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绾燥红了脸,耳根发着烫。

    左右一盏茶间,夫妻二人再无二话。

    红绸幔帐,盥洗后的谢崧,尽褪蟒锦,卸冠披发,自盥室出,清爽的多了几分少年模样,温雅的倒像换了个人。

    自顾自的挑了架上案牍,懒倚在软卧间,稳惬自得的秉烛夜读。

    知绾自屏后梳妆而出,卸了青锦薄衫,又在二婢的服侍下换更件时下流行的妃绸缎带小衣,其间烟纱薄透,勾着她的婀娜风姿,隐绰若见。

    乌发松松的以流苏钗低挽,衬着美人肤如凝雪,

    绿旖取了案间琉璃香炉来,燃上靡香,熏了缭绕烟雾来,以指作扇,慢慢打着,将其四散。

    缱绻暧昧的烟,随风而散,化在这滴答滴答的雨夜里。

    绿旖红湘毕了事,屏退屋外其他侍人,羞怯地阖上门,将这烂漫不眠的雨夜留给此间燕尔。

    “殿下。”

    美人拢了拢身前薄纱瑟得轻颤,阑珊灯火下,那人清朗俊逸,如圭如璋,怎不惹人欢喜。

    她眼皮子浅得就偏爱眼前的男色。

    “上榻。”

    男人放下案牍,举目轻扫她妩媚妖娆的妆扮,无动于衷的宛若梵僧。

    撂袍起身,行至案边,屈身吹落了摇曳灯盏,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冷面躬亲进了榻里,一如往昔。

    昏暗中,知绾委屈得如鲠在喉。她自持貌美,虽不敢说是倾国倾城,身段婀娜未必比那名姝魁首差得几分,怎么就平白守了这活寡。

    孤站了良久,冻得打了寒颤。

    脑中尽绘课业,哀怨地咬紧贝齿,微松了衣裙,嗅着鼻尖情香,一股作气的羞着面,竟如馆间娼妓,从他被里爬上去。

    她于潮热的绸被中,顺着他,依偎进男人怀里,像讨怜的猫儿般。

    “我……”

    男人闷哼一声,就被媚蛇覆在身下,还未着推搡,唇角就被衔了一嘴脂香,明明是未经人事的名门闺秀,不知是哪里学的手段,又蹭又磨的宛若魁妓。

    他被嘬吻几口,压得喘不过气,不知是恼还是怒,软帐间竟毫不怜香惜玉的将人狠狠往外推。

    好个柳下惠!

    “啊!”知绾被他一推,柔若无骨的腰身磕上了床架,吃痛低呼。

    谢崧竟顾不得榻上美人,趁乱尽收衣襟,下榻起身燃了灯,回头忿道

    “成何体统?”

    他狼狈逃窜得避她如蛇蝎,没了方才温雅的模样。

    “我……”她羞愤不已,松垮的挂着寝衣,别了头去,轻咬下唇,气得瑟瑟颤颤。

    反正,她的薄姿,这人是不喜的,纵始不着寸缕、亦难乞他半分垂怜,既是如此,今日又何必惺惺作态,寻到她闺榻来,假意共枕。

    若是厌恶,何必,蹉跎她的岁光,诓骗她的情意。亦毋需那年中秋岁宴上对她一见倾心,屈尊登门求娶。

    明明是三叩九拜亲娶回来的娘子,更无人敢拿刀枪逼他,何以这就疏离不喜了呢?

    想起旧日委屈,她这泪珠一串一串的,纵是尽拭亦难掩心间哀鸣。

    男人见她泣不成声,才缓了神,深吸口气,自取了屏上薄衫,只身上榻,疲怠得以指衔去她睑下雾珠,为她轻披,佯哄道

    “这几日本王政业繁重,到了夜里,更不作它想。雨雾微凉,王妃更应勤谨加衣。”

    话毕竟要起身取衫离开。

    眼前之人,尚未而立,便可问掌朝权,王侯屈身尽哄,怕已是他最后的耐性。知绾恐他气恼,退而求其次的挽了那人入榻、交颈而卧声若蚊蚁的羞怕道

    “不许走。”

    深宅大院,春雨淅沥,她孤寂得无人相陪。

    娇妻媚怜可人,谢崧终软下心肠,于夜幕中,无可奈何的伸手,就着此间被褥揽了她的腰来,隔着一掌的距离怀抱着。

    若不是这瓢泼急雨,他今夜又何苦来她榻前夜宿、尽尝这晦涩。帐幔中,缭绕着旖旎烟香,混合着少女特有的体香,清纯又勾媚,暧昧地撕裂着他的龌思。

    “把香灭了。”

    “嗯?!”

    “绿旖!给本王把香灭了!”男人尽卸清雅。

    话音刚落,暮色中,果真有人轻启卧门,裂了个缝,猫了个影来,颤着蹑手蹑脚地抬了香去,又阖闭门。

    纱帐被凛冽寒风刮起乱舞,知绾吓得煞白,将啜泣化在夜里。忍着酸楚,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轻颤,腰上的疼亦是一阵阵的。

    大婚半年,未曾圆房,这香虽是后宅内庭里常见的助兴手段,若他当真计较,也是有没个命在。

    “背过身去。”

    知绾闻言,暗蹭了泪水,才慢慢乖觉得翻转过身去。僵硬地,怕被榻上的铁血王夫,踹下床去。

    昏暗中,苏合香萦绕,男人炙热的轻吸烫着她,窸窣声中,竟在榻里为她亲侍里衣,将少女的身子严丝合缝的拢了起来。

    她羞辱得,悔恨间假意酣睡。

    等了许久,谢崧才软着腿脚掀帐下榻,就着窗外朦胧夜色,摸到妆案前,取了她平时贴身的绢帕,吸了口湿寒。

    仰起头,以帕掩住鼻间湿热,猩红的血慢慢溢了下来,躁得他在这阴冷的夜里,周身炽火,轻昂着额头,狼狈的恨不得出门踹翻外面那两个不知死活的恶奴。

    知绾回过身来,见他这般,吓得手足无措,糯糯道

    “谢郎,我…”

    男人阴鸷的怒视她,“合衣先睡。”

    烟花柳巷间这样的物件极多,她又是个没脑子的,竟一时私利什么都用上。

    知绾心虚得听话假寐,瑟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闭眼鼾候了不知多久。

    耳边湿漉,男人果真摸索着上榻,浅尝她延颈秀项,轻噬了会。

    糜香的药力颇重,忍得他溢出薄汗

    美人羞得动情,僵得似个木头,装腔作势得闭忍了许久,又难忍嫌隙解释道

    “爷,妾不是有意的,并不知那香…”

    伤了他,亦非她所愿。

    “你先闭眼别动。”床第之间,他不喜这人有任何反应。

    昏暗中,取了榻边薄衫,将身下的冰肌玉骨尽掩,迎着冷风禁坐,直至败了兴致,才阖眼倒榻冷道“睡吧。”

    听得窗外雨停,风烟俱净,今夜才算事毕。

    ·

    不过翌日,沐着韶光,知绾昏沉倦懒的起身,唤了绿旖红湘依旧例收拾。

    “殿下竟喜欢死物?”

    “嘘!”知绾松垮着衣物,燥得恨不得撕了这丫头的嘴,颈后青紫吻痕被青儿拿着棉帕,捻了凝脂膏,在温热的指里一点化开按揉。

    她颈下青紫,淡淡的顺着脊骨,蔓延进腰肢里。

    “殿下…手重,娘娘这还睡得着。”

    绿旖收拾着她身上狼藉,羞着嫩耳,探看了她身上青紫,拿着脂膏轻涂。

    王侯当真不客气,将主子颈子下媚弱噬咬成这般,卯时赴朝时,眉眼间清冷疏离的亦不食人间烟火,真真冠冕堂皇。

    “要假意睡着,不然,他如何碰我。”

    总归是自己不知羞得百般引他,知绾思及至此,眼中竟又蒙了湿雾,落寞的欲绝难当。她当真这般不堪,惹他厌弃。

    “殿下他是不是有些隐癖,不为外人道?”红湘私掩了内间窗柩,在她身边低着声说。

    不然为何,作这冒名柳下惠,他们本是夫妻,周公之礼亦是天经地义。空寡半载,实乃异事。

    “放肆。”

    知绾怒叱,这个没大没小的浪蹄子,成日编排些什么,上次亦是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教唆着自己去楚馆学艺。

    如今倒好,开了荤,昨夜被他那般更是宿夜未眠,这才形神虚晃。像雨打了芭蕉,镜中美人早早得蔫作一团,竟不如侯府未出阁时,两眼抹黑的好。

    她嗔得娇托桃腮,扶靠。

    “娘娘,恕奴婢斗胆。”绿旖替她绾发,见美人面泛桃色,欲言又止。

    来到王府半载,这丫头随着她恪守谨份半载,总归是替自己打算。“说。”

    “殿下他,若真是身患隐疾,更应及早调理,咱们早早干预,或可医治。再者说这女子又不若男子,在这深宅大院,总是要子嗣傍身的,要是误了年纪,怕难以有孕…”

    绿旖择了只烟色翠钗錾在自家主子的乌发里,瞧她顾盼生姿的潋眼,待人采撷的绛唇,正是好风华,低了头来,捧了她的脸,细细绘勾。又道

    “若是美人迟暮,老来他当真与她人尽续子业香火,咱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她不吐不快,主子之间的闺中秘事而今也不敢于外人道,众人皆以为淮南王仙姿风骨,王妃铅华弗御,夫妻半年伉俪情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哪知她心间委屈。

    知绾被她提点,瞧他王夫这般,莫不是真有隐疾?又思及若是往后色衰爱弛,那人难免弃旧怜新,蹙眉间,心里竟堵得越发难受,哀若西子。

    她不过是想趁着年轻要个子嗣固宠,瞧昨晚的架势,他也不像是不能人事的模样,可是为何这般怪异,难道自己真的不得他心意?

    主仆三人正忧烦盘算,那厢府中管事谢平携了几个奴仆奉匣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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