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涵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她那块地方的草长得茂盛，刚好可以遮住她。
倒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宋涵隐隐约约听到了“小涵姐”，就怎么也控住不住自己，还是坐下来听了。
程影青道：“我知道这些年你有怨，可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小涵姐毕竟是无辜的，我希望你还是别波及她了。今天这一遭，你爸少不得和她吵一架。”
沈余白抱着胳膊，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头，道：“你放心吧，沈源今天晚上就要出差，才没空和你家小涵姐吵架呢。”
“新婚之夜就去出差？什么差会这么急？”程影青皱了皱眉，语气显然比刚才急了不少。
沈余白嗤笑出声：“你当是戏文里啊？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是什么莫大的委屈，日后见人都抬不起头？我看你那小涵姐乐观的不得了呢！”
“你今天怎么回事？你是要把虽有的人都放在脚底踩一遍？你今天这一遭，让别人怎么看你？让沈源怎么看你？让小涵姐怎么看你？”程影青越说越气。
沈余白闻言，先是一笑，随后破罐子破摔似的，说：“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我这么多年的委屈难道都要咽进肚子里？以前替我愤愤不平的人去哪儿了？我看是被女妖勾了魂了吧！程影青，你不会是看上我小后妈了吧？”
宋涵暗暗心惊，这女妖是在说自己吗？沈余白看她有这么不顺眼吗？
“沈余白，你说话注意点。”程影青似乎是被最后两句话气到了，指着沈余白喝道。
沈余白面无表情，沉默许久后才说：“你都多久没叫过我全名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涵的耳朵出问题了，她竟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点委屈。
“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也不会针对她。可她毕竟占了我妈的位置……”说到这儿，沈余白抬起头看向程影青，声音变得很轻，“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妈死前抓着我的样子。”
说完后，慢慢蹲了下来。
程影青呆了许久，也慢慢蹲下，安抚着，拍着沈余白的背，轻轻说着什么，宋涵听不见。
宋涵现在想揉揉眼睛，掏掏耳朵，沈余白这是在哭吗？
仔细想来，这孩子确实可怜，十七年来亲生父亲不管不顾，母亲又因车祸去世。如果程影青说得正确，那么就连这个母亲，也没有给予他多少关怀吧。
只不过，初见时也好，婚礼时也罢，沈余白总是散发着光芒，强势得很，就像一只刺猬，通身的刺。
所以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坚硬外壳下的伤疤。
沈余白也并不会轻易脱下外壳，将自己的脆弱暴露于人前，除了……程影青。
“花陌街的那件事，我会留意着，迟早将事情查明白，你放心吧？”程影青突然说道。
花陌街？是什么地方？他要查的事情又是什么？
宋涵正一头雾水，又听得沈余白道：“你说，她的死万一真的和沈源有关，我该怎么办？”
她？是谁？是沈余白的母亲吗？
和沈源有关，怎么可能！沈源这个人虽然渣得透顶，可是这种杀妻灭子的事是万万不会做的。
程影青无言许久，似乎是想不出来如何答对这个问题，最终只说了一句：“未来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等他们走远之后，宋涵才站起来跺了跺发麻的脚，打算离开。
没走几步路，就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哭声，吓得宋涵走路不看路，被石头绊了一脚。
宋涵其实并不怕鬼，可是今天听了程影青和沈余白的对话后，她难免会胡思乱想。沈余白的母亲余秋媛不会真的不是个意外，而是被有心人设计害死的吧？
不过，刚才的声音似乎不是女子哭泣的声音，也不似老人孩子这一类鬼片标配的人群哭声，而是像一个成年男人。
宋涵爬了起来，朝着声源的方向慢慢走去，随着哭声的愈加清晰，宋涵的心也随之高高悬起。
马上，宋涵就来到了灌木丛前，她深呼了一口气，拨开灌木，看清是什么在哭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宋涵耳朵没问题，就是一个成年男子在哭，他坐在椅子上，垂着的左右手各提着一个酒瓶，低着头，身体向前倾，颇像个思考人生的大猩猩。
宋涵数了数他脚边歪歪斜斜摆着的空瓶，啧了几声，喝这么多，得醉成什么样啊？怪不得抱着个酒瓶在这儿鬼哭狼嚎吓人呢。
“先生，先生，我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吧，你把手机给我一下。”宋涵走上前询问道。
谁知那醉鬼闻言只是抬了下头，仔细地看了看宋涵，然后又低了下去。丝毫没有要找手机给宋涵的意思。
这一眼，宋涵不知这醉鬼有没有看清，反正他看清了，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和沈源长得很像，只看婚礼彩排，不看正式婚礼的人。
“余白，余白……”
宋涵靠得近了些，确认无误他叫得是余白，这是在叫沈余白吗？
“你让我打电话给沈余白吗？”宋涵问道。
“打……”
得到回应后，宋涵就给沈余白打了个电话，等打通之后就后悔了，今天沈余白这个状态，自己这不是撞枪口吗？
可是，就算现在挂断，沈余白的手机上也是有通话记录的。要是说不小心点错，刚开始就挂断还有说服力，现在都想了这么久了，这么说就不大有用了。
响了许久后，电话才被接通。
“小涵姐？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温润的声音。
宋涵拿开电话，看了看，是沈余白啊，她没打错啊，可为什么是程影青接的电话？
“小涵姐？”程影青听她久久不支声，便又叫了一声。
“奥，”宋涵被拉回神，“我在酒店门口的花园里碰到一个醉鬼，一直念叨着余白，我想他们俩应该是认识的，就打个电话来问问。”
这回却变成程影青不支声儿了，过了许久才答了一声“好”，随即挂断了电话。
伴随着电话挂断后的“嘟嘟”声，宋涵愣在了原地，自己应该没说什么吧，怎么程影青像是被打击到一般？
还有，这个“好”是什么意思？是过来还是不过来？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宋涵本想再打一个电话，可是想到他们二人一个赛一个的不对劲，便还是不去触霉头了。
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宋涵突然看到了醉鬼藏在衣袋里，露出一半的手机。
“先生，我借一下你的手机。”说着，很容易地就拿到了手机。
他的手机没有密码，可以直接解锁，上滑后，是一个微信界面。
宋涵不想窥探他人的隐私，可是这聊天记录实在有点吓人。
宋涵往上滑了一下，发现这醉鬼给别人发了二十几张偷拍她的照片！有她化妆的，有她吃东西的，有她发呆看手机的……
然而令人害怕的是，宋涵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异样，那么这人很有可能是偷拍人的惯犯。
再往上滑，是一通二十分钟的视频通话，在看看备注——老师。
这不会是教人偷拍技巧的组织吧！？
正当她害怕的时候，这个“老师”又来了新消息。
老师：谢谢你啊，小川。下次我做东，请你吃饭。
宋涵感觉，这句话有点奇怪，怎么感觉有点友好呢？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老师”的微信主页。发现这里面发了许多诗词，宋涵点开了一些，越看越觉得熟悉，最后可以确认，这些诗是梁思谣，也就是宋涵的妈妈写的。
宋涵了然，这个醉鬼小川，也许是梁思谣的学生或者另外什么人，他偷拍自己，完全是为了发给梁思谣看。
“梁老师那里，我自作主张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有空的话，来参加你的婚礼……”程影青的话在宋涵脑中显现，让她感觉，心里暖融融的。
虽然不知道梁思谣今天有没有来，可是她让人不惜冒着被认为是偷窥狂的危险，也要偷拍女儿，足以鼓励宋涵。
这时，她有了自信，心中盘算着过几天就带着宋小小回去一趟。总有一天，她们会和好的。
“小涵姐！”远远的，宋涵听到有人在叫他，她能听出，这是程影青的声音。
宋涵只说了自己在花园，却没有说具体位置，想来是在找他。“在这儿。”宋涵朝着程影青的方向挥了挥手，应道。
程影青马上跑了过来，果然，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沈余白。
沈余白看到椅子上的人后，皱了皱眉，走向前，蹲下道：“川叔，你怎么喝这么多？”
宋涵感觉，沈余白对他好像很熟悉。
因为，沈余白对他也好，对沈源也好，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敌意。而对眼前这个跟沈源长得很像的人，却是毫无防范之意，似乎他们二人认识了很久。
“川叔”听见沈余白的声音后，抬起了头，眯起眼仔细辨认了眼前人，待确认是沈余白后，竟是直接抱住了他。
他呢喃道：“余白，我梦到秋媛了。”
闻言，在场的几个人皆是一惊。
这声“秋媛”，叫得太过亲切温柔，不似朋友之间的叫唤，不似亲人之间的昵称，确似……情人之间的爱称。
在加上，这人对沈余白的态度……
宋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程影青，发现他的眉头紧皱，不知在思考什么。
沈余白僵了一会儿，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拍拍“川叔”的背，同程影青道：“小青哥，你帮我把他送回酒店吧。”
程影青闻言，回过神来上去帮忙。
“小涵姐也回去吧，明天还要去接小小呢。”程影青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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