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奈何桥旁，漫天的花雨下，小月幻化成了人形，笑看着文若，他脸上好像蒙了一层光，叫人有些看不清。
“小月？”文若朝他靠近，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却被他抓住了手。
文若惊呼一声：“小月！”
可他像没听见似的，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背贴在脸上。
“小月…”文若咽了口唾液，心跳加速。
她后退了一步，眼神胡乱飘着，心中慌乱，不能不能这样…
可到底不能怎样，她不知道。
她用力抽开手，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般，无法逃脱。
接着，她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朝自己逼近，而她自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一般，无法动弹。
眼前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她的脸颊上感觉到一阵温热之意。
她瞪大了眼，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小月。
“小月…”她喃喃道，身子忽然有些发软，忍不住靠在了他身上。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文若。”
文若听着那冷漠而失望的声音，回头看去，却见来人是凌华。
她恍然惊醒过来，一把推开了小月，神色慌张地看着凌华，突然想起来，她和凌华早已有婚约。
她忙不迭地朝凌华跑去，又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
猛然一回头，小月浑身炸开，消散在了原地……
“小月——”她大喊一声，坐起身来，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可她丝毫放松不下。
她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
她为什么会梦见小月，还是那样的画面，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可她已与凌华有了婚约，如今这算什么，见异思迁了吗？况且，她思的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文若无助的抱住双膝，将头紧紧地埋藏起来。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可她寻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她只能确定，自己的确对小月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噬魔丹！
她乍然想起这个可以彻底杀死邪魔的丹药，随即又自嘲一笑，可笑她不是为了什么人间正义才想杀它，只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私情。
文若正想着，几条黑线出现在她眼前，随后黑线像变魔术一般，在她眼前变出几个果子。
它回来了。
文若转头向门口看去，那团黑线果然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她。
黑线没有脸，可她可以感觉到它的开心，它的笑意。
原来，她和它已经这般熟悉了吗？
“你回来了啊。”
文若的笑容有些僵硬，黑线像是瞧出来了一般，它迅速飞了过来，在她身旁不停围绕。
“我没事。”文若摸了摸它。
黑线不信，它歪着线看她。
文若微微弯起嘴角：“我真的没事。”
说罢，她接下它给的果子，咬了一口后，紧紧地抱住它。
“怎么。”黑线茫然地问她。
文若摇了摇头，埋在线里，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她承认了，她好像喜欢上它了，喜欢上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邪魔，一个连人类形态都没有的黑色线团。
“小月，我还想吃树上的果子。”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黑线感觉到她的难过，紧紧地捧起她的脸，用线轻轻抚掉她的泪：“别哭。”
文若抿了抿唇，将眼泪用力憋回去：“我想吃树上的果子，去悬崖上荡秋千，还要去奈何桥旁…”
最后一次去奈何桥边与它一起走走，吹吹晚风，看着两岸盛放的彼岸花。
“好。”黑线淡淡应答，它载着她往外飞去。
地界不知什么时候种满了百合花，远远望去一片莹白，百合花随着风微微晃动，发出淡淡香气。
“这里好漂亮，要是能一直就在这儿就好了。”文若抱着双膝，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这里或许没有仙界漂亮，也不似灵谷那般灵力充沛，可她很喜欢这里。
小月没有答话，它载着文若，给她摘了最甜的果子，然后慢悠悠地来到忘川。
“小月，你说我该不该渡过忘川？”她站在忘川旁，雾蒙蒙地眸子迷茫地看着前方。
“不。”小月说罢，随手拔起一根杂草往幽幽的忘川里扔去，只见那杂草在落水的瞬间，被侵蚀的尸骨无存。
文若明白了，忘川很危险，若想凭借忘川遗忘往事，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转过身，看向天边，她不知仙界是不是在那个方向，她想告诉凌华，她下不了手。
黑线从她身后飞过来紧紧缠绕她：“别做傻事。”
她掉了滴泪，将它的黑线摆放着与自己十指相扣。
“我想去人界看看。”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黑线找不到任何拒绝她的理由。
黑线在原地愣了很久，还是载着她往人界飞去。
一路上，沉默了很久，黑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喜欢这里。”
“不是。”文若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我很喜欢这里，也很喜欢你。”
黑线感觉脑子里有白光乍现，它不懂什么是喜欢，但它很开心文若能这么说。
它的线乱了起来，将文若紧紧包裹在里面，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茧。
文若在茧中放声痛哭，她对不起，对不起三界众人，也对不起它。
她不敢承认，她是想去看看人界惨相，好下定决心动手。
黑线听到了她的哭声，它有些怔然，它不明白文若为什么哭，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痛苦的吗？
它心中有些难受，慢慢松开线，将她放出来。
如果喜欢太痛苦，那就不要喜欢好了。
它靠在她的肩膀上，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很快，穿过地界与人界的交界线。
往下看去，很多地方都荒芜了，只剩下一座座空荡的城，还有很多地方被邪魔占领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生灵涂炭，万物颓败。
“你…”文若顿了顿，压抑着哭腔，“你为何要这般做？”
黑线茫然了，为何要这般做？它只知道自从自己有意识开始，就有了要将天下人都变成自己这样的愿望。
没有理由，它就是想这么做。它没有回答，它无话可说。
文若明白了，她淡淡道：“小月，收手吧，跟我回仙界，那里很漂亮，环境也很好。”
仙界？它脑子里一闪而过那日仙界中的情形，文若穿着大红色的裙子，站在那个男人身边。
它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但它听别人议论了，仙界之首凌华仙君要与心上人成亲了，邀请三界去观礼。
当时，它曾问过身旁的小喽啰，什么叫成亲，小喽啰告诉它，成亲就是两个人永远要在一起，反推文若肯定是凌华最重要的人，所以它才将文若抓了来威胁凌华。
可直到现在凌华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就算是这样，文若也要回仙界吗？
若她要和凌华永远在一起了，那她所说的喜欢又是什么呢？
“你放心，到时我会为你求情，留你性命，我也会时常来看你的。”文若劝道，她以为它还在担心受罚。
黑线默了默，问：“那你呢？”
“我…”文若卡住了。
是啊，那她呢？她要回仙界遵守和凌华的婚约吗？
她瞬间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可笑了，小月不是打不过他们，它凭什么跟自己回去呢？仅凭借她一句轻飘飘的喜欢吗？
回到仙界后，她真的能为它寻得一线生机吗？她不敢确定，凌华首先便不会放过它，更别说其他人了。
她稳了稳心神，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小月，你能变成人形吗？”
黑线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变了话题。
它遗憾地摇了摇头，它没办法修炼成人形，从前它也试过很多办法，但一次也没成功。
“那这样呢？”文若用手比划了下，“就像那天在仙界一样，你戴了个面具。”
黑线按她所说，聚拢成了一个人形，它迈着步子在地上行走，像是来自外界的奇异生物。
“没错，就是这样！”文若去牵它聚成形的手，轻轻摇晃，“如果能穿件衣服就更好啦。”
黑线大手一挥，给自己披上了一套长衫，若不看脸，还真有几分像人的模样了。
文若靠在它的臂膀上，带着它往前走：“小月，我们去前面的城里逛逛吧。”
黑线轻哼一声，在脸上挂了个面具。
前面是一座荒废的城池，断壁残垣，破旧不堪，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被损毁，文若挑选了个还算齐整的，走了进去。
她看着商铺里摆放的物品，感叹道：“这里要是没损害多好啊。”
黑线没有答话，她又逛去了下一个地方，再次感叹。
一遍又一遍地感叹中，黑线终于听明白了：“我不去仙界。”
文若愣了下，黯然道：“我知晓了。”
她感觉自己很累，有些自暴自弃：“我们回去吧。”
黑线没有说话，载着她回到了地界。
她看着自己眼前聚成人形的黑线，默默地从手中变出那颗噬魔丹。
“小月，我给你吃个好吃的。”她垂着眼不敢看它。
“好。”黑线声音平静道。
文若别开眼，颤抖着手将那颗噬魔丹递到它幻化成人形的嘴边。
黑线眼睛有些发红，它张开唇，将那颗丹药叼进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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