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再一次出现在晚棠身后,带有几分玩世不恭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你好像还挺闲。”晚棠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忙。
“不闲,刚好来换药罢了。”
晚棠想到了自己想要合作的想法,放下药材,收起冷色,站起来严肃道:“你主子是谁?”
“主子?”他眼中似乎有几分恼怒,但又突然豁然开朗,懒散地笑道:“你不必知道。”
“若我说我想与他合作呢?”
少年向前逼近,而她丝毫未退却。少年不太相信,可还是问道:“合作?你想怎么合作?”
“我能帮你的主子。不管你信不信,这确实是真的。”
“就你?”
“就我。”
晚棠上前一步,眼神坚定得让少年不得不后退。少年笑了一声,道:“下次再谈吧,若你我再见,我便替你传达。”
没等晚棠回答,他便转身离开了。
晚棠洗带刺药材一事被欧阳大夫知晓后,他便又去找方怀清了:“怀清,大冬天的这药材还带刺,你……”
“那是为了她好,”方怀清白了欧阳大夫一眼,“这丫头失了功丹身子骨太弱,药材的药效通过伤口进入血液,对她还是有点好处的。”
欧阳大夫这才不说话。方怀清虽说是为了晚棠好,实际上还是带了几分报复她逼他收徒的心。然而在这段时间,方怀清见她真心求学,对她的看法也改变了不少。
自那天起,晚棠一直没有再见过那个神秘的少年。
又过了几日,晚府两位小姐的衣服已经加紧做好,并且送来了晚府。晚晴欣喜地穿上自己那身衣裳跑去给晚老夫人看看。晚棠却像不关心一般,随手翻了一下便放在一边。
她站起身,叮嘱道:“阿桃,去找件颜色差不多的衣服摆在显眼处,这一身先收起来。”
阿桃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照做了。
晚棠想着是有些日子没去看望晚老夫人了,晚老夫人老了身体也不好,基本上也不出院子,她便带了些补药往晚老夫人院子里走。
晚老夫人有些责怪她病愈未来请安,可见着孙女,到底还是开心的,随便提了两句,这事便翻篇了。
晚老夫人牵着晚棠的手,和蔼地问道:“棠儿,近日学医可还辛苦?”
“不苦,祖母莫要担心。”晚棠注意到晚老夫人的脸上挂着疲惫,问道:“祖母的脸色怎么这般差?”
晚老夫人还没开口,她身边的老嬷嬷便先说了:“老夫人这几日一直睡不好,脸色自然是差了些。”
晚老夫人笑道:“无碍,玉言说的是,近日夜里老是惊醒。”
晚棠不免忧心了些,她又与老夫人说了句家常,便计划着出府。
……
晚棠只带了阿桃一人,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出了府。
由于她是对府中人说今日方怀清不在,她得去医馆帮忙,所以也没人起疑。方怀清也确实不在,听欧阳大夫说他去进药了,晚棠也与欧阳大夫他们说好了,今日就不去医馆了。
晚棠叫阿桃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男装,找了个地方换上。
换上男装的晚棠将头发高高束起,不施任何粉黛,扇子一摇,还真像个翩翩公子,除了瘦弱了点,长得清秀了点,不仔细看确实认不出她来。
晚棠走到一家赌坊面前,正要进去。阿桃犹豫地拦住她,道:“小……公子,这若是被人知晓了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晚棠安慰似地拍拍阿桃的肩。阿桃还是满脸忧愁,若换作以前,这样有害闺阁名声的事情她家小姐是万万不会来做的。
晚棠神色平静地走进赌坊,她摇了摇扇,在赌坊内四处看了看。坊内小厮见来着衣着富贵,气度不凡,赶紧迎了上来。
他谄媚道:“公子是想……”说着,还不忘用手指了指几张吵闹的赌桌,桌上的糙汉大声呵斥着周围的人,人群中有落魄书生,高门子弟,也有酒鬼,显得嘈杂不堪。
晚棠手指勾了勾,示意他过来点。待小厮凑近之后,她轻声说了些什么,小厮脸色微变,立刻叫来了赌场老板。
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他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晚棠跟着他走进一间屋子,在机关扭动后,叫阿桃等在外面,还警告别人禁止欺负她,自己则跟着老板走进密室。
晚棠渐渐闻到一些腐朽又血腥的味道,越往前走便越浓重,这个地方号称“屠人场”,明面上是永定都有名的赌坊,暗地里却做着买卖死囚的勾当。
永定都的死囚分为两类,一类当众被斩首,另一类则是穷凶极恶,身上背了多条人命,庆业帝说莫让他们的血玷污了皇城,便命人押送到关外去处斩。
可官员之间相互勾结,这类死囚有一部分没有被处死,而是来到这里接受折磨,若有买主买去做死士便高价卖出,获得新生,若是没有,就只能等死。
前世这个地方是被庆业帝唯一的弟弟允亲王发现,他查出一切后,涉事官员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为朝廷除了不少害虫。
晚棠在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死囚面前来回走着,最终在一个脸上纹有一个“弓”字的死囚面前停下,道:“就他了。”
那男子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长得极为好看的小公子,像他这样的人买回去一般都是用来做暗卫死士的,这等年纪的小公子究竟想做什么?
老板道:“这个人叫弓闲,只不过这个价钱……”
“价钱好说。弓闲?”晚棠看着这张有些凶恶的脸,问道:“你是怎么变成死囚的?”
这话无疑是在问他犯了什么事,弓闲还愣在原地,老板一鞭子抽在他背上,将弓闲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凶狠地盯着老板,仿佛要把他杀了一般。
“主人问你话呢!”老板见他这副神情,气得扬手又想抽他一鞭子。弓闲反而挺直了背,鞭子却迟迟未落在弓闲身上,他一看,个子比他矮不少的晚棠伸出白嫩的手抓住了鞭子。
弓闲眼中微动,只听她说:“不想说便不说了,何必打人?”
说罢,晚棠丢给老板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又将一颗药塞进弓闲嘴里,随后就领着弓闲离开了赌坊。
阿桃见这人身上还带了血和伤,样子也凶,有些害怕地往晚棠身后缩了缩。
“阿桃,去找家客栈,让他换身衣服清洗一番再回府,走后门进,别叫人知道了。”
离开了那吃人的地方,弓闲便舒了口气。
夜间,晚棠坐在一棵海棠树下思索着,眼下寒冬之际,海棠树还没有开花。
弓闲入府之后,就想请阿桃带他去见那位公子。阿桃在知道弓闲并无攻击之意后胆子稍微大了些,才敢将弓闲带到晚棠面前。
她领着弓闲见到晚棠之后便退下了。
清洗好的弓闲没有原先那般可怕。
晚棠背对着他,此刻夜已深,月光在冬日中更加冷清。
弓闲仔细打量了晚棠一番,这才认出她便是白天那位小公子,这下他更不理解了。将军家的小姐要他这种人做什么?如果要找个护卫,背景比他干净的人多了去了,他一个死囚犯是比不上的。
弓闲突然猛地跪下,抱拳道:“属下拜见小姐!”
“这么晚了来做什么?我没有叫阿桃带你来。”晚棠转过身,十四岁的少女还不是很高。
弓闲没了之前的狼狈莫样,干干净净,仿佛换了个人。
“是我自己要来的,因为小姐今日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来回答。”弓闲身上的江湖气息很重就像一头猛虎。
“白天不想说,现在想说了?”
弓闲对上那双充满仇恨与成熟的眼睛,道:“我原住在泽州,家中仅剩双亲。我们没什么钱,泽州又闹了饥荒,我娘种不出东西来,我爹在太守府当了个小头领,属下的功夫便是他教的。可泽州那太守平白无故杀了我爹,我娘去鸣冤,却被那小子一棒子打死了。我出去打猎回来,家也被抄了。”
“所以你杀了那太守?”晚棠来了兴趣,她在一旁坐下。
“是。他该死!朝中给的粮食都被他私吞了,我和兄弟们在他府里找到了上万石大米!”
“做得不错。”晚棠慢慢走到他身后,道:“那你可知我给你喂的是毒药?”
“我知道。但在那个鬼地方是一死,不如出来,见见外面的阳光,也死的舒坦些。”
晚棠轻声一笑:“你可知我想做什么?会有多危险?”
“不知,不过我看得出,小姐眼中有恨。”弓闲挺起脊背,道:“小姐将我从那鬼地方带出来,从此以后便是我的主人,小姐的命令就是我的使命,只要不危害平民百姓的事,我都去。”
“你很有担当,但我这人疑心病重得很,看不得人背叛我。所以我每月会给你配置压制毒性的药,待我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就还你自由。”
说到这毒药,她还是从方怀清那里弄来的,至于抑制的药,她早已将药方烂熟于心。现在有了个会武功的人,她行事就方便多了。
她能感受到,这个人如果好好培养,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从明日起,你与府中侍卫同去比武场,争取变得更强。”
在得到晚棠的许可后,弓闲点点头站了起来,如今站在晚棠身边,他才发觉这位小姐非常羸弱。
“小姐,您的功丹……”
“没了。”她说得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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