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我及时看到了你留的暗号……如何?还顺利吧?”
七拐八弯后,在这个黑影面前,出现了一个位于山洞里的秘密窝点。
这里开凿得非常巧妙,一间间宽敞深邃的密室隐匿在山中,如果不是知情人,只怕是很难发现。
“顺利。不过,有些情况,还是得接头确认一下才妥当,因此我才赶来这里,你我行事,务必要万无一失。”
“好啊,那就说说,你那边什么情况?”
“老石,咱们的人,今早可有杀了一个女娃娃,又丢到了紫羽街?”
“……没有啊!这话从何说起!事情未成,这娃娃们可金贵着哩,要不是你说时间紧迫要放弃一小半,我说什么也不会白白把这快成的好东西们放回去啊……”
“别担心,老石。不会白白放回去的,我知道那十个娃娃,都是相对来说不齐整的残品,用他们换个替罪羊,这买卖值啊。”
“哦?那牧予真被押走了?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吧?还有你说的什么凶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一群鼠辈,还想算计爷爷。”
来人的声音立时变得得意起来,冷笑几声,才对着自己那一脸困惑的同伴老石娓娓道来:
“今早有人来报紫羽街发生了命案,那死者竟还是咱们捉的一个女娃娃,你说作不作怪!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你们还未及知会我。后来才发觉不对,你说怎地?从头到尾,除了报案人和仵作,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盖着一张白布的所谓尸体,那齐三夫妇也只是在哭,根本没见过女儿的面。如此想来,怕是仵作早被收买,用些别的办法让他们相信这是他们女儿的尸体,那王老头就更是了,要么是被收买要么是被什么障眼法骗了!除了他们,其实根本没有人真正见过那具尸体!这一切,恐怕都是那个胡全搞出来的花样,目的就是揪出县衙里的内鬼!”
“什么?竟有此事?!那后来……”
“后来等我醒悟,才在回县衙的路上趁机给你们留下暗号。其实当时我也很难断定嫁祸给牧予到底是对是错。不过现下看来,他们这些官府聪明反被聪明误,正好落入我的圈套!此刻不是正大摆庆功宴安抚百姓,就是兀自蠢着只当捉对了人,这不是天教我等成事么?哈哈哈……”
说到最后,这人再也忍不住,竟忘乎所以地大笑了起来。
“成不成事,我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你们今天,怕是要成仁了……”
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的瞬间,相谈正欢的两人俱是神情骤变,其中一人那狂放的笑声也识趣地戛然而止。
藏在距他们如此近的地方,都一直未被他们发觉……
此人的武功是有多深不可测!
“胡县令是听了我军师哥哥的计策,才装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罢了,你以为回县衙的路上,你中途离开他没发觉?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注意到面前两人的动作,慢慢进入这二人视野里的高大汉子又嘿嘿一笑,用平淡轻松的语气说出了在两人听来最为恐怖的话语:
“别看了,里面那几个早被我解决了。好歹我也是一路跟着你来的,你竟没有半点发觉么……”
话没说完就被两人突然的进攻给打断了。
没有退缩的理由,即使是被心中惊涛骇浪的畏惧吞噬,两人也是心一横,均是手间掣出一柄随身短刀,就向着那人冲了过去。
显然是打算放手一搏。
对方神色凛然,抱臂而立:
“来得好!”
空手隔开率先袭来的寒锋,顷刻间凌空而起的同时,猛地踢向正欲偷袭的另一人,那人见状慌忙临时变招格挡,却不料对方竟就空中借势打出一掌直击心口,让来不及再次防御的人直接被击飞出去数丈,这一击蕴含的内力十足,挨实了的那人再也提不起一丝气力,瘫在了地上。
先前进攻的人见此情形神色一滞,趁对方未及转身的瞬间再次出招,短刀闪电般杀出,却依然被背对着自己的人腾出来的一只手接住。
眼见他势尽将要落在地上,便抓住时机抬腿横扫,那人却不慌不忙,擒住他持刀的手又是一跃。
而这正中了他的下怀,旋即顺着对方跃出的力道,身形灵巧地疾速弹起,在高度的助力下,抢占先机凝聚内力于空着的手上,运尽全势将一掌打出。
对手见状,立刻空翻转身落地,虽是失了先机,慢了一点,但也毫不犹豫地聚力于掌,硬接下了这一招。
两掌相对,双股强劲的内力在周遭骤然掀起巨大的波震。
再看之下,分明是那弹跳而起出招之人被击退,与他那倒地不起的同伙作伴去了。
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今早见识了轻功,霜空鹿跃,现在又是关门掌法,鹿灵弹掌。没想到,陈都头竟然还是寂林派的弟子。今日能有幸领教贵派高招,实在是不虚此行。”
好不容易将瘀血咳出来的陈荣在地上动弹了几下,面色惨白。
他吃力地扭头望了一眼那已然昏迷不醒的同伙老石,转而盯着眼前这位能接下自家绝招的高手,用最后的神志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企图克制无尽的恐惧与痛苦。
“……三……三……日……”
……听声音,他们已经到了。
“剩下的事情……”
望着最先带人赶过来的李乾和牧予,这位好汉一抱拳:
“就交给你们了!”
言毕,纵开轻功,眨眼间,他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清河的孩童失踪案,于那所谓的紫羽街“凶案”发生后的第二日,便宣布告破。
恶贼伏法,孩子们也一个不落,全数被解救出来。
虽说刚开始,发现这些劫后余生且没有任何体外伤的孩子们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了神志不清意识模糊症状的时候,也着实闹腾了一阵子。
但是好在,随后清河县衙来了一位江湖郎中,为几个孩子诊病后,不多时就开出了一剂药方。
当然,这些都是人们道听途说来的。
因为到最后说来说去,谁也没见过这位神人的真面目。
只知道刘大人和胡大人,在县内连同州府的几位高明的大夫都对孩子们的症状束手无策之际,接待了一位贵客,然后未有丝毫犹豫,无比信任地按照后者开出的药方,对孩子们施以救治。
很快,就是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所有的孩子,竟在三日内都恢复正常,又像往日一般康健清醒,时不时的调皮捣蛋,也好似上天馈赠的礼物般令人欢呼雀跃。
就在好不容易从失而复得圆满结案的喜悦与欢乐中反应过来的全县百姓,试图对那位江湖神医表诉真情,恨不得来个千恩万谢才好的时候,却被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告知,人家早已悄然离去了。
于是,那位清河恩人最终留下的,除了一纸让大夫们花费心力研尽其妙的药方,就只剩下百姓们对之无限的遐想与赞美。
外加如此奇妙的破案过程——
从官府巧制“凶案”迷惑贼人,到知府大人联手县令大人,上演了一出“连环计”,甚至据说,还有一位堪称高手的江湖大侠,在当夜协助官府,擒获了贼首陈荣……
这些都很快在全州百姓中传为佳话。
值得一提的是,知府刘茂一反平日里嫉贤妒能抢占功劳的小家子气,此次例行给京城去信之时,不仅详细叙述了案件的前因后果,还把通判袁易,统制李乾,清河县令胡全,都头牧予,甚至是师爷荀开和县丞赵砚的功劳,都如实汇报,而且里头绝不乏溢美之词与褒赞之意。
而此信更是引得龙颜大悦,圣上的赏赐,朝中的议论,还有此案在京城百姓中也是口口相传,这些都是后话了。
出了清河,便是一条平坦的绿荫小道。
如今春光明媚,若是无甚急事,此刻正适合放松心神,随意赏景。
那边有两人各牵着一匹马在不紧不慢地走着,草木生机,莺歌燕语,果真是好不惬意。
“军师哥哥,那刘茂最后到底付了多少呀?”
“没多少,大概能维持半年的样子。”
“那还不多?虽说这案子到头来,也不是他这一派的政敌所为,不过,若是解决不了,照样是给对方的现成把柄,那左诚在朝中,可就处境更难了……这家伙为了保住官位,还真是敢下血本啊。”
“小凌,官场中人,有几个舍不得下血本的?那胡全不也一样,他怕是且有一段时间,要喝不起他的金观音了。”
“对了军师哥哥,说起金观音……酒坛里下了毒的居然是金观音,当时时间本就紧迫,胡全为何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以茶换酒呢?”
“这种茶娇贵,一旦添了别的成分,尤其是烈性毒,会在色泽和气味方面显现出来。虽说是做戏,也许,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家师爷,想借此暗示里面有毒,不要真就一饮而尽了。”
“虽然那个师爷没想到此节。不过后来他和那位县丞倒是真的凭石子儿看出事有蹊跷。虽说还是猜错了人,不过终究,没枉费一番李乾暗示他们的心意。随后胡全也就顺水推舟,把哥哥你的计划告知他们了。还有李乾后来说实则是胡全请求他这么做的……如此看来,这一介县令,倒还不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阴险之徒。如今为官的,也少有这类人了。”
“见了他一面,看得出,清河县两年之内应该是可以太平无虞……算啦,不说他们了,事情办完了,等下咱们找间酒肆好好吃一顿吧,赶紧让我来犒劳犒劳这个辛辛苦苦想主意又看病的自己吧。”
“好啊好啊……哎不行!你得犒劳犒劳我这个独身一人闯虎穴的擒贼大侠才是!”
“差不多得了啊,还真好意思说虎穴呢,要点脸好嘛……”
“嘿嘿,还不是和你学的……”
欢笑声渐行渐远,慢慢地,隐在了一片春意盎然之中。
艳阳高照,春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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