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竹晚趴在二层小别墅的天台栏杆上, 盯着与楼同高的一棵大榕树的树梢发呆。
树叶上有只蝴蝶,扑腾扑腾翅膀,连带着树叶和自己的影子一起, 搅个稀碎。
“回国的感觉怎么样?”有个男音问他。
“不怎么样。”
秋山竹晚回答了句,声音很轻,带了点有气无力的缓慢, 但也不是故意敷衍,只是音调如此,残破了翅膀的蝴蝶似的, 落不到实处。
他依旧盯着那只树梢上的蝴蝶, 它被蜘蛛网沾住了翅膀,折腾了半天,除了搞掉几片树叶, 一事无成。
“老夫还以为你会高兴, 毕竟能见到条野。”
“……嗯。”
福地樱痴笑了声,他刚执行任务回来,穿了一身军装,显得高大伟岸,正气凛然:“还在恨老夫?出国不是你自己谋划的吗?”
当年他的出现只是略微警告下, 其实并没有干涉年轻人恋爱的想法,因为条野本就是他故意拉进猎犬的恶役,是小卧底自己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被黑衣组织送去了美国。
工作内容是破译车牌传递的数字密码,几个月后, 秋山竹晚为军部奉上了一份堪称无价之宝的生物科研基因方程式。
让福地樱痴和自己在军部的地位更上一层楼的同时, 也在黑衣组织内部打得更深, 直接跨行业负责起黑衣组织在美国的生物科研业务。
“不, 我挺感谢您的。”
“当年要不是您,我还真没法下定决心,插手车牌一事……说不准会留在国内继续一事无成,工作上,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建树。”
秋山竹晚勾了勾唇,狭长睫毛遮掩下一丝疲倦,青年趴在栏杆上,金瞳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情感与我而言的确是个麻烦,使人优柔寡断,影响判断,但见不到,也就不想了。”
直觉告诉福地樱痴,他这个学生是认真的。
但秋山竹晚这些年异能成长难以预测,面对他时,说不准连直觉都不可相信。
对秋山竹晚所表现出任何东西都最好半信半疑。
但想起学生这些年的乖顺,毫不挣扎的被黑暗吞噬,所展现出的冷漠和天赋,福地樱痴欣慰中,又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气。
总的来说,秋山竹晚越成长,便越心机深沉,越难看懂他在想什么,能力也愈强,只是听话的让人不可置,毫无反叛之心。
福地樱痴突然问:“竹晚,你想见条野吗。”
秋山竹晚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不想。”
现在不想。
福地樱痴叹了口气,是在不想动脑子去揣摩秋山竹晚的想法,他困扰的挠挠头:“老夫实在跟不上你的思路,不想就不想吧。”
他这个学生,遗传了老战友的基因,太聪明了,聪明人就是喜欢弯弯绕绕。
想起另一个部下,福地樱痴疑虑。
自己难道招聪明人?
不过这些聪明的孩子,办事的确让人放心。
“我下午还有事。”秋山竹晚直起身,将耳边落下的碎发撩到耳后:“组织让我代替琴酒,做那个雪莉酒的监护人……虽然她已经成年了,但不太听话,boss想让我调/教好她。”
“那个十八岁的天才少女科学家吗。”福地樱痴摸摸下巴:“你提到过一次。”
“是啊。”秋山竹晚点点头:“五年前,我去美国,在研究所见过她一面,很聪明的女孩,不过很快就被送到日本来了,没想到还能见面。”
雪梨酒,十三岁的干部,比他还早了三年,是组织二代,智商超高的天才科学家,曾在美国留学。
同样是年轻干部,boss让他们俩在一起,还挺有趣。
秋山竹晚想想自己在组织的经历,觉得也是一方传奇,从贝尔摩德手下的学徒,琴酒手下的行动组,到横滨地区负责人,再到美国的科研组。
够全能的。
谁能想到,他其实是卧底呢。
自秋山竹晚离开横滨,前不久才被他提点到自己手下的绿川光便捡了个大便宜,凭空成了一方地区负责人,名义上和琴酒平起平坐,只要不作死,秋山竹晚留的资源和合作商,白痴都能维持下去。
理所当然的,上司回国,受了极大利益,名义上还是秋山竹晚部下的绿川光,必须拜访,当然,他作为警视厅卧底,也必须来,为的是套些情报。
“好久不见,秋山…君。”
绿川光使用称谓的停顿极小,但秋山竹晚能听得出,他面上没什么波澜,唇角弯起,还和五年前一样少年感十足,纯良又无害,周身气质更让人亲近,提不起警戒,金瞳闪耀,似乎淬了一层星子,完全看不出已经二十三岁,还是十几岁的模样:“好久不见,绿川,麻烦送我去机场。”
您五年完全不长个的吗?
被秋山竹晚一点的外表惊愕到的绿川光一愣,他连忙打开车锁:“您要去机场?”
“接人。”秋山竹晚勾唇,俏皮感十足的虎牙露出尖端,外貌的纯良被发挥到了极致,他亲昵的从后座的两个座椅空隙间探出脑袋,语气自然:“我的新工作~对了,还没跟你说呢,绿川,我近期会留在横滨工作,内容是照顾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您不是去美国了吗,为什么会……”
“美国的工作忙完了,回国放松放松嘛。”
秋山竹晚轻松道,双手搭在脑后,舒舒服服的后仰,其实回横滨是有其他工作,不过这个就不用和绿川光说了。
“哦哦。”
绿川光愣愣点头,心里还是迷茫,但他又不敢问,怕问多了被怀疑,只能闭上嘴。
秋山竹晚偏头,看向车窗外,枕在脑后的双手放下,就这举动,衬衫边白皙纤细的一截腕骨露出,背处赫然是几个发青的针孔。
绿川光瞳孔一缩。
手背上的针孔……
秋山竹晚好像没察觉到绿川光的异样,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顺手捋下发圈,把一头略长的发放下,凌乱的披在肩头,不知是不是错觉,绿川光总觉得他皮肤颜色有些非人的青白……像橱窗里的陶瓷娃娃,亦或者,福尔马林里浸泡的尸体。
“您……”
绿川想说话,却看秋山竹晚已经闭目养神了,便把话咽了回去,专心开车。
毕竟是组织里臭名昭著的成语,就算看起来再亲民,也不是能随意相处的。
到了机场,秋山竹晚在商店买了个接机牌,借红色记号笔写了‘宫野博士’几个字,让绿川光举着。
这是北海道飞横滨的飞机。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身边还跟了个女人。”
嘱咐完之后,秋山竹晚又靠着栏杆,闭目养神。
绿川光语塞,他默默扶稳接机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位小上司……那么困吗。
大约过了几分钟,飞机降落,乘客下机,绿川光轻轻出声,唤醒了小憩的秋山竹晚。
“她们来了。”
秋山竹晚睁开眼,恰好看见朝着他们走来的两人,一个是茶色短发,一脸冷漠的少女,另一个是黑色长发,典雅恬静的成年女性。
年纪小的是雪梨酒,宫野志保,年纪大的是她姐姐,宫野明美,一个底层成员,只不过她还与另一个代号成员有关。
被小a实锤为美国fbi卧底的黑麦威士忌的女友,也是他加入组织的跳板。
毕竟秋山竹
晚在美国时,让小a放出的有关车牌的情报,fbi都有所行动。
想着,娃娃脸的青年摆出最娴熟的的热情微笑,他先看向一脸生人勿近相的宫野志保,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好久不见,宫野小姐,还记得我吗。”
他这显眼的发色和出彩的相貌,见了很难忘,宫野志保认出了眼前人,眸中闪过一丝惊愕,紧绷的神色却稍缓和了些,像是如释重负:“是你。”
宫野明美诧异妹妹竟然会对陌生男人动容。
“宫野小姐竟然还记得我。”秋山竹晚眼睛一亮,有些欣喜:“上次在研究所,我低血糖昏倒,还好您救了我一命……”
他叙述着过去两人的交集,眼中是真情实意的感激:“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宫野小姐,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听完了事情起末,本因为妹妹突然换监视者而忧心忡忡的宫野明美眸中划过一丝惊喜。
宫野志保没有姐姐那么单纯,在得到绿方替代琴酒成为她的监护人的消息后,她就向研究所的同事打听了不少绿方威士忌的事情。
得到的评价,无一不是神秘主义者,冷血的怪物,甚至连她最讨厌的那个诸星大都严肃的告诉姐姐,绿方威士忌的恐怖。
真没想到那个低血糖发作,宁愿靠着墙喘息,为了不打扰研究员也不按边上的求救键的白痴新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绿方威士忌。
对组织忠诚到付出性命在所不惜,能力和冷酷又不输琴酒,这样的人不可能简单……
但宫野志保对上那双亮晶晶的金瞳后,迟疑了。
这么干净的眼睛,它的主人,怎么会是坏人。
看着那位天才少女眼中的纠结,最后转为一丝‘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的愧疚与信任,秋山竹晚勾起唇。
“我已经备好了住所,宫野小姐要先去看看吗?”
依旧是毫无恶意的清朗,纯澈的像是个元气十足的学生,阳光照在他肩头,为其镀上一层金光,耀眼的金瞳只倒映着少女一人的身影。
宫野志保愣住,突然想起五年前,孱弱的少年扶着墙颤抖,咬牙硬撑的脆弱模样,才发觉眼前这比她大了四岁的青年,也清瘦的可怕,面色苍白,偏生热情友好的微笑着,实在让人心生怜惜,这想法在心里过了一秒,宫野志保回过神来:“先去研究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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