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旖恐她坏了事、只将她按下静观其变。
苏嬷嬷见知绾并不答话,又多嘴道
“今个见的可都是大人物,若是姑娘一朝腾达,还望往后多多照拂。”
她在这淮南王府,亦或是京中其他高官显爵的院子里都曾承办过这样的雅聚,却未曾见过,哪个楼的名伶长这般天姿国色。
世人皆道花魁妓娼为九流之辈,以此轻贱唾骂,
恍然半生,她这个老妇却不以为然。红尘喧嚣,有志者偏爱此间艳靡,若当真生作浮萍,得此殊色,又岂甘庸平。
细看眼前美人,眉梢勾挑含春,清眸蕴雾藏忿,浮艳如靡花,矜贵似和璧,烟波流转间更难掩承媚。
若以她筹办雅集多年经验,凭她猜想,里间十数公卿,此皮相,倘若早得个两年,此间一肌一容,举手投足,皆已落入那人心坎,这是美人生来的七分运道。
只需稍作运筹,必能引之入幕,
不消多得手段,以此皮相作蛊成缚,凭那人脾性,必当另寻宅地,以靡金豢养,疼爱荣宠自不必说,
假以时日,再生个一男半女,既可登堂入室,此生荣华难断。
只可惜,眼前佳人偏失了这三分机缘,半年前,淮南王以百万聘仪拜娶掌上娇柔,盛宠之极,早已遍闻朝野。
得此矜贵,卧榻之侧,哪再容得下她人。
故此番纵有机缘,亦难再搏。
苏嬷嬷将知绾上下打量,越发可惜,暗暗叹气。
“还望照拂。”知绾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冷着声顺应。
众人各怀心思地行了会,尽跨庭槛,来到庭中,就见十数个带刀侍卫,肃立左右,依序而列。
“两位姑娘,依旧例你们只能送到这。”苏嬷嬷朝绿旖红湘作礼。
“凭什么?”这是她们自家的院子,搞得像来大观园似得,繁琐复杂。
“绿旖红湘,你们在这候着吧,我去去就回。”
她今天倒要看看,她的王夫,搞什么名堂。娇柔暗自气闷。
“娘娘……”绿旖红湘扭不过她,不敢有违,退至两旁,在外等候。
知绾被领着进了庭中,又来了两个小婢于她见了礼,将她带入一临时搭的小帐里,就隔着衣物对她仔细搜捡,才自放她进庭。
虚耗了许久,此间已然入夜。娇柔被人引进了一花团锦簇的露庭里,又见周遭灯火阑珊,奉盏燃香,缭缭烟雾化在这清院里,确别有一番雅致。
再走得近些,果真是莺歌燕舞,靡靡之音,不绝如缕,围坐十数锦袍男人,对酒酣歌,或嗔或娇的搂环美人,或附雅吟对,好不痛快。
粗粗扫了眼,席上却没有谢崧,心下正松口气,又听一男人轻浮嘘道
“哪里来的娇俏娘子,还不上席来侍奉?”
那男子身着锦袍,不过二十五六大小,醉醉醺醺的已然灌了不少酒水下去,说话间轻浮的倒不像个读书人。
男子下首,左右各倚姿弱美人,三分冶容,七分销骨,不过颦眉抚黛,已是媚魂勾魄。
“愣着干嘛,还不上来,难道要爷几去请么?”男子站在席间呷了口酒,远远呵她道。
她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哪些衣冠禽兽,敢在淮南王府公然狎,妓,有辱斯文。
知绾壮壮胆子,拿出王妃的气势,暗掐了自己,昂首挺胸地从夜色处,缓缓行至席上。
酒酣耳热间,众人只见一韶华娇柔缓缓而来。那人熠熠生姿,肤白透薄如蝉翼,眉靥含春,在阑珊灯火中,明明晃晃,
她的鬓边簪着镏金点翠步摇,身披苏锦细丝褶缎裙,蹙眉昂首间,并无半分怯弱。
这是哪里寻的妓,自有贵府小姐的矜贵威仪。
知绾走得近些,便看到席间衣冠胜雪的上位者,原是位朱颜绿鬓的玉面郎君,瞧他年纪相貌不比谢崧差多少,却平白多了几分睥睨不凡。
那人饶有趣味的上下审视她,抿了口温酒,亦来了吟风弄月的兴致。
“这是哪个楼的姑娘、姗姗来迟?”
他右下首坐得是位凤眸男子,眉眼间皆是矜骨。身着湖色提花云锦,寸锦寸金。
好啊,看样子是名满燕京的贵公子,都齐聚一堂,对酒狎妓了?瞧着席下十数人衣着光鲜,品貌不凡,醉了酒更是恣纵风流。
她顿觉嫌恶。又想起旧时侯府,她那奢逸的无良哥哥。
凤眸男子见她不言语,挑眉道
“好大的脾性!爷的话没听清么,还是要我亲自来教。”
“怕是瑾之喊的烟云阁清歌姑娘。”席间有人为她解围。
有道是此间花落闲庭,楚袖宫装,正是个人间天上,莫要吵嚷高呵的落了一室的闲雅。
瑾之是谢崧的字,如此亲呢想必是王侯平日里的贤兄故友,言语间似还喊了姑娘,美人剜了一眼开口男子。
“清歌?可会弹琴?”凤眸男子分明找茬。他虽是翩翩公子,却见不得风尘持矜。
知绾酸着眼,嗔怨道
“谢崧呢?”她气得周身颤抖。庭上众人已然把她看作娼妓,醉饮些清酒,见她不奉尊卑,眼下哪有半分顾怜。
“他去净手了。”
上位者拍了拍身边软垫,自视倨傲的戏谑她道
“可是清倌?过来,陪酒。”
他人府邸,这人当真轻狂。若不是没有王侯在此为她撑腰壮胆,众目睽睽下,她理当举盏泼他一身冷酒,宾主尽欢。
“我不是什么清歌,也不是倌妓,我要找谢崧。”
知绾不愿意与他们纠缠,委屈得红了眼眶,思及他竟然公然在家里狎妓也不去陪她,夜夜笙箫,也不愿去看她,虚情假意的令人作呕。
亏她还以为他日夜案牍劳形,不舍打扰。瞧瞧眼前,这些男人简直污秽肮脏,龌龊至极。她恶心的只想回院、明儿个自找他算账。
思闭、她不打招呼,就拂袖而去。
还未走几步,就被凤眸男子,打横抱起,她羞急得上下扑通,那人醉醺醺的,将她抱着,甩在上位者软坐之上。
嘟囔道“装什么矜持,爷叫你坐就坐,叫你陪就陪。”
知绾被扔在白衣男子旁边,见他似笑非笑,满是揶揄,欲伸手拉她。
知绾不愿被强、瞧他眉眼,越发和谢崧重合,恼气得也顾不上性命,来了旧性,猛得跪伏垫上,借力取下鬓间钗环,环抱他颈来将簪抵了上去,散乱了满头青丝。
烈道
“谁敢过来!”
众人皆惧,慌得酒醒,上位者确是不恼,反倒环了她的腰肢来,贴近他,色令智昏的嘲谑道
“他榻上的,才最是得趣。”
“皇兄!”
谢崧人未到,声先至,旦见他远远跑来,见娇花赤红着脸似是被欺的模样,一时间脸上,阴晴难定,当着众人的面,呵了下风流天子。
大步流星的上前,将娇妻环接了过来。
娇色鬓边隋珠,髻里翠翘,腰上穗环,迎风轻吟,随主尽数落进王夫怀里。
翩翩王侯眉眼间蕴着醉意,襟袍处更难掩胭脂旖香。
知绾虽是吓,更是气。合衣被他拥进怀里抚拍,羞愤不已当场一掌扇了上去。
“谁是清歌?”
众人还懵懵间,就见谢崧当众挨了巴掌,惧不吭声。细瞧这女子衣冠首饰无不矜贵,才幡然彻悟,这莫不是,淮南淮府,鲜衣王侯盛养的掌间娇花。
美人肌骨当真销金,亦值得淮南王,靡费至今。
她话未落,就见一素衣女婢翩翩然领了一娇柔女子,那人眉眼间竟与她有三分相似,怀抱琵琶,盈盈下拜羞嗔着
“清歌、见过殿下。”
席上十数男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恨不得四下遁逃。
流连风月海棠本是雅趣,而今闹得倒好像十万恶极。平白在他人府邸遭了白眼。
“谢狄!”知绾呵令。
她恼得恨不得给在场王公人人登名造册,拜上帖子各自归送回家,让其内眷妻妾好好管管,也省得在此乌烟瘴气,祸害她家王侯。
“属下在,娘娘!”
谢狄站在自家主子后,只得听着令跪伏复命。
“把这些女子都送回去!”她令道,更拿出侯府嫡女的威仪。
“这…”谢狄抬眼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上位者。
白衣男子,浅抿温酒,饶有兴致的看戏。这,就是,他盛养的靡花…
鲜卑慕容当真喜烈
喉间炽热的酒香化开,思及平日里,此间旖旎艳色,也算填了国库不少钱银。他拨弄着指尖果碎,拾起盏间边果,朝谢崧轻掷过去,拍了拍手。
幸灾乐祸道
“客随主便。”就是不知讨了薄利没。
王侯恼得恨不得撕了少帝,这般不知死活的戏弄,眼下若他真不去哄,只怕依娇花的性子、立马卷铺盖走人。
若是哄了,不出翌日,淮南王惧内之名亦会传遍燕京。斟酌再三,如今是骑虎难下。
他虽是鲜衣王侯,美人亦是公卿贵眷,若真计较脾气,谁比谁好。
“知绾。”谢崧耐着性子唤她。
“绿旖,红湘!我们回广平侯府!”
她是吃定自己不能办他?不能人事还敢开荤,白晾她半载,这气她受不得。
谢崧本是没理,如今在同僚下臣面前,被吼了一道,一时亦难忍下气,总不能在文武百官面前跪地求伏。
知绾冤得就要拔腿就走,便听上位者令道
“还不快撤下,莫恼了娘娘。”
钱都花了,没道理让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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