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弓闲便去了比武场。其他侍卫还未起床。晚棠刚好经过,正打算去济世医馆。
弓闲停下练剑,行礼道:“小姐可要属下护送?”
晚棠摇摇头,道:“我有别的事情交给你。”
她吩咐弓闲从今日出发,到十里外的卫亭去接应晚烽与两个哥哥,叫他拿着自己的信,提醒军队改道而行。
前世在卫亭,晚烽遭受伏击,晚年晚义重伤,也因此错过了武试。
弓闲接过信,立马出发。
晚棠继续走着,在医馆门口看见了方怀清那张古板的脸。他向晚棠招招手,道:“丫头,快过来,今日学着把脉。”
晚棠点点头,提着裙子跑进医馆。她的学习能力非常强,记忆力也很好。
方怀清前些日子给她的医书她看得很快,里面的东西也记住了大部分。
方怀清把脉时她观察过,他问的问题她也基本上答得上来。方怀清原先还对这个强行拜师的家伙感到厌烦,可现在才发现他捡到宝了。晚棠算是个医学奇才。
晚棠在学了一天诊脉后,被方怀清叫去给欧阳大夫把脉看看。她凝神将手搭在欧阳大夫的脉搏上,仔细分辨着。
“心疾?”
方怀清神色微动,道:“你判断得出来?”晚棠点点头,只见欧阳大夫大笑起来,道:“真是后生可畏,怀清,你这徒弟没收错!”
晚棠淡然一笑,方怀清却板着脸,道:“莫要骄傲,学医的路很长,多听,多看,多实践。”
晚棠点点头,在傍晚回府前还问他:“那个侍卫可还在?”
方怀清瞥了她一眼,接话答道:“回宫当差了。”
也是,宫中之人老待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
回到府中,她与宋禾用了晚膳后照常坐在一起闲聊。
宋禾脸上洋溢着微笑,她开心地说着:“棠儿,你爹和义儿年儿来信说了,最多三日便可以到卫亭,不到七日他们便可以回来了。”
晚棠心中荡起涟漪,时隔两世,他们一家终于要团聚了。
“棠儿,别忘了把这消息告诉你伯母和晴儿,他们怕是还不知晓。”
提到这,晚棠脸色变了变,但没让宋禾察觉。这段日子忙着学医,一直没有理会大房,也没空去想对付晚延的事情。
她道了声是,半柱香后,晚棠像完成任务一般去了大房的院子。
晚晴佯装欣喜,道:“二妹妹可是许久未曾来过了。”
晚棠:“我娘说,爹爹和伯父不出七日便能到达,叫我来与你们说一声。说起来爹爹和伯父都要回来了,怎么许久未见二哥?”
“这……二弟近日有些病了,在别院养病呢。”
“原来是这样。”晚棠在心里盘算着。好吧,别院她进不去。而且如果在别院动手,实在是过于光明正大。
旁边一个较为瘦弱的女子犹豫了许久,最终屈膝道:“大姐姐二姐姐慢慢聊,盈儿先退下了。”
她一身看似华贵实则低廉的布衣穿在身上,这便是大房的庶女,晚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晚棠与晚晴来往时,时常忽略这位庶妹。
晚盈胆子小,生她的姨娘没什么背景,不过是晚昌的一时兴起。那位姨娘怀着晚盈时心情郁结,最终难产而亡。
想到这儿,晚棠不禁觉得晚盈可怜。在这样的大户人家,没有母亲的后家庇佑,又失去了母亲,日子想来是不好过的。
以晚张氏的性格,每月发给晚盈的服饰、食物实际上应该不必下人好多少,多半都是些华而不实,能够维护她慈母名声的无用品。
晚棠悄声吩咐道:“阿桃,三小姐那边暗地里多照顾些。”
阿桃睁大了眼睛,跟随着自家小姐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晚棠一副乖孙女的模样坐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也一脸宠溺,一直都乐呵呵的。
她趁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手伸到老夫人脉搏处,稍微探了探。夜已深,她没有多叨扰,回了海棠院,与往常一般失眠了半夜后终于睡着。
一样的日子重复了许多日,晚棠的医术不断精进,对那些小病症的医治已经可以简单掌握。她还给老夫人送去了药枕和补药,可自己仍然无法安睡。每日里一碗碗药灌下去,身子骨终于好了些,只不过依旧受不得寒。
在第七日,弓闲与晚烽一行人安全抵达。
他们后来才知道,他们原先定下的路线早有伏军,可即使改了路线,晚义还是不幸受了点伤。
晚棠向方怀清告了假,站在晚府门口迎接。大军浩浩荡荡进了城,晚烽与晚昌无法停留太久,只能先进宫面圣。
直到晚上,晚府两房的人才聚在一起,当然,晚延不在。
晚义给晚棠带了许多上疆的东西,道:“棠儿长高了。”
晚棠笑了笑:“因为我长大了呀。”
晚年这时也走过来,打趣道:“小丫头,还不是小矮子一个。”
她用力捶着晚年,看着宋禾,颇有几分告状的感觉:“阿娘,你看三哥一回来就欺负人!”
话刚说完,晚棠不知为何,总觉得伤感,她有多久未曾这么开心了,记不清了。
宋禾:“你们兄妹三人好生聊聊,年儿,不许欺负妹妹,我与你爹先走了。”
“棠儿受苦了。”晚义自然是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的。
“没事的,功丹嘛,没了就没了呗,万一以后太厉害没人娶怎么办。”晚棠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倒是让两位兄长鼻尖一酸。
没了功丹才会没真心的人娶。
晚年还是说:“我妹妹如此温柔大方,怎么没人要?想要我还不给呢!”晚年哼了一声。
晚棠与他们闲聊几句,这才切入正题:“三哥可有打算参加武试?”晚棠神情严肃,一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盯得晚年心里发慌。
他磕磕巴巴道:“我?我就……不了……吧?”
“不行,三哥你得去。”
晚义笑了两声,道:“姑娘家哪里懂这些?莫要逼三弟了。”晚年并不想参加武试他们都知道,但有的时候只能她来逼他们。
“不行,这很重要!”晚棠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少女该有的天真,异常地执拗,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高贵的气息。
兄弟俩愣住了。
“三哥,这件事情很重要,你一定要去。”
“棠儿……”晚年不知为何,总有种应该听她的,她是对的的感觉,于是他仔细考虑起来。
晚义已有官职,武试自然是去不了的,这件事情只能靠晚年。
出了屋子后,晚义拦下晚棠,严肃问道:“棠儿,你这么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晚棠想了一会儿,道:“燃萁煎豆,总有不可预料之事。陛下不可能放任一家兵权独大。”
晚义听得出她的意思,可伯父一家真的会对他们下手吗?
“那二弟呢?”
“晚延会去,所以三哥也得去。靠人不如靠己,人心难测,一家起另一家便败。”
晚义听了她的一番话,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也觉得晚棠似乎变了,可明明又还是原来的那个晚棠。
他最终还是决定去劝晚年参加武试,晚年实在受不了两人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了。第二天,弓闲便于晚年在比武场练习。说是练习,其实也有监督的意思。
眼看将近年关,朝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晚棠终于仔细看了看她的那件衣裳,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又给甩了回去。
方怀清给了她几本医书就将她打发回去了,说是快过年了,他要好吃好喝地放个假。话虽如此,济世医馆却还是开着,免得到时候哪家百姓病了找不到大夫。
除夕——
今日很是热闹,整个永定都都沸沸扬扬的,街上熙熙攘攘,行人也有许多。虽说南安如今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可百姓们在庆业帝的治理下生活得不错,整座城被红色与灯笼填满。
“过年了过年了!”
“阿娘,我要吃糖葫芦。”
“关门了,咱们明年再见。”
……
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晚棠走到放着那件用来掩人耳目的衣服的柜子边,将衣服一提,几个大洞赫然在目。布料上不仅有破洞,还有墨水。
“这……小姐……”阿桃横着脑袋,转身从隐秘处拿出真的衣服。
“还好小姐聪明,提前将衣服藏起来了。”阿桃一边将衣服抖开,一边道。
“总该想的周全些。”
她换上衣服,酒红色的妖媚衬得少女病白的脸开始有了些生气,一层黑色薄纱恰好点缀在衣袖和肩上,裙摆还绣着几朵开得正好的黑线海棠,在黑纱中有几分若隐若现的美感。
一圈深红的绒毛围在少女的脖颈上,抹上红色口脂,画上花钿,更像勾人的妖精。
“原来小姐穿酒红色这样好看,一点也不老套。”阿桃骄傲地说着,还不忘帮她理顺衣服上的些许褶皱。
晚棠淡淡一笑,拿了个汤婆子便往外走。今日一直在下雪,永定都的冬天一向寒冷。
除夕宴是酉时三刻开始,大房的人也已经准备好了,老夫人不愿去凑热闹,便留在府中等他们回来。
朝聚乃是大事,因此重要的官员也只能带嫡子嫡女参加,晚盈身为庶女,是没有那个机会的。
晚晴看到晚棠的时候,眼中的一丝慌张竟然一时藏不住,她假装没看见,问了声好,就和晚张氏上了大房的马车。
晚义和晚年直夸她好看,另一辆马车上的声音却不太好。
“阿娘,早知道我就不选这身了!风头都该被她抢了。”晚晴很是不平,始终盘算着如何让晚棠出丑,好看她笑话。
一旁许久未出现,在别院“养病”的晚延看穿姐姐的心思,警告道:“今日重要,姐姐还是安分些好。”说着,冷眼瞥了她一眼。
晚延是个明白人,晚晴那样的脑子可别给他惹麻烦才好。晚张氏与儿子意见相同,命令禁止她在今夜乱来。晚晴心里憋得慌,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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