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小姐,记住你说的话,”他逼近晚棠,俯下身,声音压低,“否则,你们晚府便别想留在南安。”

    这个人身上贵气逼人,性子倒是十分狂傲。

    “言出必行。”

    少年放开了晚棠的手臂,晚棠便跟着门外的方怀清走到院子中央去。

    方怀清背着手,很有医者风骨。他问道:“你可知那小子什么来头?”

    浑身给人一种压迫感,气度、衣着皆不凡。晚棠想了想,回答道:“还能什么来头。宫中人。”见方怀清又细细大量她一番,她又补充道:“的侍卫吧。”

    晚棠以前确实见过宫中得脸又有些权力的侍卫有气质又凶巴巴的,而且就算俨氏皇族要整治贪官污吏,应该没必要自己来龙潭虎穴吧。

    方怀清暗笑两声,侍卫?哪个侍卫这么嚣张,还那么狂妄,那小子若知道她说他是个侍卫,怕是脸都能黑成锅底。

    不过一想到晚棠逼自己收徒,方怀清的脸又沉了下来。

    “你怎么进来的?”

    晚棠看了眼自己沾了泥巴的鞋子和裙摆,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墙,不客气道:“爬墙啊。”

    “那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报复她呢这是。

    晚棠:“……”

    没办法,好不容易抓了方怀清的小辫子逼他收徒,让他欺负欺负倒也无妨。晚棠二话不说,走到墙边,搭了一堆东西便翻了出去。

    少年站在高大的树上,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方怀清愣在原地,心想:是不是应该叫那小子多带点护卫来?这晚府二小姐可真是……不一般。

    晚棠回了晚府,虽说翻了两次墙有些精疲力竭,但不论如何,好歹还是了结了一桩事。

    翌日辰时,晚棠准时到了方怀清的医馆门口,而方怀清也没有食言,同样在医馆门口等着。

    她知道方怀清虽然不太会说好听的话,但是是个守诺的君子,不然也不会轻易相信一句口头承诺的。

    方怀清将晚棠带到了前厅,他仍然背着手,朝一摞书昂昂头,道:“先看看,了解一下。”

    她坐下,拿起书翻阅着,都是一些关于医术上最基础的东西。

    一旁的黑暗中似乎有一道犀利的目光,那人缓缓向身旁的人开口道:“那双眼睛看似纯洁无害,实则阴毒得很,让人看不透。”

    他收起目光,悄然离开。

    晚棠一张白皙的脸上没施什么粉黛,透出几分羸弱,可也抵不住她身上那种既妖孽又尊贵的气质。

    晚棠垂眸看着书,这些书并不厚,她几个时辰便看完了。

    方怀清亲自教了她一些看人面色大概判断是否染疾的方法,又递给她一个背篓,道:“既然来了,那便干些有用的。干番、无衣、复明草、海子花,刚刚你都认识了,去后山采来。”

    这无疑是在给她挖坑。

    “师父这是在为难我吗?”她嘴角一勾,手指在背篓上摩挲。

    “采个药而已,怎么能是为难呢?身为一个医者,若是连药都认不清采不了,如何医人?”

    这倒是实话实说。

    一位叫做欧阳先的大夫将方怀清拉到一旁,小声道:“怀清,人家好歹还是晚府的嫡女,别太为难人家了,亲徒弟呢。”

    这话似乎是被晚棠给听到了,她浅浅一笑,道:“欧阳大夫,我去。”

    挖坑就挖坑,她跳!总归是个摔不死人的小坑。

    方怀清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晚棠果断拿起背篓,从医馆后面出去,进了后山。

    山路有些陡,她如今这副身躯着实有些吃不消,晚棠的步子很沉。

    “晚小姐似乎身体不大好啊。”一句带有玩味却语气冰冷的话从晚棠耳边飘过,晚棠脚下一顿,回头看去。

    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年,正是她昨夜见到的那位。

    “宫中的侍卫这么闲?”她又开始继续走,丝毫不理会那少年。

    少年的语气似乎又冷了几分,他呵呵一笑,道:“晚小姐挺嚣张啊,与其想在下闲不闲,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能否在日落前采了药回去。”

    晚棠不再说话,在一株巴掌大的草面前停了下来,她蹲下仔细闻了闻,又看了一下那些小叶子,后脑的头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散落在耳边,显出几分媚态。

    她神色平静,手中镰刀却毫不留情,草药被割断,然后就被无情丢入背篓中。

    晚棠余光一瞥,见那抹玄色身影还立在那儿,便看了眼他,道:“还不走?”

    少年带着几分傲气,冷哼一声,刚想离开,看她的手要伸向另一株草,提醒道:“有毒,小心些。”

    “多谢。”晚棠收回手,再转身时少年已经离开。

    她不断在山中走动,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方怀清要的那几味草药。冬日里草药长的有小又少,很不好找,等她回到医馆时,天已经黑了。

    晚棠身上沾了许多草籽与泥巴,此刻她倒更像是一个务农的人。

    方怀清终于有了点良心,准备了热水叫她稍微清洗一下脸,又找人将她送了回去。等回到晚府,晚棠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酉时还不算晚,府中侍卫正在比武场练武。

    宅中的侍卫并没有多强大的功丹,可不论怎样,与她比起来可好了太多了。一片刀剑碰撞的声音伴随着冬日冽风吹过。

    晚晴带着婢女撞见了晚棠,带有些许嘲笑的意味道:“二妹妹怎么一身泥巴味,去学医难道还要种地吗?”话中还带着几分讥笑。

    虽然清洗过,可晚棠的发丝上还沾有些细小的泥土粒,晚棠内心毫无波澜,她笑道:“学医如何?种地如何?学医救人性命,种地救人食欲。”

    她将内心的唾弃掩饰得极好,晚晴虽说听着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过几日我爹与二叔还有大哥哥三哥哥就要回来了,二妹妹肯定高兴坏了吧。”晚晴又熟络地挽起她的手,一点也不生分。

    “自然。”晚棠的脸色黯淡下去,她的爹爹和哥哥就要回来了。

    晚昌与晚烽带着晚义、晚年去边疆守了一年。晚义有官职在身是理所应当,可晚年是晚昌提议带去历练历练才被带走的。

    晚昌狡猾,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儿子带去时局不稳的上疆冒险,算算日子,他儿子晚延应当是在认真准备武试。

    等年一过,不到三月,晚延便会手握护城军大权,而她的哥哥和爹爹却被打压,屡遭排挤。

    历朝历代,哪个皇帝都不可能让一家独握军事大权,大房的崛起必然会带来二房的衰落。

    不知前世庆业帝临死时,可有后悔看走了眼,用错了人。

    她不会让晚延得偿所愿的。可是晚延如今身在何处她都不知道,更别提怎么对付他了。不出意外的话,在朝聚之前她都不可能见到晚延。

    晚晴又扯着晚棠说了些有的没的,晚棠最后直接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晚晴身边的阿碧兴冲冲道:“二小姐偏要去学那不是人学的医术,以后可有的是苦头让她吃。”

    晚晴没有说话,却望着那个走远了的背影轻笑了两声。

    有些话阿碧可以说,但是她不行,她稍微斥责几句,表面的关系暂时还不能丢掉。

    晚棠今日在府外也听到了些风声,那边是景安候一朝间入了狱,再过一个月便要上断头台了。

    晚棠深夜时根本睡不着,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的势力太少,能用的人也没有,想做什么实在太困难了。

    她躺着计划了许久,想对晚延下手必须培养自己的得力心腹,要么就是与人联手。

    晚棠突然想到了那个少年。

    景安候府被抄一事明显是人有意而为,景安候府倒了,朝中便少了一颗毒瘤。如果那少年的主子意在清除叛党贪官,那他们就是一路人了。

    如果……她与那人合作,胜算会不会多几分?那人的势力必然不小,然而她有前世记忆,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可是谁有会相信她呢,谁又会与她一个女子合作?

    晚棠总觉得自己想做的一切希望渺茫,但是有人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这个机会是上一世千千万万的南安百姓用血换来的,绝对不能白白浪费。

    可是她能做的太少了。

    晚棠目睹了南安的结局,目睹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永定都变成他国屠场,如果她不能改变这一切,那她的重生就是个笑话。

    她像一匹孤马,奔驰在逆风之中,但结局的好坏并不足以撼动她想改变一切的心。

    她一闭眼便是无尽的尸体与恶贼的咆哮声。终于,在后半夜,虽然睡得并不安稳,但她总算睡着了。

    第二日,晚棠还是起得很早。她照旧去了济世医馆。

    方怀清丢给她一堆带刺的草药,要她洗干净后晾干。阿桃今日跟来了,她不忿道:“他怎么这样啊,小姐从小到大何时做过这些,大冬天的,手要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无碍。”晚棠没有多说什么,卷起袖子就要阿桃去端水。

    “小姐,让奴婢来吧。”阿桃没有将水盆给她,但是晚棠拒绝了。反而叫阿桃去前厅帮忙。

    “是。”

    晚棠只是觉得,这算什么呢?她前世被晚晴欺负,冬日被迫自己洗衣服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如今她倒是更愿意洗药材,好歹还是自己乐意做的事情。

    带刺的药材时不时扎破晚棠的手指,留下许多小伤口。

    “晚小姐还挺有……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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