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蜻蜓点水般拂过这缕头发,而后珍而重之将它放入自己怀中。
海水之中倒映着她的面颊,还有额头上那团火焰,她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额头上跳跃着的火焰刺痛了她的脑海,它在阻止她继续想下去。
片刻之后,连枝恢复了正常,闪跃着的火焰安静地印在额头上,好似它从未动过,至于连枝努力回想着的回忆,早已被火焰燃成灰烬。
“你是不是很难受?”不知什么时候,姬如千泷已来到她身边,同样以一种无情的目光注视着蜃楼之下的蝼蚁。
“是。”
“我也是这样,每当我看见幻影宝盒时,心里总会很难受,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些很重要的事。”
连枝转过头去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唇齿间似语非语的语句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连枝拿出藏着的那缕发丝,对着姬如千泷轻声说道:“我也忘记了他。”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姬如千泷向她靠近,而后轻轻地拉住她的衣袖,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这层面纱,她对连枝说:“这里风大,我们该回去了。”
连枝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的小女孩,不自觉得伸出手牵住她的手指,亦步亦趋地走着。
此时此刻,两个年龄、性格、长相截然不同的人周身的气息仿佛融为一体。
“师哥,什么事竟让你亲自过来找我了?”卫庄手拿鲨齿大步走进宽敞的堂屋之中,早在片刻之前,里面就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他。
今天的天气着实不好,早在将亮未亮之际,一层灰蒙蒙的雾霾就已拦住这里的蓝天白云,雨滴将落未落。
迎着昏暗的光线看去,却是一道挺拔的身躯矗立在屋中,他浑身充满了冷酷感,听见卫庄的话语,一动不动的盖聂眼睛转动,向着卫庄看去。
不知为何,看见盖聂脸色的卫庄心中怒气突消,反而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小庄,”盖聂语气有些吞吞吐吐,这实在是卫庄平生仅见的场面,但他来不及嘲笑,因为盖聂说:“小庄,她失踪了。”
“所以,是她自己离开的?还留下了这封信?”卫庄扬起手上的信纸质问道。
“是的。”盖聂回答道。
迎着昏暗天色的卫庄脸色阴晴不定,甚至有些狰狞,可惜的是卫庄说出的话大大出乎了盖聂的意料,“师哥,我不会让同一个人骗我第三次。”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小庄,”见状盖聂急忙出声叫住了卫庄,卫庄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蓉姑娘跟我说,”他舔了舔自己因为赶路而干涸的唇瓣,继续说道:“她在给连枝包扎伤口时,曾在她怀中发现一缕被红线绑着的素白的长发。”
卫庄缓缓转身,眼睛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那人嘴唇继续蠕动着,他还说:“我想,那天她是骗你的。”
他本以为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卫庄一定会回心转意并积极寻找连枝,却不想卫庄脸上嗤笑一声,以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说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好骗吗?”说完,他冷哼一声,离开了这里。
被留在堂屋的盖聂垂下眼眸,手中按着木剑沉默不语,阴沉沉的天气中,雨滴终于落了下来。
这是今年桑海城最大的一场雨。
出人意料的是,这场大雨在月亮升起时戛然而止,水洗过的天空挂着弯弯的月亮,以及疏疏落落的星星,澄澈透亮。
雨水冲刷过的树叶悄悄地滴下这场大雨最后的印记,碧绿的脉络分外明晰,惹人喜爱。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揪下这张树叶,而后将其叼在自己口中。自他成年以来,卫庄还未做过这般不庄重之事,他想。不过随即他又嘲笑自己,为了连枝他已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他的原则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破,现在嘴里还叼着树叶躺在屋顶之上看着头顶那轮弯月。
他心中嗤笑一声,脑海里却回荡着白日里盖聂说的那句话,她的怀里留着当初被她用剑气割断的长发?
但是他不自觉得伸手抚过自己的脖子,那是连枝昏迷时她唇瓣拂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呼吸时的温热。
当卫庄回过神来时,他铁青着脸色看着自己的手掌,恶狠狠的眼神似乎下一秒就要让自己的手掌消失,仅仅是片刻,他颓然地倒在屋顶上,看着明亮的月亮,心中有些无奈:真的是被连枝下了药了!
就在他沉迷思索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屋顶上,赤练轻功跃了上来,站在他身后,红唇微张:“庄,你在想什么?”
被赤练声音惊动的卫庄收敛脸上的神色,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而后,他起身站了起来,迎着月光跳跃而下,赤练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问他:“你要去哪里?”
“去找人。”卫庄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我和你一起去。”赤练跟上他的脚步一起走着。
突然间,卫庄停了下来,他的眼神复杂但坚定,他说:“赤练,以后叫我卫庄。”
听到这话的赤练心中一紧,刚想询问原因就发现卫庄已经走远,她急忙追了上去。
此时的卫庄已经聚集了流沙众人,待赤练靠近后,卫庄开口了:“给我找个人。”这句话一说出口,赤练就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又是连枝!赤练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暗淡,但随即被一抹杀意掩盖。
此时天色一晚,周围被朦胧的月光照着,阴阴暗暗看不清,唯有附近的白凤若有所思般看了一眼赤练,他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
“东皇大人,”月神对着东皇太一行了个礼,而后抬起头看着眼前遮掩了真面目的男人,他不知道东皇太一为什么要叫他来这里。
“月神,”东皇太一停止打坐,睁开双眼看着月神。
“在。”
“公子扶苏即将来到桑海,你去随身护卫他。”
“是。”短暂的安静后,月神就要告退,就当她即将打开门的那一刻,东皇太一又叫住了他。
“等等。”
月神转过身来,脸上带有一丝不解,因为东皇阁下从未如此犹豫过。
但因为面容被遮蔽,她并不能看透东皇的脸色,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阴阳家首领的指示。
“这个你接住,”东皇太一对着月神抛出了一个金黄色的东西,月神伸手接住,仔细瞧了瞧后,睁大眼睛看着东皇,月神已认出了这是个什么东西,这是唯有首领才能练的阴阳家禁术,是最高级别的易魂术。
很罕见的,东皇太一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对着月神说:“将凤女一并带去,若是她神思有一丝动摇,就念动咒语将她带回来,关押在樱狱。”
樱狱,在蜃楼的最底层,那里也是之前关押焱妃的地方,而现在,焱妃的内力已经全部化成了凤女额头之上的火焰。
“是,遵循您的意志。”月神低下头,而后缓缓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连枝还在姬如千泷的房间,她们俩静静地听着幻音宝盒弹奏的乐声,一时间二人皆有些痴了,不知怎的,姬如千泷竟伸出手触碰宝盒,却被宝盒锋利的屋檐划伤了手指,她看着手指上一点点溢出的鲜血,久久无言。
“你在想谁。”安静的房间内连之轻柔的声音响起,她伸手接过姬如千泷的手指,在即将触碰到鲜血的那一刻发现划伤的伤口已然痊愈。
“我不知道。”姬如千泷看着自己的伤口一点点愈合,语气茫然地说。
当月神推开姬如千泷的房门时,就看见屋内戴着面纱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看向自己,眼神中皆是雾蒙蒙的,很意外的,自凤女上船后,她只和同样中了易魂术的姬如千泷交好,二人是不是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至于旁人,得不到她的一丝目光留存。
“凤女,东皇阁下有命,你随我下船。”月神看着二人缓缓说出东皇太一的命令,听见命令后的凤女偏偏头看着不断转动着的宝盒屋檐,它依旧在自顾自地弹奏着属于自己的声音。
良久之后,凤女才传来一声:“好。”
当她们走下船时,迎面而来的是骑着神骏黑色大马的蒙恬,据说他是最受嬴政信任的大将军。一点一点地,黑马嗒嗒嗒地踱步过来,蒙恬当即翻身下马,询问月神:“月神大人是准备去迎接扶苏公子吗?”
月神停下脚步,被面纱遮住的双眼看着这个长相粗犷的男人说道:“是的,听闻公子扶苏即将巡视桑海,东皇大人命我们前去迎接。”
“正好,我也准备前去迎接,不如一同前往?”蒙恬眼神扫视过一旁站立的连枝,很奇怪的是,他心中隐隐透出点熟悉感。
“好,还请大人领路。”月神略微思索一番就答应了。她并没有错过蒙恬对凤女那探视的眼神,甚至,她还微微偏头看了看凤女的神情。
连枝垂下眼眸,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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