银子多少,总得去看才知道。

    不一会,她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要不趁早去,不好耽误了病情。”

    柳湛青一愣,看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奇怪。

    两人对视了会儿,还是柳湛青先败下阵来,“我身上还有些银子,去府城大概是够了的。”

    “那咱们趁早去。”

    “嗯,等过了三朝回门。”

    至此,两人间到底生疏,再没了话题。

    阮柔又去忙自己的,光靠如今的包子铺,或许足以让四个人生活得不错,可也仅止于此,要想过得更好,就得想别的法儿。且五丫如今已经不小,她想着教五丫读书识字,不拘是送去私塾,还是额外请个师傅,都需要不菲的银钱,这一点,她没办法苛求柳湛青如何,毕竟对方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去进学。

    首先排除掉刺绣这个可能,原主的手经过多年劳作,如今已经粗糙不堪,只能打最粗糙的络子,至于正经的刺绣,想都别想。

    至于旁的,香料需要成本,种花栽培亦是如此,盘算过一圈,到了最后,阮柔发现自己暂时能动手脚的,也就眼前的包子铺生意。

    改善配料,这是阮柔想到最便捷的法子,只是不知道,柳湛青会否同意,毕竟她现在身上身无分文,柳湛青又急需银钱看病,两人并不熟悉,眼下也就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不信任她也是可能。

    将早上对方和的馅料想过一番,阮柔脑海霎时浮现出好多个改善的方子,又从中挑选了价格最为便宜的三种,在心中列出想要的材料,默默算了算银钱,最少也要一百文银钱。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到底开了口,大不了算她借的。

    结果,柳湛青一听就答应了,“我现在调的馅料其实还是我爹娘传下来的,有些老顾客爱吃这个味儿,可也有不少人吃腻了,要是能多几个馅儿的,指不定生意能好上许多。”随即,痛快给过了一百文,丝毫不担心她是糊弄他的。

    “你放心,我一定省着花。”对方交托了信任,阮柔自然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下午,她牵着五丫,跑遍了镇上几个香料铺子乃至药堂,又买了几斤大骨肉等材料,一下午的功夫,一百文就换了这些东西回来。

    等到傍晚,一家子连晚饭都没做,就看着阮柔调馅料做包子。

    其实,柳家三代下来,做了几十年的包子,说句不客气的话,包子是真的吃腻了,故而家中出去早上的早饭外,其他两顿大多会正儿八经的做饭煮菜,总之得吃的不一样。

    可阮柔调制的馅料格外不同,也不知是拿什么配的,几种香料混到一起,再加入熬制的大骨汤中,分外诱人。

    之后的几种馅料,除去肉馅的保持了原来的味道外,其他的多有改善,比起以往香甜不知多少。

    只那蒸笼上开始起了雾气,味道飘散开来,几人皆馋得流口水。

    柳湛青苦笑,“我做了半辈子包子,从没觉得包子能这么好吃。”

    阮柔只笑笑,她也不好解释自己这一手手艺。

    她有心避讳,柳湛青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好像在他的印象里,对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奇怪,他再次锤了锤脑袋,最近总觉得会模糊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可他明明记得自己从不认识贞娘,真是奇怪了。

    阮柔不觉,每种馅料的包子各做了五个,一人一个外,多的一个她用来比较记录,以作改善。

    阿宇揪着烫呼呼的包子,忍不住啊呜一口,随即被烫的嗷嗷叫也不肯松口,急的原地转了几圈方才咽下肚。

    相较而言,五丫的吃相就斯文多了,先是吹上几口,等凉了些许再小口细嚼慢咽,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边吃便嚷嚷着好吃。

    而柳湛青,作为做包子的老手,他从表皮开始一点点品尝,同样的面粉,做出来的外皮差别并不大,可等触及里面的馅料,滋味就格外不同。

    略带汤水的馅料浸透了里面的面皮,香气格外浓郁,一口下去,汁水四溢。

    香菇馅的堪称美味,酸菜的辛香麻辣,就连单纯的素馅包子,因着从老汤过了一道,都戴上了不少肉的香气。

    他一边享受的吃着,一边苦笑,“你这素馅包子推出去,肉包子恐怕就要卖不出去了。”

    这却是恭维话了,大家吃肉包子不只是为了肉包子好吃,更为了那其中的肉馅儿,故而,肉包子再如何都有那爱吃肉的吃,素包子如此不过添了几分滋味。

    但阮柔听了很高兴,试探问,“那明天就做这几种馅料的包子试试?”

    “嗯,生意一定很好,只是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她其实今天买了不少材料回来,本就预备明日开始做新馅料的包子。

    两个小的,一人吃了一个包子,就吃饱了,而阮柔与柳湛青,愣是一人吃了四个包子,吃到最后,半天动弹不得。

    这可不是富贵人家后院里做的精致小包子,相反,为了实惠吸引顾客,每个包子都做的有成□□头大,即使大人一顿两三个也绝对能饱腹。

    歇了好一会儿,柳湛青提前和好面,又将需要的材料切洗干净,一切预备妥当,两人才各自休息。

    第三日,是阮柔的回门日,只她兴致勃勃要试验新馅料,便商量好,等铺子关门再回不迟。

    和面、调馅料、包包子,最后,阮柔还将大骨汤盛出来,一并端到前面,若有在铺子里吃的,配上一碗汤,味道再好不过。

    事实证明,阮柔的辛苦并没错。

    比昨日还多的八笼包子,自上了蒸笼传出味道,客人就络绎不绝,最后愣是辰正就卖光,还有不少客人嚷嚷着不够吃。

    无奈没有多余的材料,柳湛青只得跟客人道歉后,依旧关了铺子。

    回过神来,两人谁也再顾不得回门事宜,乐滋滋数了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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