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梅和令荀先是来到镇上,  从镇上租了马车到鸢城,按计划,他们要在鸢城住一晚,  翌日赶早登船。

    令荀前脚订好了客房,就被阮青梅拉着出门。

    这还是这一世阮青梅第一次来鸢城,  在龙傲天路线里,  阮青梅走得差不多就是这条路,  只不过他们在鸢城多停留了几天才去的鸾都。

    令荀只当阮青梅是第一次出门太过兴奋,耐心地陪着她逛街,  但阮青梅目标似乎十分明确,  直奔鸢城当地一家不大不小的布庄而去。

    他二人穿着朴素,  但也整齐干净,所以进门时并未被拦,  却也无人招呼。

    阮青梅径直走到店中央,喊道“掌柜的!”

    账房闻声,从内室出来,  打量了二人衣着,  撇嘴“嚷什么,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你是掌柜?”阮青梅白了他一眼,不甚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你这个管账的凑什么热闹?我赶时间,把你们孙掌柜叫来,我要的东西,只有他能提出来。”

    账房没想到会被点破身份,  狐疑地打量阮青梅“你是……?”

    “说了你也不认识。”

    阮青梅把银票往桌上一拍,  也不废话“我要两匹东海流霞锦,  现在就要,明日就要见到成衣,你做不了主,叫你们掌柜来说话。”

    账房被这一套壕言壕语拍懵了,听听她说得什么?东海流霞锦,那可是世家子弟高门大户都争相抢购的名品,他们这店一年也就能进十匹,她开口就要走两匹?

    账房两手叉进袖子,虽然不买账,但比刚才客气了些“不好意思姑娘,今年的流霞锦已经没有了,掌柜的来也没——”

    “打赌吗?”

    “什、什么?”账房一愣。

    阮青梅自信扬首“你去问你们掌柜,如果库里正好还有两匹,你们店再搭我一套头面,从你工钱里扣,如何?”

    账房显然被她这一套连环操作给震慑了。他再度打量起对这二人,见他们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不俗,莫非大有来头?

    “……还请稍等,容我去通报一声。”

    两人一坐下,刚才还爱答不理的伙计立即机灵地奉上茶水,殷勤地道“请二位慢用”。

    走了一路,阮青梅也渴了,端起来一阵豪饮,而后对令荀说道“二狗哥哥,鸾都乃天子脚下,虽说英雄不问出身,但咱们办事难免遇见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早置办一身行头,免得叫人瞧轻了去,错过了机缘。”

    她放下杯子“我听说那边物价更贵,与其到鸾都再买,不如在鸢城置办妥了。”

    至于档次……当然是一步到位!

    令荀没想到阮青梅想得这样长远,点头道“有理。”

    其实阮青梅要做什么,他本来也没意见,不然方才也不会一言不发。小青梅第一次出门,又是女孩子,看到城里繁华,想要好好打扮也是正常,只不过……

    “青梅,最好还是要成衣,鸢城我们只停留一夜,制衣怕是来不及。”令荀道。

    “二狗哥哥放心,这些不用我们操心,掌柜的自会想办法。”

    阮青梅明眸闪烁,自信十足。

    不一会儿,账房回来,一改之前轻慢态度,恭敬地道“掌柜有请,还请二位楼上上座。”

    ……

    半个时辰后,两人由孙掌柜亲送着出门,一路赔笑,并再三保证明日一早定能做好。

    回程路上,令荀越想那掌柜的态度越是好笑,怎么那两匹流霞锦竟像烫手似的,掌柜好像巴不得赶快送出去。

    “为何会如此?”他好奇地问阮青梅。

    阮青梅笑说“二狗哥哥你经常来鸢城,应该知道,鸢城有两个世家是死对头。”

    “这我知道,是东城慕容和南城闻人。”

    “对!”阮青梅说,“前些日子众人拜山神时,这两家人路过村口,在茶棚闲聊,我从那得知,两家这半年来都在搜集流霞锦。”

    “鸢城如今只余这最后两匹锦,孙掌柜既不想得罪慕容家,也不想得罪闻人家,消息眼看捂不住了,他正是两难。赶巧来了我这样的冤大头,一键支付,全款购买,纵然售得便宜些,却帮他免去了一桩麻烦。”

    这事即便慕容和闻人家的就算知道了,也只能怪自己手慢。而阮青梅一个外来人,今天买,明天提,提完就走,那两家人想抢也找不到人。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孙掌柜手里有流霞锦,当然是因为她有前面三十五世的“经验”。

    有好几次,她和龙轻野在鸢城停留,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她亲眼见到过闻人和慕容家的人在这家店大打出手,最后流霞锦毁了不说,布庄也被砸了一半。孙掌柜大受损失,又两面不是人。相比之下,这一世,自己于他而言简直是救苦救难的小天使。

    令荀想了想“这流霞锦虽然珍贵,但也不到争抢的地步,不知这两家人所为何事。”

    “好像是为了一个女人,叫什么月的,”阮青梅凝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记不起来了。”

    令荀却是一顿,声音微微一涩“是……吟月夫人?”

    阮青梅灵光一闪“啊对对对,正是她,天下第一美人吟月夫人。”

    令荀淡淡地道“她的丈夫是堂堂清江王室,权势滔天,又威震一方,怎会缺流霞锦?”

    “不是她,是她儿子大婚要用。听说这位吟月夫人爱子如命,什么都要给儿子最好的,一定要婚礼上所有的布置都用流霞锦,彰显盛大。这流霞锦一年就能生产这么多,一下子这么大用量,可不得满天下搜罗吗……咦?”

    阮青梅回过头“令荀哥哥,你也知道她?”

    令荀眼神一暗,别过头去“以前婆婆身体健朗时,我经常在外跑商,听到的自然多一些。倒是你,鲜少出门,还能知道这么多,真了不起。”

    这是把问题抛回来了。

    好在阮青梅早有准备“我哥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带书,他时常分不清话本子和江湖小报,我看得也就杂了。”

    “对了令荀哥哥,有件事你得有心理准备。”阮青梅突然转过身,一脸郑重。

    令荀一怔。

    “刚才出门,我把我们两个身上所有的钱都带上了。”阮青梅说。

    令荀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流霞锦不便宜,刚才我已经把钱花光了,现在我们手里除了这两张船票,什么也没有啦。”

    令荀!!!

    ……

    翌日清早,孙掌柜果然命人将裁制好的崭新的两套流霞锦衣送到客栈,配套的还有两双鞋子,一套碧玉头面。

    阮青梅催令荀换上,自己也回到房间,高高兴兴地试起了新衣裳。

    大概是钱花得到位,虽然是连夜赶工的,但这衣裳做得很细致,针脚绵密,大小得体,做工很对得起这匹料子。不得不说,流霞锦的料子就是舒适,虽然家里的粗布衣裳她也不嫌弃,但条件允许的话,谁不喜欢更好的呢?

    阮青梅穿戴妥当,原地转了圈儿,只觉得好像将云霞披上了身,迫不及待地要给二狗子看,梦想着说不定还能刷一波好感度。不想她还没下楼,就被吵了耳朵。

    二楼天井上,突兀地涌出了许多房客,且女客为主,依着栏杆争相往下看,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吵什么。

    阮青梅被人流推了一下,位置马上被人占据。

    她懒得计较,向楼梯走去,却见一楼大堂此刻气氛也很奇妙,大家明里暗里都瞧着同一个方向……

    “青梅!”

    楼梯下,一身流霞锦缎的令荀回过头。

    一瞬间,阮青梅仿佛看到面板上的立绘活了过来流霞满室,芝兰无双。

    她一下子也分不清是令荀沾了衣裳的光,还是这流霞锦蹭了令荀的仙气。

    只可惜那美公子毫无自觉,大步上前扯过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嘴里还催促道“船要开了,我们快些。”

    那一瞬间,阮青梅分明听见了楼上楼下那些怀春女子心碎的声音。

    阮青梅晕乎乎地任令荀拉着,对着眼前的小仙男怀疑了一会儿人生,而后问系统“小游,二狗子以前的确是nc没错吧?”

    系统“是的呢!”

    “所以说他以前的颜值是被刘海封印了吗?”

    系统“啊这……讲真,我们也挺意外的。”

    系统“亲呐,怎么你不喜欢吗?”

    “倒也不是不喜欢……”阮青梅叹了口气,“就是有点后悔。”

    早知如此,她随便买点什么打折过季的成衣给他收拾一下,就很能唬人了。如今这样,颜值和流霞锦交相辉映,杀伤力直接翻倍增长,晃得她时不时地心神恍惚,失去思考能力……美色误人啊!

    ……

    客船顺江而下,顺风顺水,速度很快。听令荀说,他们傍晚会在一个小码头休息一会儿,然后连夜启程,明日中午便能到达鸾都。

    船身不大,也没什么休息的空间,船客多是些江湖人和百姓,难免环境喧杂。令荀便带着阮青梅到船尾处,临江而立,欣赏两岸风景。

    他二人气质不凡,女子娇俏灵动,男子气质如华,船上不少人都在猜测是那个宗门的仙侣驾临小舟,并不敢上前打扰。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总有人“路过”船尾,时不时地偷看两眼,仿佛就此能沾上仙气。

    其实,如有人再走近些,就能听见那二人低头细语,说得是十足的“人间烟火”。

    “令荀哥哥,你别担心。”阮青梅摸着饿得作响的肚子,“等船靠了岸,我马上就能搞到钱。”

    这些都在她计划之内,她与二狗子都是筑基之人,不过饿上一天而已,问题不大。

    中午时分,船上众人都取出了干粮,一时船上各种味道混杂,甜的辣的,腥的鲜的,明明是下风口,却还是飘乎乎地传到了船尾。

    阮青梅不饿,区区一顿不吃而已,有内力扛着,她是真的不饿——但是不饿和不馋是两回事。

    鼻端气味儿勾人,阮青梅忍不住往船首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恰巧和一个把甜糕吃得满嘴都是的小姑娘相对。

    小姑娘眨眨眼,转头拉扯自己的娘亲“阿娘,那个姐姐在看我的甜糕。”

    “囡囡乖,那是仙女姐姐。”

    “阿娘,仙女姐姐是不是饿了?我可以把甜糕分姐姐一半。”

    “乱说话,仙女都是喝露水的,不用吃这些,囡囡快吃,吃完阿娘给你擦手手。”

    阮青梅“……”qaq

    阮青梅深吸了口气,心里多少对二狗子有些内疚。她回头说道“二狗哥哥,你放心,等到了鸾都,钱不是问题,我有的是方法搞到手,我——啊呜?”

    话音未落,一块香喷喷的甜糕被喂到口中。

    蜂蜜的滋味儿伴着面团在口中融化,阮青梅觉得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只见令荀取出不知何时带上船的的甜糕,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我就知道”。

    阮青梅眼里闪着星星“令荀哥哥,你哪儿来的钱?”

    “你第一次出门,把钱都给你管,我不放心,所以留了一些。”令荀实话实说。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瞻前不顾后的丫头……

    阮青梅???

    呵,男人。

    “不过也只有这些了,等到了鸾都再想办法。”令荀在她头顶揉了揉,叹道,“总不会把你饿着的。”

    阮青梅心里一热,快速噎下甜糕,说道“狗哥你放心,到了鸾都,我们自有不花钱的去处。”

    那才是她不惜血本置办这身行头的目的,绝对物有所值。

    船只平稳行驶,傍晚准时到了港口,因为停留的时间很短,两人都没有下船。这次停靠,又有几个船客上船,小船一时又更挤了些。

    阮青梅注意到这几人有些很“奇怪”的共同之处。

    这些人皆是文人穿着,衣服是细布,可不是袖子长一截,就是衣服短一块儿,不是很合身。而且这些人姿态粗鲁,有些人脸上还有伤疤,眉宇之间皆有狠色。

    令荀显然也注意到了,只是并不作声,带着阮青梅又往后靠了靠。

    夜色渐浓,船上逐渐响起鼾声,阮青梅不困,但是在船上飘摇了一天,不觉也意识混沌。

    忽地,一阵嘈杂声传来男人的恐吓,女人和孩子的尖叫,一些谩骂,一些嘶喊,刀刃的冷光划破月色,扰乱了深夜的宁静。

    “都不许出声!”

    “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你、还有你!再叫把你们扔江里!”

    与此同时,客船的对面,迎面驶来一艘船,灯火通明,森冷的冰刃远远反着光,船上喊声如雷。不一会儿便靠了过来,与船上人里应外合控制了客船。

    “二狗哥哥,有坏人……”阮青梅小声喊他。

    她感觉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紧了紧,像是在安她的心。

    “是水匪,”令荀道,“别慌,他们拿了钱财,就会放行了。”

    这一带速来不安生,只是令荀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就这么倒霉的遇上了。这些水匪都是两岸一些过不下去的百姓,目的只是劫财,拿到钱就会走,一般不会伤人性命。

    果然,那些水匪持刀恐吓一番后,便叫人倚着船舷排排站好,不曾伤人,也不曾欺凌女子和孩子,只收取“路费”。船上的人从船客到水手,皆不敢反抗,战战兢兢地交上“买命钱”,或多或少。

    收了七八个之后,这些水匪不由也有些嫌弃。

    “妈的,这一船船的尽是些穷鬼,这趟又白干了!”

    “嘘。”有人使眼色,看向船尾,视线就落在了那对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年轻男女身上。

    ——这不是还有两只肥羊吗?水匪彼此交换了眼神,如是表达。

    提着大刀的水匪头目来到二人跟前,对他二人客气地抱了一拳,豪气地说道“二位朋友,流年不利,兄弟没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讨个方便钱,都是行走江湖,多包涵包涵。”

    “好的大哥!”

    阮青梅也不想节外生枝,痛快地将身上最后的五个铜板上交。

    水匪头目一怔,眉头紧了紧,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娇俏少女,到底忍了下来。

    他又看向另一位谪仙般的公子,期望这是个“懂事”的。

    令荀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他缓缓掏出了一块碎银,孤零零地放在那五个铜板中间,像一笔“巨款”。

    水匪眉头一跳“二位,可是在消遣咱们兄弟?”

    阮青梅令荀不,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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