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京城,气象万千,一派祥和。

    飘香居,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华大酒楼。

    这天晌午,同往常一样。

    有达官显贵们带着仆从到此一掷千金。

    也有一些饱学之士聚友设宴共叙诗情。

    更不乏江湖豪杰在此探听各方消息。

    再加上更多慕名而来的食客打算一饱口福。

    人们进进出出,无一例外地都带着期盼或满意的神情。

    此刻正是生意火爆热闹非凡的时候。

    “哎呀,春香姑娘来啦。”

    眼见一位美貌可人的女子笑盈盈地乘着一阵香风翩然而至,在门口照料顾客的小许吸了吸鼻子。

    嗯,芬芳怡人的茉莉花香。

    然后他立即迎了上去:

    “春香姑娘真是有段时日不见了,可是近来身子不爽利?这回想必是又来拿新曲了,却不知张行首觉得上回的曲子谱得如何?”说着就引着人往里间走去。

    被叫做春香的姑娘微微一笑,施了个礼后跟上了小许:

    “托小许哥的福,春香无碍,实则是近日事多抽不开身。这不今日张姑娘得闲,特命我来拿谱子。小许哥,实不相瞒,你们飘香居的东家,可当真是位有才的。前些时日卖与张姑娘的曲子,现下别提多受欢迎了,怡丁院的客人比往常多了一倍呢,张姑娘那里每天都有客人点这些曲子听,王妈妈这些日子都乐得不行哩!”

    说到这里,春香脸上的笑意更甚,看得小许也是心下明快。

    今日春香姑娘可是比平日话多,看来当真是心情不错。

    “我们东家说了,能给张行首派上用场就行。”

    话说着两人就来到一个雅间,“春香姑娘稍坐,我去去就来。”

    等了不一会儿,小许就拿着几张装好线的曲谱回来:

    “都在这里了,春香姑娘看着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拿走了。”

    “多谢,曲东家做事向来心细,哪用春香验看什么。那春香这就告辞了。”说完便起身,由小许引着出了酒楼。

    与此同时,赶到刚才春香所在雅间内的人,正从桌上拿起一张小巧精致,散发着茉莉花香的诗笺,望着上面的字,陷入了沉思。

    梧桐落雨,雨声声碎。

    红烛垂泪,泪愁愁长。

    ……

    熟识的人都知道,春香姑娘的香囊里素来只装丁香花。

    只有在有消息要送来的时候,才会换成茉莉花。

    正因察觉出了异常,小许才把人请到雅间来坐,接着就去报告东家了。

    可这凄怨哀愁,令人心碎的词句……

    春香……

    不,应该是派她来的张行首,张心姑娘……

    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没有过多停留,离开雅间,穿过走廊来到前堂的柜台:

    “萧掌柜。”

    正在算账的萧掌柜一见来人,立刻停下手头的活:

    “东家,有何事?”

    “你跟我来一下,”

    被称作东家的人点点头:

    “有话要问你。”

    萧掌柜闻言,正欲把账目交给身边的伙计,却见跑堂上菜的小季急急忙忙神色紧张地赶来:

    “萧掌柜!……啊东家也在?方才小许……”

    “小季,出什么事了慢慢说,不要紧的。”

    虽说这位东家看起来年纪轻轻又一团和气,但是言语行事似乎颇得手下敬重信服,只是温和平静的只言片语,就抚平了对方不安的情绪。

    小季附到自家东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原来,送春香出了门的小许再次回到了大堂,却不料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再回头向外望的时候,原本应该在视线之内的春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许不由得纳闷。

    这小丫头的腿脚何时变得这般快了。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口就出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大汉。

    他们各个都是一身劲装,持刀佩剑,看起来,似乎是来自哪位老爷的府中。

    朝中大臣们家里,都养着少量数目的护卫以做看守门户之用,其中的领头之人一般又是颇受主家器重的心腹人。

    养着这些人,就是为了在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时,能保证自身安全,即使身在京城……不,或许应该说,正因为身在京城,才更要小心谨慎。

    这些各家的护卫们自然是尽忠职守,毕竟他们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身份终归是各家的家仆,但既然做的事是参与自家主人的贴身随行看护等等,地位自然不是普通跟班仆役可以比的。

    类似这样的护卫们哪天有了闲暇,由头领带着来飘香居用餐,自然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是今天,小许却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仅仅是他们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凑巧。

    春香姑娘人刚不见,他们就来了。

    更是因为这群人的头领——一个左脸上有着从眼角到嘴唇的狰狞伤疤的高大男人——在小许挂着招牌微笑上前迎接的时候,用冷冰冰的语调不动声色地开口:

    “包一个雅间,上今日的时新菜。还有,把你们东家叫过来,让他陪我们兄弟吃酒。如果能把兄弟们伺候舒服了,酒菜钱双倍付。”

    ……

    飘香居的东家是何许人?

    总之不是一个可以呼来喝去,想见就见,甚至还要答应像陪酒这种无理要求的人。

    想来东家年轻有才,百伶百俐,气质出众,风采绝佳……

    若说到叫东家他亲自与客人陪酒这种事,全京城的人怕是都求之不得。

    而如今这些人又是个什么身份?

    飘香居自开张以来,大风大浪,三教九流什么没见过,结交的人物上至达官贵人,下到江湖豪杰,何曾有过半点疏漏?

    今日倒不知是谁家府上的几个野人,胆敢如此嚣张地出言不逊上门讨打,还真当飘香居是寻常商所,可以任由一群无礼之人随意拿捏?!

    想到此处,小许打算有所行动。

    然而事实上,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伴随着一阵阴寒的刀风,转眼间,一柄长刀已经不着痕迹地架在了脖子上。

    “……”

    刀刃抵着动脉的压迫感并不好受。

    但是,小许仍是用眼神制止了发现异动赶来的自家伙计们,接着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以一种平稳的语气,简洁明了地招呼这位煞星:

    “贵客楼上请,可否把刀收起来莫要吓着其他客人。小季,你马上去请东家。”

    ……

    包间里,气氛凛冽。

    但是小许却不紧张了。

    倘若这些人只是随口胡扯几句,那他反倒会有点拿不准。

    而现在这帮人是不由分说就拔刀相向,以往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不是刻意挑衅,就是另有所图。

    那这样一来,自己既已将他们带到此处,就只管安心监视,等东家马上叫齐人手赶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拿下,再行逼问缘由岂不是易如反掌?

    不过,现下自己还是在这些人的掌控中。

    以刚才那个领头人的出刀速度,自己的武艺应该是差之甚远,再加上他还有这许多帮手……

    万一东家赶到的时候,他们先将自己拿下,作人质威胁东家怎么办?

    不,不行!

    哪怕是豁出自己的命,也决不能让东家着了他们的道,教他们欺负了!

    就这般定下了!怕他怎的?

    只待东家一到,自己便先发制人,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给东家他们减轻负担……

    嗯?

    好像听见脚步声了……是……东家!

    不对……怎么好像……好像只有东家一个人?

    没带人手来?

    那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啊……莫不是小季没把话说清楚?

    东家,快回去这里危险!

    “喂……”

    那个领头的刀疤脸不耐道:

    “你小子在那想什么呢这般入迷?不是说你们东家马上就来了吗,那你还不赶快去给我们弟兄准备酒菜?不然等他来了我们光坐这儿大眼瞪小眼地说话吗?”

    ……什么?

    意思是……不用自己作人质了?

    那方才为何要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闹半天,不是来砸场子的?

    就为了要东家来给他们陪酒才搞出这么大阵仗。

    至不至于啊……

    “酒菜马上送到,就按客官说的,都是今日的时新菜,包各位满意。只是在下一介粗鄙小商,恐是不谙这陪酒行令的雅事,若真不需要店里去喊几位姑娘来,那在下也只能应允。只是如果坏了客官们的兴致,还望诸位海涵。小许,你先去帮小季他们上菜,没关系的,这儿交给我就行了。”

    包间门被推开,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气定神闲的微笑与温和沉着的话语,无不令人如沐春风。

    ……眯着眼打量了来人好一会儿,再看看死活不肯离开,一定要陪在东家身边的小许,刀疤脸和一众部下使了个眼色,向来人抱拳道:

    “不敢动问东家高姓?”

    “免贵姓曲。”

    曲东家回了一礼。

    “都说是人如其名,曲东家这里倒是人如其姓。据说那怡丁院的张行首近来演奏的那些广受好评的曲子,都是出自你手,再加上曲东家虽是行商之人,却以精通各类乐器的本事闻名京城,吹拉弹唱皆在行自不必说,更有不定期亲自演奏,给来光顾的食客们听,而据说听过演奏的人,皆会感到身心放松疲感全消,也算是这飘香居的一方金字招牌。曲东家刚刚却说自己粗鄙,这可真是太过自谦了。”

    “是阁下谬赞了。不知阁下今日……”

    话音未落,刀疤脸的手下竟然瞬间一齐起身,向曲东家扑去。

    小许见状大惊,立刻挺身相迎。

    只是,室内空间狭小难以施展,对方又人多势众,所以小许很快就被缠住了。

    刀疤脸迅速出手,轻而易举地就将曲东家制住并按在墙上。

    然后不顾那本能的微弱抵抗,抬手便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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