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段小插曲,两只车队总算不再那么尴尬。
邓青被“发配”对面,其余人也一起清理路障。
阮青梅看了看天色,他们是中午出发的,这会儿天色也不算早,看来行程是一定会被耽误了。即便路通了,夜路也总是要难走些,不太可能按时到达城镇。
“这一带平时怎么样?安宁吗?”她向旁人询问环境。
“附近有个小村子,靠山吃山,村民不多,不过……”一个弟子说道,“好像听说过,最近有从水上过来的流寇在附近作乱,打劫路人。”
那弟子又道:“不过阮师妹放心,像我们这样的队伍,不会有人想不开来找事的。”
凡人贼匪来劫一群修士,那和找死区别不大。
说话间,对面突然传来邓青的叫声:“救命啊,救命!”
众人脸色一变,几个琅华宗弟子立刻跃过路障飞向对面。阮青梅也快速起身,来到石堆边喊道:“邓青,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鸦雀无声。
就在众人心中的弦绷紧之际,对面传来琅华弟子的声音:“无事,只是一条死蛇,大家不必惊慌。”
众人:“……”
这些石头和泥土是从山顶滑落的,里面有些活物也不奇怪,别说已经压死了。邓青一个修士,叫一条死蛇吓成这个鬼样子,实在叫人不齿。
阮青梅也觉得很无语,早知道邓青鬼主意多,怎么胆子也小?
她道:“邓青,你要是不想干就回来,别弄这些有的没的。”
半晌,对面传来一声憋憋屈屈的应答:“知、知道了。”
琅华宗的弟子也颇为瞧不上这种偷奸耍滑的行为,并没有留在对面帮他,几个弟子轻盈一跃,又回到了车马一方。
阮青梅转身,不料刚走出一步,山石另一边又传来邓青的叫声:“啊啊啊,救命!师姐救命啊!”
众人脸色一变,那几个弟子才刚落地,转身又跃上山石,一口气翻了回去,一刻也没有耽搁。
“对面怎么了?”阮青梅紧张地看过去,不一会儿,就听对面传来呵斥声。
“邓青!这不过是一条草蛇,你堂堂琅华宗弟子,怎么这样没出息!”
紧接着,就见那几个弟子归来,神色愤愤,对众人道:“让诸位见笑了,并无甚事,我们还是尽快挖开通路,通行为上。”
免得有人又作妖。
阮青梅松了口气,也回到令荀身边。
这一次邓青倒是没再加戏,从对面传来吭哧吭哧的喘气声,还有一铲一铲的挖掘声,不过也只有一会儿。邓青平时心思不用在修行上,修为自然也不高,不一会儿就没体力了。停了一会儿,铲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休息过后,他总算还是起来干活了。
为了巴结阮青梅这条大腿,他也真是很努力了。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昏,日照变得不如白天充沛。
按说应该也快要挖通了,两边几乎已经能用正常聊天的音量说话。等到天已经黑了,阮青梅便叫一个弟子去让邓青回来。谁料她还没说话,山石那边就传来熟悉的惊叫:“啊啊啊!救命!阮师姐救命啊啊啊——”
邓青这一次叫得格外凄厉,众人却不为所动,连原本准备去叫他回来的弟子都停住了脚步,一脸不耐。
丢死人了,琅华宗的弟子无一不如此觉得。
有没有完,烦不烦?琅华宗已经出了丁元那样的败类,留下了勾结魔族、九大宗内奸的名声,如今又要加一个胆小如鼠吗?
那边邓青还在喊:“阮师姐,救命,有狼啊!真的是狼啊!啊啊啊救命!”
“阮师妹,你不要理他。”一个和阮青梅相熟的琅华宗弟子道,“连一声狼叫都没有,哪儿来的狼?这一代从来没听说过有狼出没,他就是装可怜,折腾大家翻来翻去的救他。”
阮青梅本是想叫人回来的,但是邓青的戏过了,她反而不好开口,毕竟琅华宗的人都那么说。倒是令荀说道:“天色暗了,分开行动不安全,还是集中在一处好。我听他是真害怕,你们派人过去看看吧,别真的出事。”
令荀如今的修为已经有宗师资格,无论是哪一宗弟子见了都要敬重。他一开口,虽没有特意端着,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琅华宗弟子不敢多言,立即带着两个人过去了。原本以为又是闹剧一场,却听对面琅华宗弟子声音一肃:“你们是什么人?!放开邓师弟!”
真的有人?!
众人一听,立刻紧张起来,琅华宗的人相继翻“山”而过。
阮青梅也指挥两个百炼宗中阶弟子:“你们去帮忙。”
“是。”
“其他人,继续挖!先把这块石头移开。”
道路不通,他们的人被这一道山石化整为零,总归不利。
很快,对面传来了打斗声,不过听着并不激烈,情况似乎在控制之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打斗声渐歇,这一边,阻碍道路的最大一块石头也被移开了:“通了通了!”
车马虽然还过不去,人总算不在被拦着了。
众人举着火把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石堆的另一边,邓青倒是无恙,只是头发有些乱,似乎确实受了些惊吓。他一看到阮青梅就跑了过去,要不是令荀看了他一眼,怕是要扑过去。
“怎么回事?”阮青梅问。
“阮师妹,是劫匪。”琅华宗弟子说道,“应该是天黑没看清,错以为咱们是路过的客商。”
在琅华宗弟子面前,押着八九个人,都用绳子困缚住了双手,被琅华宗弟子赶在了一处,丧气地垂着头,很像一档法制栏目的画面。
还真让说对了,他们确实是没看清,否则怎么会撞到这群修士,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们到这鬼地方两个多月了,还没开张过,附近村子穷得叮当响,兄弟们只能靠打些飞禽走兽维持生计,前阵子遇上“地震”,山里也不敢去了,好容易今天遇见一队人,还以为遇上了肥羊,哪想到是仙山的弟子。
真就是眼瞎人胆大,糊里糊涂地招惹了不能惹的人。
“阮师妹,怎么处置他们?”两宗都在这里,琅华宗的负责弟子打算商量一下。
“问问他们还有没有同伙?有多少人?不说就押着上路,到前面镇上送官。”阮青梅道。
那些人似乎被吓到,立即哀求:“道长,我们都是附近的村民,为了生计被逼无奈,不是有意惊扰,各位就行个好,把我们当个屁,放就放了吧。”
邓青立即冲上去踢了一脚:“你才放屁!我师姐是天上仙女,仙女是不会放屁的懂不懂!问你们话,有没有同伙?!”
“没、没有了!”那人抱头躲避。
阮青梅却竖起耳朵,这个声音,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邓青,住手。”她说着,接过一只火把走过去,弯腰看那个贼首,顿时眼睛笑成一弯新月,回头道,“二狗哥哥,你快看,是谁来了?”
令荀一瞧,不由意外:“陈老大?怎么是你?”
那人陡然被叫出诨号,吓了一跳,抬头借着火光,看到阮青梅和令荀二人,不由大惊失色。
天老爷的,怎么如此倒霉,又栽在了这两个人手上!
此人正是他们刚离开鸢城,在船上遇见的水费头子陈老大。
当时阮青梅用两个人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两匹流霞锦充门面,结果在船上遇见了水匪,阮青梅反劫了水匪的船,提出“合作”。陈老大等人耍心眼,表面答应,背地算计,最后被阮青梅和令荀黑吃黑,洗劫了营寨,卷走了大半财务后,又报了官,将山寨一网打尽。
没想到时隔大半年,从春天到了冬天,他们竟然又遇见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陈老大,好有缘啊,又来打劫啊?”阮青梅笑眯眯地道。
“不、不是……误会,我们、我我……”陈老大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再看他身后面无表情的令荀,更觉得死期将至,只觉得就算直接被送官府,也比落在这两个冤家手里要好。
到最后,陈老大已是痛哭流涕,语无伦次,哭喊“饶命”。
他手底下的弟兄应该都是新招募的,大概也从没见过自家老大这个怂样,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连忙跟着叩头求饶。
夜路上哀嚎一片,不明缘由的两宗弟子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这群匪徒刚才明知道他们是琅华宗的弟子,还妄图反抗,本以为是一群刀口舔血的悍匪,怎么见到阮青梅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邓青小声问:“师姐,你认识他们。”
“是打过点交道。”阮青梅心情不错地道,“我创业的第一笔资金,还是他们投的,这位原本在鸾水附近‘活动’,靠来往客船‘接济谋生’。”
果然是水匪,众人眼色一冷。
这些水匪欺软怕硬,没胆子惹大官,只会欺凌抢劫来往客船,很是可恨。之前琅华宗在水上巡视时,也遇到过几次。后来听说鸾都衙门剿灭了一个很大的山寨,再后来就不怎么见过他们,还以为是被一网打尽,却原来是流窜到附近的山里了。
陈老大苦苦哀求:“姑奶奶,您就饶了我们吧。咱们山寨被捣了,兄弟们都散了,我也是没办法才重操旧业。哪想着附近都是穷苦人,来了两个月,咱们还没开张过。”
“哎,注意你的措辞,谁跟你‘咱们’?”邓青斥责道,回头和阮青梅告状,“阮师妹,他们刚才以为我落单,还放狗咬我。”
阮青梅瞥向旁边的两条狼狗,漆黑的夜里漆黑的狗,确实不容易分辨,怪不得吓得邓青喊救命。
“既是水匪,还是送官吧。”琅华宗弟子道。
邓青却道:“师弟,你不知道,这边的衙门是可以用钱免罪的。他们已经被师姐送进去过,既然能出来,可见是打点过了,送去也关不了多久。还不如在这里……”
他比了个切菜的手势。
神不知,鬼不觉。
陈老大被吓得面无血色:“饶命,姑奶奶饶命!我、我们山上还有人,不是,是我们手里有人质,你们在这杀了我们,就没人知道那人在哪儿,出不了天,他就会饿死的。”
“师姐别听他的,这一听就是现编的鬼话。”邓青信心十足地道,“就算是他们抓了无辜的人质,可谁知道呢?人质死了也是他们害死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啧,这可真是个当反派的好料子,阮青梅无语。
“师姐,万一是真的……”百炼宗弟子上前道,“师父有命,不可见死不救。”
“是真的!那公子穿著极为富贵,身上一块佩玉都能在鸾都城买一座宅子。他说他是清江世子的小厮,来给世子妃寻娘家的物件儿,我们本来是要押着他回清江城要赎金的!”陈老大言之凿凿,倒不像作假了。
“我、我身上还有玉佩,你们可以看!”
邓青上前搜身,果然掏出一块玉,质地非凡,一看就不是凡物。
“是真的。”令荀辨认了一下,确认道。
清江,又是清江?
对了,阮青梅突然想起来,这个陈老大好像就是清江人。
果然,陈老大苦楚地说道:“姑奶奶,咱们之前把身家都给了官府,这才放出来,本打算回清江老家,没想到……清江雪灾,要不是回不去,我们也不至于落草。”
“这几个,都是我的同乡,是真的没办法。”
原来的山寨被捣了,人也散了,现在跟着他的这群兄弟,都没有什么“从业经验”,这里一边靠近鸾都城,一边靠近钟秀和毓秀两座仙山,他们不敢招惹,只好找了个居中的地界,重操旧业,再谋生计。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