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涸城。”苏苪蕊念着这个名字,抬头望向船家,“为何这里是水乡,却取这么一个名字呢?”
船家沉稳有力地划船,浑厚着一副嗓音,“因为这里的水是苦水,连浣衣都不能,若要活下去,就必须按时去城主府,领取生活所用的水源。”
苏苪蕊靠近乌篷船的外围,看见深灰色的水路,轻轻划了一下水,指尖上沾染一层薄薄的灰色。
水资源严重污染?几个大字猛然蹦出苏苪蕊的脑海。
船家叹气,老练地问:“二位要去哪里?”
苏苪蕊望着船外阴雨连绵,沉声道:“城主府。”
船家行船的手忽而有些颤抖,随即又恢复如初,“城主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苏苪蕊托着下巴,凝神注视着船外,“我又不是进,我是闯。”
船家默默无语,缓缓转过头,不再言语。
不知是否雨下得太急,苏苪蕊看花了眼。
雨水滴落到船家手上时,腐蚀蔓延开来,枯树皮似的皮肤微微染上一片深紫。
船家立即缩手,破旧的衣服遮掩住伤疤。
城主府不太气派,很带有雨乡的味道。
苏苪蕊叩开城主府的大门,映入眼帘的直接就是一室的竹质用具。
竹楼前竖着一块牌匾,歪歪斜斜刻着“城主府”三个大字,看似搁置很久了,连门楣都没有挂上去。
实在难以相信,这是城主府。
“甲子年一月二十八日,有远客到来。”温润如玉的声音似乎是在耳畔响起的流水之声,潺潺清澈。
竹楼里,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端坐在茶榻前,提笔在竹简上描摹了几笔。
当然,像城主这样有身份的男子白衣飘然入仙并不出奇,最入神的地方是白衣上绣的仙鹤山河风景图,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仙鹤就要从白衣上飞出来一般。
苏苪蕊隐隐在这位城主身上感受到了灵力的味道,果然这一趟不白来。
白衣男子写完后,看向竹楼门外,“城主徐灵,拜会远客。”
苏苪蕊微笑走进竹楼,坐在茶榻前,与徐灵相对,“合欢宗弟子顾皎皎,拜会城主,想来城主早料到会有远客到来。”
徐灵生得钟灵敏秀,如同璞玉一般无瑕,一开口,声音总是温润,“不是我料到,是它们看到了。”
一言不发的萧何指着徐灵衣衫上的仙鹤,忽而开口,“您说的它们,是指这个吗?”
徐灵纤长眉睫一动,温和地笑了,“小孩子的眼睛很特别。”
苏苪蕊看向萧何的眼睛,如同湛蓝的海水在天空中晃动一般。
徐灵自接自话,温和依旧,“如果能挖出来,当作我的藏品就好了。”
苏苪蕊微笑凝滞在脸颊上,忽然明白为何船家会说,城主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萧何眼神很淡,似乎也没有被吓到,“看您的本事了。”
徐灵以滚汤候少温洗茶,用“定碗”盛之,俟冷点茶。
顿而,整个竹楼内,充斥淡雅的茶香。
“怎么说?”不知是否茶香过雅,徐灵的声音里都浸满茗香。
萧何把脸一抬,眼神似猫一般敏锐,骄傲地说:“我爸爸,是最厉害的。”
苏苪蕊大跌眼镜,果然小孩子不能乱教。
徐灵以活火煎水,刚到第三沸时,缓缓倒出。
定瓷茶碗里的茶水稍凉后,徐灵弃水取茶,放入紫砂壶中,用三沸之水沏了三杯茶。
苏苪蕊接过茶水,淡淡一瞥,却极为惊讶,茶色为白霜之色。
古有银丝冰芽之说,没成想真有如此。
萧何情绪很淡,啜饮了一小口。
徐灵轻轻一拂,平和如初,“天下没有免费的交易,我亦如此。”
说白了,喝你个茶还要小费是吧,苏苪蕊忍不住想给他一个白眼。
萧何无辜睁着大眼,望向苏苪蕊,“爸爸,我喝了,该怎么办?”
苏苪蕊凝视萧何,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那一声爸爸。
徐灵眉眼间似笑非笑,温和道:“我要那双眼睛。”
苏苪蕊差点将茶杯捏碎,起身一挥衣袖,“恕难从命。”
徐灵打翻茶盏,茶水倾洒在桌面上。
徐灵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移动,划出一个个符节,再将它们联结。
符节不同于符咒,它是用来困住妖兽的网。
符节的不同与联结符节人的不同,导致了形形色色的罗网,谁也说不清被困在符节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苏苪蕊唤出殊未,注入灵力,向徐灵打去。
至少这份力量,可以打散符节的联结。
徐灵很奇怪地停下手,任由殊未散去联结,只凝神望着苏苪蕊,“你是这截骨玉萧的主人?”
苏苪蕊如实回答,“有人求我救命,将这骨玉萧作为赠礼送给了我。”
徐灵眼神忽然黯淡下去,“故人的味道,罢了,且放过你们。”
秋涸城的驿馆弥漫着很重的湿气,竹楼里溢出的水珠明显可见。
踏入驿馆中,苏苪蕊还沉浸在诧异里。
徐灵为何看见殊未会态度急转,还将驿馆留与她借宿。
驿馆里一切如常,只是搁置十把蒙尘的仙剑。
仙家法器,除非原主身死,否则不会轻易生尘。
萧何拿起其中一把,拭去灰尘,认真道:“这把剑,好像圣修弟子的佩剑。”
苏苪蕊仔细观摩那十把仙剑,都有圣剑宗弟子的标记。
这么说,已经有十位圣剑宗弟子殒命于此了。
一瞬间,苏苪蕊突然意识到她处境的危险性。
一日过去后,苏苪蕊决定去城中找找线索。
显然只有揭开这座城背后的秘密,才能得到想要的灵器法宝。
秋涸城是一滩死水城,除却横亘在城中苦水上的竹板桥,其余皆是水路。
借了大半天,一艘乌篷船都没有借到,苏苪蕊只好漫步在竹板桥上,观望城中的异常。
消磨了一日后,人们照常捧着瓦罐行色匆匆,身着蓑衣草帽,并无异常。
傍晚,苏苪蕊借机问了一位将乌篷船靠岸停泊的老爷爷,“请问,这城中人为何要捧着一个瓦罐,步履匆匆?”
老爷爷拉低草帽,遮住大半面孔,似乎很不愿意见生人,“城中可用水源只有从城主府那里才能取到,而这城主却不白白将水源拱手送人。”
这点,苏苪蕊已经见识过了。
老爷爷叹气,凑近了点,压低声音,“每家每户去城主府索取可用水时,必须献上一样城主喜爱的东西,故而人们将城主喜爱的东西封存在瓦罐里,需要水源时,捧着瓦罐去城主府,就可换一瓦罐的水。”
苏苪蕊见老爷爷的话里暗藏玄机,继续问道:“城主喜爱什么东西呢?”
老爷爷眼神躲闪,看了一眼天空,匆匆上岸,口中喃喃自语,“快到宵禁时间了,必须赶紧回家,否则城主就要发怒,我们什么也换不来了。”
不容苏苪蕊多问,老爷爷已经赶忙离开了岸边。
苏苪蕊失望地回到驿馆,拄着下巴沉思,忽而想起徐灵那一句,小孩子的眼睛很特别。
或而萧何能发现城中不同呢,苏苪蕊灵光一闪,告诉萧何明日去城中仔细观察,而她自己,则要亲自会一会这城主徐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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