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岭的沉默正中周汐下怀,  她的内心畅快极了,觉得自己总算是赢了那个臭杂种一把。

    为了进一步的刺激夏黎桐,在临走前,  周汐又特意对孟西岭说了句:“不用我回家送了,你们兄妹俩好好告别吧,我可以自己走。”她还故意用上了一股体贴入微的亲昵语气,就好像他们真的已经订了婚、即将成为一家人了一样。说完,周汐又看了夏黎桐一眼,  眼梢微微挑起,唇畔含着一抹笑意,  以一种胜利者碾压失败者的姿态。

    夏黎桐能看出来,周汐真是的得意极了。

    其实她从来就没把周汐放进过眼里,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周汐却和她那个亲哥一样,  总是自诩聪明,  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就好像她的脾气很好一样,  可以随意拿捏挑衅。

    真是一对又蠢又毒的狗兄妹,  处处惹人讨厌。

    狗都是要训的,  不给点教训是绝对不会长记性。

    面对着周汐再一次的挑衅,夏黎桐笑呵呵地回了句:“他要是真想送你回家,你根本不会打开这扇门。”

    车库的门直通地下室,孟西岭要是真想送她回家,根本不会走一楼的这扇大门。

    自鸣得意的谎言被戳破,  周汐脸颊一热,恼怒又尴尬。

    谁知,在下一秒,  夏黎桐竟然突然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力道劲猛又蛮横,直接把周汐抽了一个趔趄,半张脸在瞬间变得红肿无比。

    周汐更是直接被打懵了,整个人呆若木鸡。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挨过打,即便是在学生时代——无论她在学校里犯下多么大的错事,都有哥哥和父母会替她撑腰,她从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报复或者教训——这是第一次。

    孟西岭也是震惊又错愕,全然没想到她竟然会出手打人,气急败坏地朝着她跑了过去:“桐桐!”却是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一手抱着她的身体一手护着她的头脸,同时用一种高度紧张又满含戒备的眼神盯着周汐,生怕她再打回来似的。

    周汐越发茫然无措,觉得自己简直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整张脸颊都开始火辣辣的疼。

    他还真是、无底线地维护那个小杂种啊,即便被打的那个人是自己,但他最关心最在乎的人还是她。

    夏黎桐志得意满地倚靠在孟西岭的怀中,冲着周汐噗嗤一笑:“哈哈,看来订婚也是假的呀。”

    要是真的话,孟西岭首先维护的肯定是周汐,而不是自己。

    紧接着,她听到了孟西岭的轻微叹气声。

    叹什么气呢?是在挫败?还是无奈自己有一个猪队友?后者更多吧?

    其实如果不是周汐最后挑衅她的那句话,她是不会怀疑的,但周汐实在是太蠢了,和周燃一样蠢,总是主动给敌人递刀子。

    哪有刀子递到了手边不捅的道理?

    夏黎桐又尖酸刻薄地冷嘲热讽了周汐一句:“就算不是假的,他也没有很喜欢你,你在得意什么?”

    周汐先是一僵,继而羞耻万分,面色涨红,眼泪失禁,像是被当众扒光了遮羞布一般,所有的尊严与骄傲都被践踏了一遍。

    与此同时,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不是夏黎桐的对手。

    她仅用了一个巴掌和一句话就足以让自己崩溃。父母和哥哥也不在身边,没人能帮的了她,哥哥现在也出事了,说不定以后连哥哥也护不了她了……

    “快走吧。”孟西岭一脸无奈地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汐,“以后别再来了。”

    周汐不甘心地咬住了下唇。她今天来找孟西岭的目的就是想要揭穿夏黎桐的真实面目,然而却事与愿违,不仅没有得到孟西岭的信任,还让自己落得了一个铩羽而归。

    但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她做错了什么么?为什么会落得今天的下场呢?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还有我哥?”周汐捂着被打肿的脸颊,泪眼模糊地看着夏黎桐,眉宇间尽是不解和怨恨,“我们家人得罪过你么?”

    呵,何止是得罪过啊。

    简直是血海深仇。

    但夏黎桐懒得和周汐说那么多,更何况,小棠的死确实和她无关,她也不想在周汐这种废物身上浪费精力,只是警告她:“以后老实安分点,不然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和你哥一样的男人。”

    周汐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明白夏黎桐的意思。

    夏黎桐都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哥在夜店干过的那些破事还是假不知道?”

    周汐的呼吸一滞,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显然,她是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了,却不以为然。

    夏黎桐冷笑了一声,真是觉得讽刺极了。

    无论是周燃还是周汐,都是早就猖狂惯了,对霸凌弱小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在他们的认知中,那些身家背景不如他们的人全都是卑微的蝼蚁,即便被碾压被践踏也没能力反抗,所以活该被他们欺负。但如果被欺负的一方换成了他们自己,那就变成了天大不公。他们稍微吃点苦头和教训就觉得自己遭受了天大的侮辱和委屈,却从来没想过那些被他们欺凌过的人会遭受到什么样的痛苦和伤害。

    周氏兄妹不是唯一的施暴者,小棠更不是唯一的受害人。他们都只是一种代表,代表着芸芸众生中的坏种和可怜人。

    然而坏种们却不一定会遭受到惩罚,可怜人却往往总是被命运压垮。

    这公平么?不可笑么?

    既然,天道不公,那她就自己去寻求公正。

    去他妈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她夏黎桐就是自己的神明。

    夏黎桐逐渐收敛了唇畔的笑意,看向周汐的眼神越发的阴沉冷硬:“不想遇到你哥那样的男人,你就老实一点,不然下一个被录像的人一定是你。”

    周汐浑身一僵,惊恐万分:是她干的!就是她干的!果然是她害了哥哥!她还找人给哥哥录了像——这个小杂种真是恶毒极了!和她那个当小三的妈一样心术不正!

    但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反抗她……她没有她恶毒,也没有她有心机。

    更何况,她都能那样对待哥哥,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呢?哥哥都中了她的圈套,自己比哥哥强么?她想要毁掉她,简直易如反掌。

    她不想遇到和自己的哥哥一样的男人,不想被□□,不想被录像……周汐的眼神开始闪躲,仿若一只惊弓之鸟,整个人处于一种巨大的恐惧感中。

    她也不敢再与夏黎桐交手,捂着脸,低着头,迅速离开了孟西岭的家,脚步匆忙惊慌的像是在落荒而逃。

    周汐走后,孟西岭才松开了夏黎桐。

    夏黎桐看着他,明知故问:“刚才为什么要抱我?”

    孟西岭别过了自己的目光,实话实话:“怕你挨打。”虽然他无法接受那种畸形的病态感情,但她依旧是他的妹妹,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她。

    这并不是夏黎桐想要的答案,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孟西岭,咄咄逼人,丝毫不掩盖自己眼眸中的偏执和疯癫:“可是是我先动的手,她还手不是应该的么?”

    她想让他承认自己对她的关心和在意。

    然而孟西岭的回答却是:“我永远都只会是你哥哥,保护你是应该的。”

    他刚才一直没有与她对视,这一次却目光笃定地看向了她,语气也是相当坚决,用一种强硬又不容置疑的态度再一次地与她划清了界限。

    他又一次地拒绝了她。

    夏黎桐的心里猛然窜出了一股火气:又是哥哥,没完没了的哥哥,就那么不喜欢我么?宁可与周汐合谋“订婚”,也要拒绝我?

    她又被激怒了。

    孟西岭这人啊,真是了不起它妈给了不起开门,了不起到家了,总是能频频激怒她。

    要是不好好地给他上一课,他永远不会明白不要随便激怒一个疯子的道理。

    夏黎桐攥着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随即不屑一笑:“你觉得她打得过我么?用得着你来保护?”

    孟西岭:“……”

    夏黎桐又讥讽了他一句:“你的这位前女友还真是个人中极品啊,算是你感情史上的里程碑了吧?”

    面对这样的嘲讽,孟西岭无话可说,因为事实确实如此。他叹了口气,再度垂下了眼眸,说:“先进去吧。”

    他们一直站在门外。

    烈日当空,室外的温度炽热,蝉鸣声吱吱深不断,惹得人心烦意乱。

    夏黎桐也没客气,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进门后直接甩掉了脚上的运动鞋,面无表情地质问孟西岭:“我的小布丁呢?”

    孟西岭:“二楼猫房。”

    夏黎桐不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间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脱袜子,脱完就扔,其中一只袜子甚至还被扔在了楼梯上。

    孟西岭无奈地叹了口气,弯着腰跟在她的身后,挨个把她甩飞出去的运动鞋和袜子捡了回来,规规整整地放进了鞋柜里,然后又从柜子里把她的夏季拖鞋拿了出来。

    夏黎桐上到二楼后,直奔猫房而去,还没开门,她就听到了小布丁激动的吼叫声。她也有点激动,几乎是把房门给弹开的,把手里拎着的包往地上一扔,便朝着自己的狗儿子张开了双臂:“小布丁!妈妈来啦!”

    小布丁先是一愣,然后立即朝着夏黎桐奔跑了过来,边跑边叫,然而就在它即将跑到夏黎桐面前的时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小小的狗脑袋一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嗖”的一下又转身跑走了,垂头丧气地跑到了房间一角,头朝墙根,可怜巴巴地趴了下来,开始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毛茸茸的小身体一颤一颤的。

    夏黎桐都懵了:不会是委屈哭了吧?

    皎皎和花狸子也不凑热闹,老老实实地趴着猫架上看好戏。

    夏黎桐赶忙朝着小布丁跑了过去,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一看,还真的哭了,眼泪汪汪的。

    夏黎桐又心疼又愧疚,立即盘着腿坐在了地上,把小布丁抱在怀中,不停地安抚:“哎呀,妈妈不是故意抛弃你的,妈妈是有事情,才没有带你走,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小布丁也不会说话,也不叫,可怜兮兮地趴在它妈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仿若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这时,孟西岭走进了猫房,把手中拎着的拖鞋放到了夏黎桐面前:“等会儿把鞋穿上,地上凉。”

    夏黎桐置若罔闻,一脸凶狠地盯着他:“你是不是虐待我的狗了?”

    孟西岭:“……”

    它虐待我还差不多。

    他疲惫又心累地向她保证:“绝对没有。”

    夏黎桐:“那它为什么一直哭?那天我走的时候它也哭了么?”

    只要一提起那一天,孟西岭就心慌意乱,所以,他只是回答:“不知道。”

    他闭口不谈那天在厨房里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夏黎桐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却没再继续咄咄逼人,重新低下了头,继续哄小布丁。

    难缠的女孩终于偃旗息鼓,孟西岭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又重新紧绷了起来。

    他是站着的,夏黎桐是坐在地上。她今天穿着一条吊带裙,v字形的领口。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楚地看到她的锁骨线条,以及、胸前的沟壑。

    他也注意到了她左侧锁骨下方的那朵文上去的粉白色海棠花。

    那幅画中也有。

    他又想到了那幅画,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她一丝不-挂的曼妙身姿。

    紧接着,他再度想到了那场荒唐的梦……

    真的很荒唐,大梦一场,疯狂一场。

    孟西岭的呼吸忽然紊乱了起来,喉咙开始一阵阵的发干。猫房中明明开了空调,他却觉得很热,从鼻端呼出的气息到隐蔽的耳根皆热得发烫。

    由内而外的热,仿若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灼烧沸腾。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艰难地别开了自己的目光,压制着逐渐紊乱的呼吸,迅速转身,阔步朝着房门走了过去:“我去做午饭。”

    夏黎桐一直低着头,不断地哄着怀中的小布丁,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

    然而,就在孟西岭即将走出猫房的时候,她忽然抬起了脑袋,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

    孟西岭的脚步一僵,被她这声突如其来的“哥哥”喊的越发心慌意乱,不敢回头,背对着她,问:“怎么了?”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夏黎桐:“你收到那幅画了吗?好看么?喜欢么?”

    她的语气中透露着天真无邪的气息,就好像那不是一副禁忌感十足的裸-画,而是一副普普通通的风景画。

    孟西岭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的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有着极大的诱惑。

    他的理智在动摇,内心深处又开始兵荒马乱。

    但是,他不能任由这种荒唐的情绪蔓延。

    他必须保持理智。

    他是她的哥哥,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孟西岭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言简意赅地回答:“没有。”说完,他便重新迈出了脚步,快速离开了猫房。

    夏黎桐盯着空荡荡的房门看了一会儿,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边轻轻地抚着小布丁的后背,一边喃喃自语:“没有?怎么会没有呢?你肯定有,你肯定看了,你撒谎。”

    撒谎不是好孩子。

    撒谎是不礼貌的行为。

    我讨厌不礼貌的行为。

    我会教训你的。

    孟西岭离开猫房后,并没有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去厨房做午饭,而是迅速回到了卧室,冲进卫生间里洗了一个冷水澡。

    然而,降温效果似乎并不怎么明显。

    夏黎桐的出现,令那幅旖旎的画再度活了过来,再度有了心跳声。剧烈又奔腾的心跳声不费吹灰之力的便穿越了楼层,从杂物间传进了他的卧室,以一种不可抵挡的猖狂姿态钻进了他的头脑中,不断蛊惑着他再度去开启魔盒。

    他根本无法屏蔽这股心跳声,满心都是杂念,整个人烦躁又不安,焦灼到了极点,仿佛在被架在火炉上烤。

    他想把心跳声甩掉,想逃离那幅画的蛊惑。

    他必须逃离。

    换好衣服后,孟西岭下了楼,先去厨房做好了饭,然后便驱车离开了家。驶出小区后,他才给夏黎桐发了条微信:【公司有急事。你先吃饭。】

    然而夏黎桐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根本收不到他的消息。

    夏黎桐原本一直在猫房里陪着两猫一狗玩,直到腹中的饥饿感强烈到无法忽略,她才不得不“抛弃”了它们仨,去找孟西岭,还故意不穿拖鞋,光着脚去的。

    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她还在心里不高兴地想:不是早就去做午饭了么?为什么还没做好?我都要饿死了!

    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吃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还是用五十米冲刺的速度拼了命的买回来的。

    然而下楼之后她才发现,饭菜早就在餐桌上摆好了,孟西岭却不知所踪。

    随后,夏黎桐脸色阴沉地在别墅里找了一圈,最终确定了一个事实:孟西岭不在家。

    他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竟然把她自己扔在了家里,不闻不问地就走啦?即便她明天就要出国了,再也不回来了,他也满不在乎?就那么讨厌她?讨厌到不想看到她?甚至连一份最基本的礼貌和体面都不愿意给她?

    来回不停地反复挑衅她的底线是么?

    他是怎么敢的啊?

    夏黎桐再度被激怒了:

    哈哈哈,真是一个有骨气的贵公子啊。

    不听话是么?那我就手把手地教你什么是听话!

    虽然最近工作不忙,但孟西岭还是在公司耗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即便是没事干也要硬给自己找点事干,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然他根本无法摆脱掉那股如影随形的心跳声。

    到家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三层的别墅中一盏灯都没有亮。孟西岭也不确定夏黎桐是已经离开了还是睡熟了,于是就先去她的房间看了一眼。

    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屋子里面黑漆漆静悄悄的,但他并没有走进她的房间,仅是站在了门口,借助着走廊上的光朝屋内看去。

    夏黎桐侧身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夏凉被,双目紧紧地闭合,眉宇间十分平静,看样子像是早就睡熟了。

    孟西岭舒了口气,重新关上了房门,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道她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应该几点喊她起床?真的、不回来了么?再也不回来了?

    其实,这样也好。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不回来就见不到了,见不到就不会那么疯了……

    走廊上的灯光被隔绝在了门外,卧室内再度恢复成了一团漆黑。

    原本双目紧闭的夏黎桐突然睁开了眼睛,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夏凉被从肩头滑落,露出了一丝不-挂的身体。

    孟西回到房间后,先换上了睡衣,然后去洗漱。从卫生间出来后,他关上了房间内的大灯,仅留下了床头柜上的一盏暖黄色的小灯。

    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那幅旖旎十足的画,正面朝着他,安静又端正地躺在床上。

    画中的少女肌肤雪白,体态柔美,曲线婀娜,身形纤瘦却又丰盈。左侧锁骨下方缀着一朵粉白色的海棠花,与雪顶红梅交相呼应着。

    孟西岭的脑海中登时炸开了锅,发出了“轰”的一声响。

    他猝不及防,心慌意乱,却又血脉喷张。

    心跳声越来越强烈,像是从自己胸膛传来的,又像是从画中人的胸膛内传来的,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击溃。

    他甚至有了种自己在被她围剿的感觉,被她步步紧逼,逼入绝境。

    孟西岭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直接把这幅画从床上抓了起来,像是在扔定时炸-弹似的,用力地朝着阳台扔了过去。然后转身,又回到了卫生间。

    这回连冷水澡也解决不了问题了。

    他不得不自己解决。

    他是真的,要被她,逼疯了!

    从卫生间出来后,夜色已经深透。

    世界万籁俱寂,唯独那颗心静不下来。

    心跳声越发强烈,如同木槌击鼓。

    孟西岭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无伦如何也睡不着,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尽显烦躁,俊朗的眉宇深深地拧着,脑子里面尽是杂念。

    他的脑海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幅旖旎的画和那场荒唐的梦,凌乱的画境与梦境不断地交织着。

    但是他心里清楚,这是万万不能的,他不该肖想自己的妹妹,不该沉溺于那幅画而不可自拔,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他的内心充满了负罪感,觉得自己实在是罪大恶极,竟然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邪念。

    然而与此同时,他又控制不住地想:是妹妹么?不是,不是亲生的妹妹。

    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妹,为什么不可以大疯一场?

    夜色深深,孟西岭的思绪不断地在“罪大恶极”与“随心所欲”中来回动摇,不断地进行自我折磨与消磨,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知到了疲倦与困意。

    睡意席逐渐卷了他,他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不用再保持理智,混乱的梦境一场接一场,每一场都有夏黎桐,每一场都是凌乱且荒谬的。

    他又梦到了自己进入了那幅画,还梦到自己在卫生间,不再是自己解决,而是……突然,场景转换至卧室,他平躺在床上,有人掀开了他的被子,坐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双手被举过了头顶。

    下一秒,他的唇便被堵住了。

    又是一个蛮横又毫无章法的吻。

    熟悉的香味沁满鼻端,令他沉沦却又胆战心惊,猛然睁开了眼睛。

    阳台上的窗帘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淡蓝色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泻进了屋内。

    夏黎桐一丝不-挂地坐在他的身上,在宁谧月光的映衬下,她的肌肤白皙胜雪,清透明亮。

    她的长发披肩,乌黑浓密。红唇点绛。一双好看杏仁眼漆黑明亮,眼眸深邃,带有无尽的诱惑力,却又像是一只妖娆的九尾狐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副胜卷在握的模样。

    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她再度俯身,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吻上了他的唇。这次吻的很轻柔,如同尝花的小鹿一般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唇,然后才逐渐探进。

    她的身体很柔软,轻蹭着他的胸膛,再度令孟西岭燥热了起来。

    这场梦比之前的任何一场都要荒唐,也都要更真实。

    在梦境中,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陪着她大疯一场。

    像是受到了蛊惑,孟西岭不受控制地回应着她的吻,并且下意识地想去拥抱她,然而手臂却没能抬得起来,像是被固定了。他挣扎了几下,却是白费力气。

    他的双手被高举过头顶,用皮带绑在了床头上。双脚也是一样。

    意识到现状的这一刻,孟西岭猛然清醒了过来,终于意识到了这并不是梦,羞恼地别开了自己的脸,气急败坏地怒吼:“夏黎桐你疯了吧!”

    他强制结束了这一吻,夏黎桐相当扫兴,不得不停下动作,微微抬起上半身,将双手撑在了孟西岭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梢微微挑起,唇畔微扬,似笑非笑。

    孟西岭羞耻又恼怒,咬牙切齿地命令夏黎桐:“下去!”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还压在他的身上。

    无论如何挣扎,他都动弹不得。

    他身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现在的他,赤-身裸-体,呈一种任人宰割的姿态被禁锢在了床上。

    孟西岭的脸色时而铁青,时而涨红,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面对着他的命令,夏黎桐不仅置若罔闻,还轻笑了一声,略一低头,在他的眼角、眉梢、鼻梁三处点着亲吻了一遍,随后,抬起了右手,用力扼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语气却是温柔的轻缓的:“撒谎,哥哥不想让我下去。”

    她是在故意喊他“哥哥”,故意羞辱他、嘲弄他。

    她就是要玷污他、践踏他,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扔进肮脏的泥泞中,狼狈地摸爬滚打一遭。

    霁月清风、清白矜贵是么?想都别想。你要和我一样脏。

    随后,夏黎桐又盈盈一笑,继续羞辱他:“哥哥的身体,可比哥哥的嘴诚实多了。”

    孟西岭面色涨红,羞愤难当,用力地扯动手腕,却没能撼动分毫,额角甚至已经暴起了青筋。

    夏黎桐哂道:“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

    孟西岭无可奈何,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哎,真是不知好歹……夏黎桐轻轻地叹了口气,柔若无骨地趴在了孟西岭宽阔紧实的胸膛上:“你现在的这幅样子啊,真是像极了一个宁死不屈的臭和尚。”

    孟西岭紧闭着双眼,咬紧了牙关,竭力忽略她的身体和话语。

    夏黎桐又笑了:“你这人呀,就是太骄傲了,明明那么想要,为什么还要装清高呢?不想要的话,刚才干嘛要在卫生间里自己动手?啧,贵公子也会在背地里干这种龌龊的事儿啊?”

    最不堪的秘密被揭穿,孟西岭的脑子里再次“轰”一声的炸开了锅,羞耻感席卷而来,令他无地自容、耻辱难堪,头脸滚烫。

    但他还是有理智的。

    他不能陪她疯,他必须和她保持距,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

    孟西岭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对夏黎桐说:“我不爱你,也不可能爱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我只会是你的哥哥。”

    夏黎桐的神色僵了一瞬,唇畔的笑意渐渐消失,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言语间尽显讥讽:“你孟西岭还真是硬气啊,都已经成刀俎之下的鱼肉了,竟然还敢激怒我?你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凭什么自诩清高?又凭什么独善其身?都是你把我害成了现在的样子,你就应该付出代价!”她越说越愤恨,也越癫狂,越病态,整张面容几乎都扭曲了,“都是因为你,我才会遇到李昭楠,才会害死苏七棠,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你把我推向了地狱,你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拒绝我?你就应该陪我着一起下地狱!”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愤怒至极,也疯狂至极。

    孟西岭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怨恨,他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呆如木鸡地看着她。

    夏黎桐的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

    然而她的眼眶中却蓄满了眼泪,泪光在闪烁,在颤动,如同在风中抖动着的枝叶上的一滴水露,轻轻一晃,便落在地,破碎成千万朵。

    她是癫狂的,也是脆弱的。

    他震惊而又错愕,却又、心疼……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黎桐目光阴冷地盯着孟西岭,倏尔一笑,眼泪却随之滑落,生硬冰冷的语调中又夹杂着难以压制的哽咽:“你不想带我去西藏,你可以直说;你讨厌我,把我当电灯泡、拖油瓶,你也可以直说,但是你为什么要虚伪地假装对我好呢?为什么要哄骗着我去当一个善良的人呢?当一个高高在上的活菩萨会很让你有成就感吗?你还不知道呢吧?那年夏天,我为了让你夸奖表扬我,我真的去当了志愿者,也真的救下了一个要跳河的女孩,然后,你猜发生了什么?我为了救李昭楠,却把我最好的朋友害死了,那些坏种要报复我,却把她误认成了我,她被侵犯了、一次又一次地被糟蹋,被轮-奸!最后她自杀了,她替我承担了这一切,我因此而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挚友,我甚至都找不全凶手,我不能为她报仇,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摆脱对她的愧疚感,我往后余生都不得善终……孟西岭,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啊,你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游戏人间呢?你凭什么可以肆意潇洒呢?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谴责我的人就是你!你必须陪我下地狱!”

    她怒不可遏,病态癫狂,却又支离破碎。

    她歇斯底里地谴责着他,浑身都在发抖,两行眼泪顺流而下,一滴滴地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孟西岭整个人都是怔忪的、呆滞的。

    他没有想到,故事会是这样。

    他、他不是、故意的……

    他没有不想带她去西藏,更没有讨厌她,但是,他有太多顾虑了。

    在过去的很多年间,他都无法释怀夏秋白的所作所为,他接受不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她取代,接受不了母亲的痕迹被她一点点抹去,但他又无法忤逆母亲临终前的遗言,所以,他只能常年和夏秋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然而那年夏天,夏秋白却和他的父亲离了婚,家庭又一次分裂,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越发的紧张胶着。他不想主动越界,不想再和夏秋白有牵扯,所以,他拒绝了她的女儿,拒绝了带着她去西藏,即便她一直在哭着哀求他。

    那时,他的内心是心疼的、愧疚的,但却又自己以为是地觉得这样做是最正确的选择。

    又为什么,鼓励她去当志愿者呢?

    也是他的自以为是。

    她从小就是一个性格孤僻的女孩,总是独来独往,很抵触交朋友。他以为让她去当了志愿者,她就能多久几个朋友,能融入人群,能够变得越来越阳光开朗。

    没想到,他的自以为是,却把她推进了深渊,让她摔了个支离破碎……确实是他害了她,是他把她害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的无心之举,毁了她的人生。

    “桐、桐桐……”孟西岭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内心有千万般愧疚,负罪感深重,开口说话时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也不奢求她的饶恕,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真的不是有意拒绝她,更没有讨厌她。

    如果他能提前预知到后果,他一定会带她去西藏。

    夏黎桐却笑了,脸上挂着泪痕,笑得漫不经心,充满了鄙夷和讥讽:“你少在这里表演你的伪善了。你以为这就算是完了么?你对我的伤害可不止如此。”她伸出右手,摸到了他的枕头底下,拿出了那一把早就藏匿于此的蝴蝶-刀。

    随后,夏黎桐坐直了身体,娴熟地甩开了刀身,银白色的寒光在月色下肆意翻飞。她的语气是随意的,也是轻慢的:“小棠就是用这把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也是,但是我没成功,我的命贱,却也硬。”说完,她将锋利的刀刃抵在了左手手腕内侧的那一道伤疤上,徐徐地讲述着自己的悲苦人生,“我饶恕不了自己,我也用这把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却被家里的阿姨发现了,把我送去医院抢救了。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你带着你心爱的女人从西藏回来的那天。”

    孟西岭呼吸一滞,再度呆滞住了。

    夏黎桐垂下了握刀的那只手,冷笑着向孟西岭:“你可真是万事顺遂啊,一定得意极了吧?但是你觉得这公平么?凭什么我在人间受苦受难,你却春风得意?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美的事情?你虚伪、恶毒、伪善,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在乎过我,你只是站在一个富家子弟的角度同情我、可怜我,偶尔施舍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好向世人彰显你的假慈悲,让人颂扬你是个活菩萨,其实你就是个卑鄙小人,你把我当你养的一条狗,招之即来呼之即去,当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厌烦我,一脚踹开我,随随便便地就能毁了我的人生,你可真是令人作呕!”

    她怒不可遏地控诉着他,泪眼模糊,咬牙切齿。

    孟西岭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真是恨极了他……她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利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刺捅着他的心脏。

    他心疼、自责、愧疚,又慌乱无措。

    “不是的桐桐!不是的!”孟西岭用力地摇着头,急切又坚决地对她说,“我从都没有嫌弃过你,一次都没有,我是真的、真的、”

    真的什么?

    该怎么说?

    真的、爱你?

    他可以爱她么?他不知道……

    孟西岭依旧被道德感和人伦之理死死地约束着,并没能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夏黎桐也懒得再计较这些细微末节,她再度俯身,将双手抵在了他的身体两侧,冷冷开口:“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次都没有。你觉得我这种人,配不上你的关心与呵护。你的温柔和善良,也永远都轮不到我。在你眼里,哪怕是周汐那种蠢钝如猪的女人都比我强,因为她有一个好出身,和你门当户对,而我只是一个下贱的私生女,所以我活该被她辱骂,活该被周家的兄妹两个羞辱我的身世,而你只是冷眼旁观,觉得理所应当。”

    “我没有!”孟西岭万般无奈又惊慌急切,双目通红,嗓音嘶哑,“桐桐,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一次都没有!”

    夏黎桐无动于衷:“我不相信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呢?你辜负了我一次又一次,伤害了我一次又一次,还奢望着让我继续相信你么?我在眼里就那么傻?”

    “不是的!不是的!”急切之下,孟西岭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手臂,却没能挣动。

    夏黎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孟西岭,我也不想这么对你,但你总是辜负我,我只不过是想让你爱我一次,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真心也行,你却连这一点点的真心都不愿意施舍给我,你瞧不起我,嫌弃我。”

    孟西岭急切的要命,额角再度暴起了青筋:“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

    夏黎桐却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地用刀割断了捆绑在他手脚上的皮带,然后,扔掉了刀,再度趴伏到了他的胸膛上,双手轻捧着他的脸颊:“我不逼你,我让你自己选,但我只是想让你爱我一次,因为你总是辜负我,让我伤心难过,你应该为我的糟糕人生负责。”

    孟西岭终于得到了自由,却也没能推开夏黎桐。

    她的神色中依旧透露着一种病态的癫狂,然而眼眸中闪烁着的泪光却又证明着她的伤痛与破碎。

    她的灵魂上遍布伤口,像极了一盏遍布裂纹的瓷器,与众不同,美到极致,却又脆弱易碎。

    他很心疼她,舍不得推开她。

    一旦推开她,她就会彻底崩碎,彻底万劫不复。

    他想要好好地呵护她,弥补她,把她捧在手心里,一点点地修复她的裂痕。

    他愿意陪着她下地狱,即便崩碎,他也会陪着她一起万劫不复。

    理智在某一刻忽然幻灭了。

    孟西岭不受控制地圈住了她的腰身,另一手覆在了她的后脑上,将她往下压的同时,抬头吻住了她的唇。

    夏黎桐圈住了他的脖子,肆意地回应着他。

    夜色是缭乱的。

    窗外的风吹树梢,树影晃动,原本平静的秩序全被打乱。

    孟西岭翻身,将夏黎桐压在了身下,彻底脱离了荒唐的梦境,在清醒的现实中,不顾一切地与她疯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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