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横简便的旅店房间, 裹的像个大白蚕蛹的少年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到无可挑剔的盛世美颜,因为是侧躺, 处于上位的玫红的发尾和流苏耳坠都垂下来, 搭在少年白皙侧脸,是一组诱人的反差色,对面闭着眼, 没了平日唇角勾起的假儒雅,整个人散发着岁月静好的安宁。
秋山竹晚伸出手, 掐了自己一下。
他是疯了,还是在做梦。
要不然为什么条野采菊会睡在他旁边。
而且。
秋山竹晚偷瞄了一眼对方盖在薄毯下的锁骨, 咽了口唾沫。
没穿上衣。
可惜西装三件套的高腰长裤没脱, 要不然只盖到大腿根的薄毯
妈的他在想什么。
秋山竹晚一边唾弃着自己, 一边从裹的有点太紧的被子里挣扎着坐起来。
等等, 他,为什么也没穿?
秋山竹晚察觉到自己被子下仅剩一条浴裤的装束,陷入了沉默。
对了,他想起来了。
秋山竹晚抱住脑壳。
他为什么要想起来。
让他多胡思乱想一会不行吗。
“醒了吗,竹君。”
条野采菊突然开口,单手支撑着坐起来,把秋山竹晚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了眼睡着和醒着毫无区别的上司, 默默嗯了一声, 把心跳调成他该有的样子。
秋山竹晚轻咳一声,用正常男性被上司搭救后两人精疲力尽就近睡了一下午的毫无旖旎的坦荡语气感谢道:“谢谢您救了我。”
条野采菊皱起眉。
虽然他没说话, 但秋山竹晚莫名从他脸上读出一种失望的情愫。
是觉得一句感谢不够隆重吗?
但两个人光着身子裹着被子在床上郑重其事的表达感谢,是不是不太对。
想着, 秋山竹晚又开口:“我以后一定会”
“竹君。”
宣誓忠诚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条野采菊打断。
皮肤洁白如玉的少年表情略复杂:“你只想说这个吗?”
秋山竹晚眨了眨眼, 把话继续说下去:“为您抛头颅洒热血万死不辞”
“不是这样。”条野采菊不耐烦的打断,满脸的‘就这?’。
秋山竹晚一懵,他下意识猜测:“是要我现在用行动来表达决心吗?比如自断一指?”
条野采菊:
他咬着牙抓住了秋山竹晚的下颌,强迫着拉进了自己和少年的距离,然后在对方刺耳的迷茫心声在他心底达到忍耐极限的时候开口:“你觉得,区区忠诚就能让我满意吗?竹君。”
本就是顺理成章的属于他的东西。
这时候再不懂,秋山竹晚就白费了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了。
他一边用【伪装档案】克制住心跳,一边继续迷茫的‘啊’了一声。
“那您要怎么样?”
怎么会这样
在覆灭稻川会前,将这颗宝石弄到手,本该是他最初计划中最好的结果。
但真的达成了,秋山竹晚心底又莫名升起一抹烦躁。
不知是从何开始,他就不再想和条野采菊更进一步了,初次见面时心想的占有后抛弃的法子也早烟消云散。
忠心耿耿的部下和上司的关系,他本打算一直维持到稻川会覆灭。
然后藏起来,直至那对白皙的,罪行累累的手扣上镣铐,被带走,也不会现身。
无论是死刑还是无期再或者是重刑,日后回想,就当稻川会的竹
君是个死在围剿中的炮灰,这样不好吗。
听秋山竹晚是真的没有往任何暧昧的方向思考,条野采菊心头涌起无名火,那句:‘那您想怎么样’的问句,又让他冷静下来。
条野采菊松开秋山竹晚,唇角重新勾起,他询问:“竹君,要和我交往吗?”
“传说中fia同性之间在一起抒发欲望的社交邀请吗。”秋山竹晚歪了歪头,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常,只是心底有些惊愕,完全没有任何喜悦、羞怯,是就像被触碰了致命点那样,无所谓的态度:“如果条野大人想要,可以哦。”
他在说什么啊!
这时候不应该欣然答应吗!
但是真的要更进一步吗?
就像是不能为街边的流浪狗取名的惦念,模糊不清的情愫比甜情蜜意的虚情更不伤人。
条野采菊莫名有了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火气从心底涌起,他冷笑一声,粗暴的抓住秋山竹晚的头发,贴近,咬在了少年唇上。
秋山竹晚瞳孔收缩,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死死按住,他意识回笼,挣扎的动作停歇,乖顺的被迫承受着这个毫不温柔,带着硝烟气的吻,甚至还配合的仰着头,生疏的回应着,好似在讨好暴怒的上司。
发丝被拽的生疼,唇间也逐渐漫起铁锈味,秋山竹晚费力的咽下滤液,金色的瞳孔蒙上一层生理性的水雾,眼角嫣红。
有点,缺氧了。
【伪装档案】一直运行着。
才不久异能失控刚恢复了点精力的大脑微微刺痛。
直至眼前氤氲,光与泪的界限在眼眸中模糊不清,耳边响起‘嗡’的一条直线,秋山竹晚才被松开,他双手支撑着身子,狼狈的呼吸着氧气,凌乱的发丝遮盖住视线。
“我还以为竹君是被邀请过好几次的熟练工。”条野采菊冷笑道:“原来连接吻都不会。”
“唔”秋山竹晚抬眸,食指在唇上轻巧划过,随后指腹沾上一抹血痕,他顺手在洁白的床单上抹干净,听闻条野采菊的嘲讽,他无奈的笑了一声:“之前不就和您说过吗,我没有情人,也没和别人睡过觉。”
“没有和别人睡过觉,没有情人。”-----这是那天醉酒时秋山竹晚和条野采菊说的。
除此之外,后面还有一句话,几乎是所有事情的开端。
“喜欢条野大人。”
而不是现在的这句冷冰冰的‘如果条野大人需要,可以哦’。
秋山竹晚生的很漂亮,条野采菊听部下说过许多次。
他有一头独一无二的柔软短发,就像最好的玉石,春日的翠竹,他总是笑盈盈的,对谁都是圆滑无害,即便是布置任务也是轻声细语,会礼貌的道谢,几乎能轻而易举的讨得任何人的欢心。
当然,随着夸赞少年容貌的话语,还有些不堪入目的言论。
“可惜是个异能者,一进组织就跟了高原哥和条野大人,若是普通人从底层做起”
“在此之前。”拥有一双漂亮金瞳的少年弯了弯眉眼,言语间,满是乖顺:“我甚至没和人牵过手,所以说,条野大人完全不需要有害怕我‘不干净’而败坏兴致的顾虑。”
秋山竹晚最后一句话说完,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冷凝,条野采菊一言不发,浑身的冰冷杀气快要溢出,他是真的想杀了他,就在现在。
秋山竹晚歪了歪头,似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条野大人不是要和我上床吗?其实关于这种事早在加入组织前,我就有所耳闻了,据说是新人必修课,所以条野大人完全不需要担心我会因此升起反叛或者怨恨,能有这种升职加薪的好机会,我珍惜还”
“闭嘴。”条野采菊单手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收敛了一身的杀意:“你是从哪听的乱七八糟的。”
刚才在秋山竹晚的挑衅下搞的这一出,让条野采菊心中什么旖旎都消失了。
他看了眼似乎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秋山竹晚,倾听着他的心跳,挑起了眉。
秋山竹晚眨了眨眼:“部下们?”
因为长相还算清秀的中岛修介和他在汇报工作的短信上吐槽过。
单身、年轻、孤立无援的新人,是老油条们最好的职场霸凌对象。
“我一亮出我是为秋山大人做事的,他们就不敢再找我了。”
条野采菊皱着眉:“所以在你眼里,所有的fia,包括我,都是随便找人就要上床?”
当然不是。
秋山竹晚面上摇头,展现出的心声却是‘难道不是吗?’。
条野采菊嘴角抽了抽:“你是专门来克我的吗,竹君。”
“欸?”秋山竹晚一脸懵。
“算了。”条野采菊叹了口气:“竹君,关于刚才的问题,我是认真的,不是什么职场潜规则,也不是新人必修课。”
让人闻风丧胆的无明之王像是个站在樱花树下,校服随着风和粉白花瓣起舞的学生:“我很喜欢你,考虑和我交往吗?”
“如果拒绝?”秋山竹晚小心翼翼的问。
“那你就当做我没说过前面的话。”年轻的fia干部微微笑着,面容上带着一丝可怖的阴影:“在这上你的新人必修课。”
“我答应。”秋山竹晚果断点头。
条野采菊满意了:“很好。”
他屈起指尖,在少年呆愣的目光下,擦去他眼底的泪珠,言语间带了些无奈:“明明不排斥,为什么不直接答应呢,非要激怒我。”
“我的确不排斥。”秋山竹晚老实巴交:“但也不是很喜欢,任何人被同性递出交往请求,拒绝才是常态。”
条野采菊脸色一黑:“你再煞风景一句试试。”
秋山竹晚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只是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果然,你是故意说那些话激怒我的。”让条野采菊霎时间没了兴致。
条野采菊叹了口气:“竹君,你的聪明能不能放在别的地方。”
“啥?”秋山竹晚装傻。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叫做无明之王吗。”条野采菊伸出手,按在少年脑壳上,随意揉乱柔软碎发:“就因为能识别像你这样的小骗子的谎话连篇。”
他能听到任何华丽皮囊和话术下的真挚,能揭穿人们极力遮掩的恶意和真实,无明之王享受着纯粹的真相和恐惧。
但偏偏,那份纯粹的心口不一的欺骗,故作茫然的引导,他却不想揭穿,连生气的情愫都没有,顺着对方的算计,如了他的愿。
被当撸狗一样摆弄脑袋的秋山竹晚有些幽怨的鼓了鼓腮帮子:“所以条野大人就一直看着我演戏嘛,好过分。”
条野采菊失笑。
又骗人。
分明知道无明之王,知道他能识破谎言,却装作这副不知情的意外模样,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出的拒绝后赔罪的小戏剧吗。
秋山竹晚,竹。
他在心底把这个名字嚼了嚼,无奈又喜欢。
解决了当前事,条野采菊翻身下床,被薄毯盖住的腹肌和人鱼线暴露在空气中,秋山竹晚脸微红的挪开视线,维持着异能的正常运转,有些庆幸条野采菊是盲人。
脸红是个人都控制不了吧。
毕竟毛细血管那玩意怎么操控。
条野采菊不知道身后的道道,他从门口把五合也买的衣服拿进了屋子,那位稻川会
横滨分部的负责人粗中有细,不同尺寸、不同款式的衣服买了有四五套,然后从中挑了一套他喜欢的给秋山竹晚。
秋山竹晚接过衣服后,礼貌的道了谢
“竹君,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条野采菊从袋子里随便挑了件,问道。
对着手里过于少年感的卫衣比划的秋山竹晚听见一愣,回道:“异能过度使用导致的失控,已经没事了。”
终归是愚弄了超越者。
后续恶果,他早有心理准备。
只不过让他不解的是,比起寻常异能超支失控后的疼痛,这次业报是那股寒冷。
【伪装档案】的新链接早就在雷德,不,条野采菊身上了,他也没察觉到任何和兰堂还相连的迹象。
条野采菊点点头。
异能失控,是几乎每个异能者都有过的遭遇。
“原来竹君的失控是严寒。”条野采菊笑了笑,不知怎的,面上竟流露出一丝落寞,很快又转瞬即逝,好像是错觉:“我以为竹君的异能,与疼痛相关,失控了也会是疼痛。”
提到异能失控,条野采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秋山竹晚默默记在心底,面上疑惑:“这种东西会有规律吗?”
“大抵是有。”条野采菊回答道:“例如高原熊,他的异能是操控土石,他异能失控时,就会失去理智,操控土石攻击身边的人。”
那条野采菊呢?
操控身体粒子化的异能,失控了是怎样的。
秋山竹晚好奇,却没问出口,只是默默换上了那件他从未穿过的鲜艳色彩的卫衣。
条野采菊也拿了件白色t恤换上,昂贵的衬衫和马甲沾了水,皱皱巴巴,早无法穿戴了:“说起来,竹君,你的异能,可以把自己的伤害转移到别人身上,是吗?”
袋子里没有贴身衣物,他的贴身衣物早报废在浴室了。
秋山竹晚只能把浴裤套在运动裤里,回酒店再换,闻言,点点头:“对,怎么了吗。”
条野采菊好奇:“那你为何身上还有那么多旧伤?”
正在套裤子的秋山竹晚下意识摸了摸左腿脚踝的一块伤疤,那是在gss基地,为条野采菊转移伤口的造物,顺口回答道:“因为已经痊愈的伤,不在异能判定的伤中。”
即便结了痂,留下疤痕,也是愈合了。
只有人才会记得痊愈的伤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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