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上的凉意在顷刻间顺着颈部皮肤传遍全身,乔浩神色一僵,下意识地往后躲,然而却被紧闭着的房门断了后路,躲无可躲,后背紧紧地贴在了门板上。
夏黎桐手持蝴蝶-刀,神色却极为平静,眉宇间神色淡淡,漆黑的瞳孔上无悲无喜,却隐隐翻滚着癫狂,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再也按耐不了骨子里的野性。
近距离看去,她的皮肤白皙到几近乎透明,乔浩甚至能看到她颈间的淡蓝色血管,五官更是精致到毫无瑕疵,像是女娲捏出来的最好、最完美的作品,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美了,只感觉到了诡异和恐惧。
他的头皮开始发麻,甚至有了股强烈的窒息感,仿若抵在他喉咙上的不是刀,而是不断缩紧的麻绳,与此同时,脑海中闪过了这样一个惊悚念头:她是个深藏在人群里的异类。
站在旁边的那两个男生也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第一次见到敢直接上刀子的人。
原本乱糟糟的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储藏室门口,有的人紧张到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有的人则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悄地拿出了手机,准备录像;有些人生来就爱当和事佬,就好比坐在夏黎桐后边的锡纸烫,抖着胆子劝说:“哎呦、哎呦有话可以好好说啊,都是同学,动刀子伤和气。”
夏黎桐自认为自己是个明事理的人,觉得锡纸烫说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但没有放下刀,而是很和气地跟乔浩商量:“我放刀,你让开,行么?”
乔浩哪里敢回答“不行”,他甚至连点头的动作都不敢做,生怕自己的喉咙被隔开一道口子,语调都僵硬了:“行、行!”
夏黎桐不想浪费时间,果断放下了刀;乔浩迅速闪开,让出了储藏室的大门。
夏黎桐随意一翻手腕,动作娴熟地把蝴蝶-刀的刀刃甩了回去。乔浩心有余悸地盯着翻飞的寒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转身朝着教室后门跑了过去。
夏黎桐知道,他一定是去喊老师了,不高兴地在心里点评了一句:打得过的时候就恃强凌弱,打不过的时候就去告老师,真是不讲武德,不礼貌。
做人就是要讲礼貌。
但她没时间去阻止乔浩打小报告,将刀别在了后腰上,然后抬手叠指,节奏有力地敲了几下从内部反锁的房门,始终保持着礼貌。
教室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没过多久,门开了,候铭本是一脸不耐烦,但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之后,立即笑脸相迎:“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拿。”他对夏黎桐有几分好感,尽量在她面前保持风度。
夏黎桐开门见山:“要苗绘。”
候铭脸色一变,回了句:“她不在里面。”说完就要关门。
夏黎桐手抵门板:“放她出来,换我进去,我陪你们拍。”
候铭先是一怔,然后笑了,不怀好意地目光在夏黎桐的身上上下打量。
夏黎桐直接把穿着的大衣脱了,扔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看起来像是在表态。
教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候铭更是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就兴奋了起来,面部和脖子瞬间充了血,眼神贪婪的盯着夏黎桐,迅速打开了房门。
夏黎桐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下意识地朝着右上角看了一眼,不出预料,监控摄像头上塔着一件衣服。
这就好办多了。
候铭在她身后关上了储藏室的房门,并反锁上了,刚转过身,小腹突然挨了一脚,力道极大,直接把他踹在了门上。
蠢货,脱外套就是为了方便打你!但夏黎桐也知道自己的体力不如男生,硬碰硬肯定不行,只能投机取巧速战速决,所以在偷袭得逞后,立即从地上拎起了值日用的空气清新剂,直接对着候铭的脸喷。
双眼刺痛,候铭双手捂眼,惨叫一声,惊动到了更衣室里面的周航和马东泽。
夏黎桐扔掉了空气清新剂的瓶子,用力把挂在窗框上的蓝色窗帘给扯了下来,在周航和马东泽从更衣室里面冲出来的瞬间将窗帘布蒙在了他们的脑袋上,又拎起了放在墙角的蓝色大垃圾桶,直接扣到了这俩人的脑袋上,用身体把他们撞翻了。
更衣室前挂着一块红色的丝绒面料的帘子,夏黎桐掀开布帘后,终于看到了苗绘。
身形纤瘦的女孩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双手被反绑住了,嘴上贴着透明胶带,看起来狼狈不堪,所有的呼喊求救声都被胶布堵在了嘴里。
更衣室的天花板上有一盏黄色的小灯,不怎么明亮,但夏黎桐还是能看到,苗绘的双眼通红,神色无助而绝望,脸上挂满了挣扎的眼泪。
她哭的浑身都在发颤,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因为羞耻和绝望变成了血红色。
小棠当初,也是这样绝望么?
苗绘的鼻尖上也有一颗黑色的小痣,有那么一个瞬间,夏黎桐真把她当成了苏七棠,迅速冲了进去,揭掉了她嘴上的透明胶布,又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摸出刀,甩开,割断了缠在她手腕上的透明胶带。
“自己把衣服穿好。”她没再管苗绘,拿起了放在矮凳上的黑色单反相机。
国际部里面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都是富二代,最不吝啬的就是花钱。夏黎桐就算是不懂摄影和器材,也能估摸出这台相机的价钱不菲,说不定区区一个镜头就抵得上他们半年的学费了。
但她并没有对这台昂贵的单反相机心慈手软,抠出储蓄卡,用力折断,然后高举双手,直接把相机给砸了,还不屑地踹了一脚,像是踢皮球似的,把破碎的相机从更衣室里面踢了出去。
相机是马东泽的,他才刚从窗帘里面钻出来,相机就滑到了他的脚下,当即怒火中烧,“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像个看到红色就会被激怒的斗牛似的,正准备往更衣室里面冲,储藏室的房门忽然被用力敲响了,与此同时,班主任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开门!”
班主任是个男的,叫陈涛,声色洪亮而严厉。
更衣室内的三名男生同时一僵,眼神中划过了紧张与仓皇。
夏黎桐撩开了布帘,从更衣室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与三人对视着。
敲门声更重了一些,还带着焦急,班主任的怒吼声再度传来:“快开门!”
没用的傻逼——候铭在心里骂了乔浩一句,咬了咬牙,顶着一双赤红色的双眼给班主任开了门。
陈涛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愤怒地目光在四人身上巡视着:“你们几个在里面干什么呢?”
夏黎桐没说话,候铭、周航和马东泽面面相觑,最终,周航说了句:“没干什么。”
候铭附和道:“闹着玩呢。”
马东泽反应也很快,一边挠着头一边说:“快毕业了,想拍点毕业照,还不小心把相机摔了。”
夏黎桐却说:“不是这样的。”她抿了抿唇,畏惧地看着班主任,“他们和一班的王任超打赌,赌输了,拍女生裸/照。”她又一指摄像头,可怜兮兮地说,“他们把我们关了进来,还把监控挡住了。”
侯铭恼羞成怒:“你他妈放屁!”
周航也说:“我们可没动你,少诬陷人!”
马东泽却对班主任说:“不信你问苗绘。”他笃定苗绘不敢说实话,不然以后就弄死她。
苗绘已经穿好了衣服,从更衣室里面走了出来,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大家的脸色。
夏黎桐看了她一眼,自己救的是人还是畜生,就看她怎么回答了。
陈涛也看向了苗绘,质问她:“苗绘,到底是怎么回事?”苗绘是班里面最老实的一个学生,他还是比较相信她的话。
苗绘咬了咬下唇,刚要开口,马东泽忽然咳嗽了几声。苗绘又闭上了嘴,眼眸低垂,不断地绞着双手,神色慌张畏惧。
是个畜生啊……夏黎桐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懒得继续装无辜了,懒洋洋地抱着胳膊靠在了旁边的柜子上,觉得自己挺贱的,人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干嘛贱兮兮地来淌这潭浑水?还惹了一身骚。以后一定不要多管闲事了。
陈涛蹙眉,瞪着苗绘:“说啊!”
苗绘被吓的浑身一颤,然后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右手拇指死死地扣着左手拇指,甚至已经把指甲盖扣出了血。
夏黎桐都有点不耐烦了,恨不得替她开口:是啊,没事的,闹着玩呢。
马东泽他们三个胸有成竹,志得意满地交换着眼神。
苗绘终于抬起了脑袋,看着班主任,说:“他们三个和王仁超打赌,拍我的裸/照,夏黎桐是来救我的。”
夏黎桐意外地撩起了眼皮,看了苗绘一眼。
行吧,勉强算是个人。
随后她立即站直了身体,理直气壮地对班主任说:“是的,我是来救人的。”
我可代表着正义——她得意洋洋地想着。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被陈涛喊去了办公室,在他处理完候铭他们三个之后。
“你的刀是怎么回事?”陈涛坐在办公桌后质问她,“乔浩说你拿刀抵他的脖子,还说你要去捅候铭他们仨。”
夏黎桐神不改色:“陈老师,我是美术生,怎么可能没有削笔刀?再说了,我要是不吓唬吓唬乔浩,他也不会给我让路。”
“那你也不能对自己同学动刀啊,而且我看了教室里面的监控,”陈涛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谎言,“你那把绝对不是削笔刀。”
夏黎桐浑不在意:“那又怎么了?我就是喜欢用这种刀削笔。”
陈涛也很干脆:“要么把刀交出来,要么给你家长打电话。学校坚决不允许学生携带管制类刀具。”
夏黎桐不可能把自己的刀交出去:“那你请我家长吧。”
陈涛:“……”
这帮少爷小姐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纸盒子:“自己给你妈打电话。”
国际部允许学生带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但为了避免影响课堂,班主任会在早自习开始前统一收手机,晚自习下课后再归还。
夏黎桐从装手机的盒子里找出了自己的手机,但并不准备给自己妈打电话,不然她妈一定会没收她的刀。
开机后,她点开了通讯录,联系人列表第一个备注是:哎呦老男人
她点开了老男人的名片,给他打了通电话。
提示音响了好几声后,孟西岭才接通电话:“怎么了?”听语气,他现在好像有点忙。
夏黎桐抿了抿唇:“你现在在哪儿?”
孟西岭:“公司。”
夏黎桐:“忙么?”
孟西岭:“有点。”
夏黎桐也不兜圈子了:“我被请家长了。”
孟西岭:“……”
夏黎桐:“抽空来一趟呗?”
孟西岭心累地叹了口气:“犯什么事了?”他得有个心理准备。
夏黎桐:“没什么大事,我是助人为乐。”她抬头,瞟了班主任一眼,“但方式不妥。”
孟西岭都被气笑了:“有多不妥?”
夏黎桐:“动刀了。”
孟西岭:“……”
那是挺不妥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着脾气说:“夏黎桐,这才开学第一天,你就敢动刀了?再过几天你是不是还要炸学校?”
真啰嗦啊……夏黎桐撇了撇嘴:“就说你来不来吧?”
孟西岭哑口无言,抬手看了眼腕表:“一个小时后到。”
夏黎桐:“哦。”也没忘了拍个马屁,“孟总辛苦啦。”
孟西岭:“不辛苦,命苦。”
夏黎桐:“……”
绝了,这老男人现在竟然还挺会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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