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纤细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衙署门口,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中。韩述之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地随着她的脚步往外走。
方才站在石阶上故作倨傲,心底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她到底从何处学到这般探案的本事?难道真的不是为了自己?他想追问出答案,随着她往衙署门外走。
擦身而过的护卫问他话,他也顾不上。那柔白的裙裾转眼消失在转角处,他追了上去,却见到衙署门外的大街上停着一辆马车。
有人掀开帘子,朝她笑。他见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那裙裾翻飞,是她加快了脚步,侧身坐到了那马车车辕上。
是萧绎来接她。韩述之才觉得自己追出来的行径愚蠢至极,她已嫁为人妇,不管这身本事自哪里习来,又是否是因他而学,都已经与他毫无瓜葛。
萧绎将那帘子放下,见苏淼淼瑟缩着躲进了车里头,便问她韩述之是怎么回事?
她往手心呵气取暖,有些茫然:“我去寻他,说了一点我的分析。他让我明日随他一起去集贤院,这样也好。”她小脸冻得发白,“查案子,得亲身参与问话,不然都是道听途说,也做不得准。”
萧绎似笑非笑:“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他怎么追出来了?”
“啊?”苏淼淼更是茫然,“他有话要同我说吗?我没听到。反正也会见面,待我明日再问他吧。”
看她似乎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萧绎不放过她:“你不是仍心悦于他?不必在意,你我各取所需,你若想接近他,孤也不在意。只要为孤好好查清真相,不让旁人知道便可。”
苏淼淼与他面对面坐着,像看一个疯子。说疯子谁是疯子,她看萧绎就挺疯的:“我好歹名义上还是你过了门的侧室夫人,听说以后也是要封侧妃的。你叫我出轨?”
萧绎愣了愣:“何为出轨?”
“就是红杏出墙,懂吧?”苏淼淼觉得他像有点子大病,怕他是借故撺掇她,好抓住她把柄,又要把她关起来这个那个的,于是连忙摆手撇清关系:“可别污蔑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她必须得承认,每次见到韩述之,还是会有一些过去的情绪在心底作祟,但那可不代表她要对人家做点什么。况且那些过去的记忆只属于赵墨存,并不属于她,再给她一些时日,她定会将那些情绪处理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儿,她神情十分坚定,望着萧绎说:“你就且看着,我和述之……韩大人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
她对自己还有用处,不管是为沈绍洗清冤屈,又或是为他向赵明远传递消息。因此方才那番话不过是小小的试探罢了,他希望她清楚明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切莫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坏了他的大事。
苏淼淼见他脸色阴晴圆缺变化不定,又觉得自己这两日胆子变大了,对掌握自己性命的资本家和大boss不够尊重,于是陪着小心道:“殿下切勿烦忧,爹爹那边,妾身已传了话。”说罢又举起小手,赌咒发誓道:“明日一定好好协助韩大人,一切以查清真相为首要目标,绝不乱搞男女关系。”
萧绎虽有时候听不大懂她说的话,但个中意思还是能猜到七八分。听到此处不禁皱了眉:“你去了刑部,切记谨言慎行。”
苏淼淼心想我期末周的时候,天天在微博发大疯你都不知道呢。她不敢违逆命令,乖乖应声:“是是是,殿下说的是。”
第一天到事业单位上班,铁饭碗工作须得准时打卡才行,免得考勤出问题。苏淼淼清早起身,估摸算好了朝臣下朝的时间,就摸着黑到刑部衙署去了。路过前厅的时候也未见到萧绎和他那贴身侍卫,只有那天慈眉善目的妇人送她到王府门外。
她笑容和善,温声问:“夫人不用了早膳才出门吗?”
苏淼淼来了这个世界后,久违地感受到了关怀:“方才梳妆的时候让小桃弄了点简单的,别担心。”
往常早八的时候她早饭都不带吃的,蓬头垢脸就出门去了。此刻一转头,见到门外已有人在等,竟是常服打扮的韩述之。
苏淼淼有些错愕,小碎步跑上前去:“韩大人?你怎么来这了?”
留意她不再喊他述之哥哥,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将心头的一点不快拂去:“你是头一日随我去查案,若是直接到衙署去,没人会理会你,是以韩某便到此处来接你。”
还接送上班呢,苏淼淼诚心诚意地朝他作了一揖:“叨扰韩大人了。”
她如昨日在集贤院一般作男子打扮,韩述之心中仍是在意,不得不问:“殿下知道韩某寻你协助吗?”他顿了顿,说“他不在意?”
苏淼淼擅自揣测了一下他这般问话的用意,试探着说:“韩大人是希望他在意,还是希望他不在意呢?”
她怕自己哪句说错露了馅,得来不易的铁饭碗就这么没了,便不敢乱说。
却不料韩述之竟愣了神,半日也答不出一句话来。她伸手冲他面前左右摇摆:“怎么了,韩大人?”
他忽地拂袖:“切莫再说这些话,以免引人误解。”
苏淼淼也是怔住了,傻傻站在原地:hello?这才几更天,那么冷的冬日,整条大街只有我俩,谁会误解啊?
真难伺候。她只好匆匆迈步,追上前去,直到到了集贤院,韩述之也是一语未发。
等到了院门,苏淼淼实在是没了法子,不管他应与不应,都只管问起来:“你们三法司查得如何了?那三个死者,到底有没有与别人结怨?”
“有是有。”院门外仍是聚集了不少的衙役捕快,将整座集贤院牢牢看守起来,“只是……只是太多了,还需排除。”
韩述之掏出令牌,衙役便让他们同行。
“这么说来,那三人就是纨绔子弟,常常横行京城中,因此开罪了谁也不知道?”苏淼淼脑袋瓜子转动得极快,“可是同时杀掉他们三人的凶手,必须满足一个前提,那就是与他们三人同时结怨。”
“他们有没有一起出没的地方?青楼?书院?怎会找不到关联?”
韩述之却不答话,领着她往书院里走。雪覆盖于青松之上,过了转角,苏淼淼吃了一惊,那儿熙熙攘攘,竟聚集了好几十人。
这些人皆穿着相似的灰色衣袍,头戴毡帽,韩述之这才悄声道:“他们流连的狎妓饮酒等地,韩某已派衙役们追查,书院中与这三人同窗的学生们,今日都齐聚在此。”
他说罢,发觉苏淼淼双眸发亮,好似孩童得了心爱之物,笑意清亮:“那么我们今日的任务,便是询问这些集贤院的书生们?”
韩述之到了此刻,才隐约觉察到,苏淼淼今日来此处,不仅是因为沈绍是她夫君至交好友,也不是他所猜测的仍旧钟情于自己。她似乎,真的喜欢且享受追查真凶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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