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就是宜入宅的日子,舒皇后问了她的意见,决定五日后搬迁。
这几日,乔洛夏宫中的宫女内侍宫里宫外地走动,忙着搬东西到宫外府邸。
乔王和王后给她带来姜国的东西极多,从衣服首饰到摆件器皿,应有尽有。再加上此次及笄礼上姜王赏赐的东西,装满了足足二十个大木箱,还未装完。
及笄礼之后,宫人们总是从晨起忙到深夜,乔洛夏完全没有机会见到姜傲。
她心中焦急着,不知姜傲到底会不会寻到机会出宫。她怕若是姜傲反悔,决定留在宫中,那只怕日后就很难有机会再见。
本有心让宫人们晚上早些歇了,但五日的时间太仓促,东西确实收不完。
白天除了收拾搬东西,他们还要准备日常的膳食、洒扫什么的。
五日后,乔国公主入宅。
乔洛夏乘着轿辇,带着一众婢女,前往公主府。
前世从未来过这个府邸,今日沿途看去,她才发现这位置确实离太子府很近,只有一街之隔。
进入府宅,虽不如太子府那般华丽精美,但也是应有尽有。
宅子很大,除了寻常的屋子,还有一小片花园、人工湖、搭着紫藤花架的长廊,紧挨着后门处,甚至还有个戏台子。
上一世,乔洛夏就没有好好在禔都转过。入宅第二日,她便吩咐贴身伺候的婢女,陪自己出门去逛逛。
婢女忙阻拦她道:“公主殿下,您还是过段时间再出门吧,这几日先在府里好好养着。最近暑气毒,今日一早,禔都爆发了时疫,听人说已有上百人染了疾。”
时疫?
乔洛夏想了想,好像上一世及笄礼之后是有这事。
但宫中防范得好,时疫期间,宫人也只出不进,连膳房的食材都是只放在宫门口,再让内侍取进来的。
所以宫中并未爆发时疫,她当时居于宫中,也没太在意。
这一世住在宫外,确实要自己小心些。
她吩咐了侍卫,公主府上下要严加防范着,不许进出。厨房的食材让人日日送来放在门口即可,其余不必要的采买和往来都先停了。
时疫爆发的第七日,她在廊下转来转去。
怎么还没有姜傲的消息啊…
入夜,贴身伺候的婢女兰香替她去厨房取点心,久久都未回。
突然,她听到窗外有响动,跑出门去查看。
刚打开门,发现门口守着的两个仆役倒在了地上。
她正欲惊呼喊人,一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突然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噤声。”
乔洛夏挣扎了两下,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是姜傲!
她停住了挣扎。姜傲还是捂着她的嘴,拖拽着她进了里屋。
他这才摘下面巾,转到她身前,让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脸,随后松开了手,又戴回了面巾,阴恻恻地眯眼看着她。
乔洛夏先去关了门,回来惊喜地看向他,“你居然真的溜出宫了!”
姜傲没理她,自顾自先去案上倒了杯茶喝,喝完又戴上了面巾。
乔洛夏又问:“你何时出的宫啊,我等了都快十日…”
姜傲冷声道:“我三日前就出宫了。”说完,低声咳嗽了几下。
她蹙了蹙眉,问:“那你为何今日才来?对了,禔都爆发了时疫,你这几天可有接触过什么染病的人?”
姜傲又咳嗽了几声,没好气地说:“我就是染病的人。你这公主府都快比王宫还难进了,还以为是公主后悔了,在防我呢。”
乔洛夏心中一惊,问:“你染了时疫?”
姜傲挑了挑眉,不在意地说:“不然怎么出来?染了时疫被赶出来,不是刚好。”
乔洛夏焦急地说:“这可怎么好,府医只怕治不了这时疫,而且突然出现一张生面孔,难保府里没有皇上或者舒皇后安插的眼线。”
“有纸笔吗?”姜傲问。
乔洛夏取了纸笔墨给他,姜傲伏在案前挥笔写下一张方子。
姜傲缓缓道:“这是能治此次时疫的药方,明日拿着方子,去街角的卓记药铺抓药。”
他特意多写了几味药,以免惹人生疑。
乔洛夏收起方子,点了点头,又狐疑地问:“你是如何有治这时疫的方子,太医已经研究出来了?”
姜傲想了想,上一世他看过便记下了。太医嘛,也许还要过几日才能研究出来。
他还没顾上回答,又一阵咳嗽。乔洛夏也不问了,忙去给他倒了茶水。
姜傲边咳边说:“你还是离我远些。”
乔洛夏闻言,完全没有要后退的意思。姜傲一直身体强健,上一世无论他怎么折腾自己,也未生过病。
两辈子,她第一次见姜傲这幅病弱的模样,心生怜意。
她柔声道:“无妨,染了便染了,而且,不是有方子了嘛。我若也染了时疫,一起治便是了。”
姜傲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酸涩。
他抬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越来越舍不得放她走了啊。
第二日晨起,乔洛夏马上叫了婢女跟她一同出府。
婢女秋芝劝道:“公主殿下,禔都时疫越来越严重,您不是前几日才吩咐了府中上下都不许进出,今日怎么…”
乔洛夏说:“我要去附近的药铺抓些药,我自小就有咳疾,来姜国之后一直未再犯病,可昨晚又犯了。”
秋芝想了想,好像昨夜公主的寝屋方向确实传来了阵阵咳嗽声。她继续劝道:“那让府中人拿了方子出去抓药便是,外面时疫严重,若是病上加病,只怕更伤身啊。”
乔洛夏柳眉微蹙,摆了摆手,“你莫要再劝,这方子是乔国宫中的秘方,轻易不传人。且这药材我也要亲自看过了才放心,否则若出了纰漏,这病一拖不知要多久才能好。”
公主府就乔洛夏这一个主子,几日相处下来发现她脾气极好。看今日她眉眼间有了些不悦,秋芝也不敢再劝,只得陪她出府抓药。
乔洛夏按昨夜姜傲说的反向走着,进了街拐角的一间卓记药铺。
药铺掌柜卓清流看到来人,神色微微有异,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是来抓药?”
乔洛夏颔首,掏出方子递给他。
卓清流看了看,指着其中一味药说:“这款冬花铺子里剩得不多了,品相也不太好,不如小姐随我去后院看看。”
乔洛夏道:“好,那我去看看。”
秋芝正要跟上,乔洛夏摆了摆手,“你在这候着便是,我去去就来。”
二人进了后院,卓清流带着她去找了一早就候在里屋的姜傲。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秋芝已经等得有些焦急,怕公主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当她准备去后院找人时,乔洛夏带着一个戴了面巾的少年掀帘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刚才的掌柜。
乔洛夏笑了笑说:“没想到在这小药铺遇到了绝世神医的亲传弟子。我在乔国就听说过他,带他一起回府,他能彻底治好我的咳疾。”
秋芝听公主说的这么笃定,没有多言。
回府之后,乔洛夏说为了方便这医师给她诊治咳疾,就安排住在离她寝屋近些的偏殿。
晌午,姜傲在小厨房给自己煎药。
乔洛夏屏退了附近的仆役婢女,进了小厨房,接过姜傲手中的瓦罐。
面巾下,姜傲勾了勾唇角。他后退了几步,看着乔洛夏煎药。
屋中药香四溢,灶前,乔洛夏一脸认真地盯着瓦罐中的水量。
许久后,她看药汤已煎得浓稠,便用木勺一勺勺地把药汁盛到碗里。
本就是夏日,厨房中生着火,更是酷热不已。
乔洛夏一直站在灶前,额头上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姜傲扫了一眼,自然地抬起衣袖帮她拭了拭。
乔洛夏微微一怔,感到有些恍惚。上一世,好像每夜他都会做这个动作,只是,是在榻上…
前世的他与面前的少年的影子,仿佛在这一瞬重叠在了一起,一个眼神邪魅不羁,一个眼神温柔清亮。
姜傲看着面前突然开始发呆的乔洛夏,接过药碗,嘲道:“公主殿下这习惯可不好,无论正在做什么,都能走神。”
乔洛夏思绪收回,面色有些微红,引着他去了自己的寝屋。
两人坐在案前,姜傲也不怕烫,大口喝着还未晾好的药。
乔洛夏往旁边凑了凑,低声说:“早上有婢女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随口编了一个。”
姜傲放下药碗,眯眼看向她,“编的什么?”
“叶钰。”
姜傲挑了挑眉,觉得名字还凑合。他问:“为何取这名字?”
乔洛夏笑着说:“因为和你是在夜里相遇的啊,见面也大多是夜里。”而且两世都是如此。
他正欲开口,乔洛夏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一阵。
姜傲赶忙伸手去摸她的额。糟糕,竟也有些发烫。
“你可有感觉头昏脑涨、胸闷气短?”
乔洛夏点了点头,边咳边说:“晨起就有这些感觉,但我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很早就起身了,以为是正常反应。难道我也…”
姜傲眉头紧锁,轻叹一声,“只怕是。”
公主府上若有时疫传开,宫中必然会知晓,便会派太医宫人来医治照顾。
可能会生出事端,切不可让宫里的人在公主府见到他。
姜傲又问:“昨晚到现在,你接触过哪些婢女、仆役,仔细想想。”
乔洛夏想了想,说:“只有秋芝,就是今日跟我一起出府的那个丫头。”
姜傲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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