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冷笑:“你就是把神仙请来也没用, 阮青梅,我今天就要你好看!”
沈湘一起手,狂风骤起,无数落叶、砂石、枯枝、竹节浮于空中, 像蓄势待发的兵刃。众人一阵防备, 然而想象中的暴雨狂风并未出现, 忽地, 空气中传来焦味儿, 那些漂浮于空中的零零碎碎居然都开始浮出火星, 这是……阮青梅皱眉。
“这是师姐的绝学‘万点星火’, ”琅华宗的弟子道, “大家快散开!”
“听他的,散开!”阮青梅说着, 眸光一闪,扬起平底锅上前。
“阮师妹危险!”
沈湘目光闪过杀机:“妖女,找死我不拦你!”
“万点星火”是沈湘自创的绝学,以内力真气, 形成万点星流, 将对手完全笼罩星火之内。那星火乃是以她灵力催发而成, 被烫伤灼伤的话伤口难以愈合, 还会留下丑陋疤痕。上一世阮青梅曾在宗门比试中见过这一招的真正威力。
不过此刻沈湘刚刚结丹不久, 她的“万点星火”远没有后期那般出神入化,控制上也并不能面面俱到,最重要的是, 她无法虚空凝火, 需要借助载体, 而一些枯叶树枝往往还没碰到人已经烧没了。这一招的威力也就大打折扣。
阮青梅看准一个刁钻的角度, 挥舞平底锅,挡下了一颗星火。
星火打在锅底的时候,阮青梅都觉得锅底几乎要被打穿了,然而低头看一眼,神器就是神器,漆都没掉一块儿。
是了,她手里的是一口锅啊,世界上有那一口锅会怕火呢?
“真是好宝贝!”她夸一句,系统总算给她选对了一样东西。
沈湘眼中闪过讶异,不过很快又消失。
不过是巧合而已,她不可能知道自己“万点星火”的弱点,这妖女的运气也就好这一次了,沈湘挽起长剑,不再废话,直接冲了过去。
琅华剑法!
阮青梅自然认识这套剑法,毕竟她练过好几世,要单论剑法她未必不是沈湘的对手,但是沈湘真气灵力都不是她现在能比的,不多回合,她衣袖便被剑气刮破了一条。
“阮师妹小心啊!”
“沈师姐,阮师妹是百炼宗的客人,师姐手下留情!”
熟不知众人越是求情,沈湘越是生气。
她气阮青梅运气好,躲开了她的“万点星火”,更气自己堂堂玄清真人弟子,金丹修士,居然无法在瞬息之下制服阮青梅一个筑基者,最气的还是,这小妖女的剑法——看起来居然比自己高明。
其实也谈不上高明。
阮青梅为了不露馅,使的是九重天的招式,没有渟渊那样强大的功体支撑,她万分之一的力道都使不出来,但是她对琅华宗的剑法倒背如流,沈湘出一招,她基本就能预判出是什么套路,只可惜修为不济,终究逐渐不敌。
系统:“现在知道急了,早让你好好修炼你不听!”
“我再怎么修炼这个时候也追不上她呀!”沈湘比她早入门十年呢,这根本就不是懒惰的问题好不好。
她的帮手呢,怎么还不来?
——阮姑娘休慌!
一声剑啸,三尺青锋破空而来。明明无人执剑,长剑却宛如有生命一般,轻而易举地替她挡下一击。
阮青梅松了口气,旋身退出战局:“青冥兄,你可来了!”
“青冥奉我主之名,保护姑娘。”
令荀已经进入结丹的关键时期,此刻不能分心,所以将阮青梅的安危全权委托了青冥。
“青冥兄,你拖一会儿就好,孙曜师父和百里宗师马上就来了。”阮青梅看到青冥剑那古朴流畅的剑身,又提醒道,“她的剑会灼烧凡铁,你小心一点不要被伤到。”
“凡铁?”青冥剑不解地晃了晃。
那与它何干?
他又不是凡铁。
“妖女,果然擅用妖术!”沈湘鄙夷道。
青冥加入战局,她以为是阮青梅的“小把戏”,然而使出全力却还久攻不下,顿时脸色一黑。
此剑威力,不是阮青梅能驾驭得了的。
“你是什么妖物?”她看了一眼山洞方向,突然想起那与阮青梅形影不离的青年今日竟然不在,顿时明了,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本体不在此处,哼,雕虫小技!”
她以为青冥剑是令荀的“障眼法”,乃是令荀本人在操控,于是突然转移攻势。运转剑气指向山洞:“鼠辈还不现身——”
青冥不想欺负小辈,原本是敛着剑气打,见沈湘居然去骚扰令荀,顿时大怒,剑刃猛然释放出凛冽杀意,其锋利竟胜过沈湘平身所见至锐至利!
沈湘吃了一惊,躲闪已是不及,被浑厚剑气扫过,沈湘只觉得脖子一凉,还以为只是被剑风刮过,可紧接着,细微的疼痛透过肌理,连带着汗液浸过伤口的沙痒感。
“沈师姐!”琅华宗的弟子惊讶大叫。
沈湘皱眉,抬手一摸,掌心血迹斑斑。
那剑锋割破她肌肤而不见血,连痛感都来不及传递,这样快的剑这样利的韧,要取她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沈湘登时浑身血液上涌,如坠冰窟。
“青冥兄!”阮青梅没想在这里要了沈湘的命,她安抚道,“可以了,回来吧。我和令荀哥哥都没事,放她一马。”
青冥剑沉吟,对沈湘道:“老夫念你是小辈,恕你对我主不敬之罪,你好自为之,休要再来犯事!”
青冥剑收势,化为一道青光,飞入洞中,几乎同时,众人耳边传来一声轻而又轻的“妖孽,修走”。
闻声沈湘一喜,惊呼道:“师——”
“何方妖孽,竟伤吾徒。”
众人还不及反应,只见一道雷霆万钧的剑气劈向洞口,朝青冥去处而去,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种宗师级的强大压迫感,阮青梅再熟悉不过。
二狗子在闭关,他经不得这一击。
“祈云琉你住手!”
阮青梅的身体走在了大脑之前,欺身挡在洞口,将浑身灵力凝聚于双掌。
祈云琉只是见一道青光伤了沈湘,便以为是妖孽入侵。这会儿忽见有人窜出,收力已是不及,两股气流相交,阮青梅衣袍鼓动,裙袂飞扬,灵力猛然升腾,竟是靠自身功体硬生生顶下了宗师一击!
……
微雨山,杏花村。
小村庄里依旧安逸如斯,十几年如一日。
不到两岁的红孩儿坐在院子里的凉席上,左看看,右看看,大大的眼中满是疑惑。
就在刚才,红孩儿的亲爹亲娘一起出门,让他和小乖在家乖乖的,可是“唰”地一下,小乖就不见了,爹娘给他留的奶糕,也不见了。
这是为什么呢?
“小乖……”红孩儿蹬起小短腿儿,咿咿呀呀地找着“小乖”,眼看就要撞到水缸时,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一面看不见的、软乎乎的“棉花墙”,将他弹了开来。
接着一股力量,将红孩儿拦腰抱起,丢回了小凉席附近。
“小乖,小乖!嘎!”红孩儿拍着手大笑,很快就喜欢上了“新游戏”,蹬着小短腿又跑起来。
阮家大屋屋顶,魔尊西无咎烦之又烦地对着院子里一指,挡住了红孩儿的去路——这小崽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最近喜欢用头跟水缸死磕,撞完了自己又哭,他爹娘说了也没用。
魔尊大人难得化一会儿形,懒得看孩子,趁着阮家夫妻不在家,在屋顶晒一会儿太阳。西无咎捏了个隐身法决,四肢舒展地躺在屋顶,左手放着一叠香喷喷的奶糕,额间魔纹一闪一闪,他狭长的眸子微眯,读着识海中阿南叶送来的密报。
阿南叶说,托罗老儿果然在钟秀峰安插了暗桩,不过听说对方还没有下定决心。如果那“暗桩”突然反悔不和他合作了,那么托罗的计划可能会前功尽弃。
九大宗弟子从小被教育除魔卫道,未必会愿意帮助魔宫。
西无咎拾起一块儿奶糕,一口咬掉一半还多,懒洋洋地道:“托罗老儿押了这么大的注,那暗桩应该埋藏极深,是众人都意想不到之人才对,你列的这几个,长得就一副不干正事的脸,若是我,绝不会找这样的暗桩。”
这都快把“我是坏蛋”写脸上了,怎么成事?要找,就得找那种道貌岸然,仙风道骨,一眼看去不染凡尘,六根都拔了个干净的。
“可是,这已经是属下得到最合理的名单了。”阿南叶传来消息说。
他虽是斥候,但一个魔族想堂而皇之的踏入九大宗的地盘几乎不可能,单是护山大阵就能要他的命。阿南叶只能在两秀峰下游走,接触那些下山的弟子,明里暗里打听观察,这才得出了这份宝贵的名单。
“尊主,这上面的人都有动机背叛九大宗,比如这个人,他本身就不是真心来修仙的,混完这学期就准备回老家结婚,继承妻子家的财产。”
这样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忠诚度可言。
“还有这个人,从入门起就一直被欺负,被同修霸凌了三十几年,混得普通人都不如,也是有动机的。”
西无咎冷哼:“这么一个废物,托罗找他干嘛?他能为托罗做什么?”
“……也许他是装的?”阿南叶设想一种新的可能。
“他是装的,你却看不出来?你连真废物假废物都看不出来,你也是废物。”
阿南叶惭愧地低下了头颅:“是属下失职。”
“尊主,还有一个人,我认为他背叛的可能非常大。这个人是玄清真人的徒弟,玄清真人原本有两个徒弟,最近突然又收了一个,他的两个徒弟似乎不是很高兴。而且这个人看着好像没什么节操,如果此时托罗长老找到他……”
玄清真人祈云琉?
倒是有点意思。
西无咎凝眉,修长的手指划过眉梢:“密切观察。”
“是!尊主!”
眼看着红孩儿第四度去扒拉水缸,西无咎烦躁地切断了通话,正要施法空气墙的他指尖一顿。
他堂堂魔尊,为何要困在这小院子里,和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娃做无聊的游戏?家里没有大人,若是这小崽子自己磕碰受伤,自己掉进水缸,呛了水受了寒,那可不是他害的,便是契约也惩罚不了他。
魔尊的冷眸闪过危光,那女人害他颜面全无,他让她亲侄儿灌上两口凉水,这不过分吧?
红孩儿摇摇晃晃靠近水缸,惊奇地发现“奇怪的墙”这次居然不在。他扶着大水缸,蹬着小板凳爬上去,嘴里依旧喊着“小乖”。
“小乖,小乖,不怕怕,红鹅来,救小乖——”
——小乖不见了,小乖一定藏在水缸里,他要把小乖救出来。
西无咎眉头一紧,看着那挥舞短胖手臂的小家伙,忽觉得无趣。
他近日功体恢复得不错,冲破契约在望,眼看就要恢复自由,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冒险挑衅那破道契。
小孩儿头重脚轻,一个趔趄就要扑到水缸里,魔尊十指轻弹,红孩儿便被拦腰“拎”了起来,突然,一股久违的空虚感猛然袭来。
西无咎脸色一白,顿时失去力气,从房顶重重地跌落,在落地瞬间化为狗形,隐身诀也就此失效。
凌空漂浮在水缸上方的红孩儿看到小乖出现,高兴地拍起小巴掌:“小乖,小乖!”
黑狗摊到在地上,双目赤红,凶狠地磨着牙。
那女人……那女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怎么整天到处撩事情!
西无咎在心中无能咒骂着,好在和第一次相比,这会儿他还扛得住。魔尊收回全部法力,选择躺平,反正只需要熬过这一次,他就能逐渐夺回对功体的控制权,只需要一会儿……
“噗通!”
水花四溅。
西无咎大惊失色。
——糟了!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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