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岚坐在铜镜前,说道:“茴香,你会的可真多,是厨神,还会盘发?”
茴香腼腆的笑了笑,抹了点儿发油,一边用檀木梳给苏岚轻轻的梳头,一边说道:“其实下厨可是精细活,要会刀工,要懂雕刻,要会画画,要懂摆盘,要会调香,要会调味。所谓色香味俱全。”
苏岚挑挑眉,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成摆盘了?”
茴香默然不语,努力咬着嘴唇不笑出来。
苏岚跳起来说道:“好你个茴香,把我当哪盘菜了?”
茴香戏谑的笑着,说道:“把你头发当萝卜丝儿,扎个髻。”说罢,又按着苏岚的肩膀让她坐下,接着梳头,道:“放心吧,姐姐,我盘发是跟母亲学的,我是逗你玩儿呢,可别再动了。”
苏岚一听,便乖乖坐了下来,任由茴香仔细捣弄着发髻。过了一会儿,一头漂亮的盘发映入铜镜中。
苏岚大喜道:“茴香,手艺不错。”
茴香笑着说道:“我还会不同款的,改明儿再换一种盘发给姐姐盘上。”她望着镜中的苏岚,不由得赞叹道:“姐姐,你真美,你是我见过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了。”
苏岚摆摆手,说道:“茴香,你一直呆在这里避世,可没见过几个女子。”
茴香说道:“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应该在皇家。我有见过,小时候,父亲曾在宫宴的食物上雕刻过后宫最美的妃嫔。”
苏岚沉吟一阵,说道:“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是我娘。”
茴香好奇的问道:“那你娘是不是和你长得很相像。”
苏岚忽然默然不语,茴香知道这话不小心刺痛苏岚了,难过事不提也罢,话题一转,说道:“姐姐,我还会香妆。我去拿些胭脂粉黛过来。”
苏岚轻轻应了声:“嗯。”便静静坐在铜镜前等着。
不一会儿,茴香端着一盘胭脂粉黛过来放在梳妆台上,正准备着手上妆,苏岚忽然说道:“茴香,你能不能把我化的老一点?”
茴香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反应过来,拿着手中眉笔,怔在那里。
苏岚笑着说道:“就像易容术那样,把我化得年迈一些。”然后脸上笑容一收,认真的说道:“我要回苏家一趟,不能被人认出来。”
茴香松口气,说道:“姐姐早说嘛,公子曾教过我易容术的,我来帮你易容,你想要多大年纪,衣物、盘发要不要再换一遍?”
苏岚说道:“盘发不用重来,衣物麻烦拿身粗布麻衣过来,我待会儿换上。年纪么,大约五十上下,面貌苍老点儿,不像我本人就行。”
茴香说道:“好,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换上了粗布麻衣,易容过后的苏岚显得沧桑了许多,她细致的吩咐茴香找来些绷带沁湿点儿鸡血绑在手上,以此掩盖手上从未做过粗活的手和细皮嫩肉的皮肤。
她微微颔首驼着背,在茴香面前走来走去,说道:“怎么样?还有什么破绽?”
茴香手指轻捏下巴,仔细的上下打量起来,摇摇头说道:“没有了,就是说话最好再低沉些,带些乡里乡音的,会更好。”
苏岚点点头,声音放低几度,说道:“老朽去也。”
茴香慌忙挡住前路,对苏岚说道:“姐、姐姐,你一个人去吗?那我呢?”
苏岚说道:“今天我一个人去摸摸自家底细,你不必跟去,放心吧,只是问问情况而已。”
茴香退到一旁,很是左右为难,说道:“公子让我看着姐姐,姐姐不会武,又不懂法术的。我与公子又不在姐姐身边,万一遭遇危险,那可如何是好?”
苏岚淡淡一笑,说道:“我既大难不死,定会珍惜性命。此行在智取,不在硬拼。”然后沉吟了一阵,又说道:“茴香,为以防万一,你教我如何回来此地。”
茴香见无法说服苏岚,只得教她保命退路,又往苏岚怀里塞了几两碎银,便道:“还是拿几两碎银傍身。若遇到危险,姐姐只需轻抚镯子三遍,心中低语,我要回世外桃源。即可。”
苏岚拿了银子揣在怀里,问道:“就这么简单?”
茴香点头答道:“嗯。”
苏岚从庭院出来,一路快走了五百米,快到右边转弯处,开始颔首驼背,一路步履蹒跚的向右侧拐角走去。转个弯,果然又回到了禹城内最繁华的街道-——神垕街。
繁华的街头,商贩此起彼伏的高声叫卖着,人声鼎沸。街道两旁商铺亦是门庭若市,人群进进出出,往来不息。苏岚没有被这番热闹景象吸引,而是耐着性子,慢慢挪步去了神垕街最大的名瓷店铺——苏锦堂。
苏岚提着粗布裙衫,还未抬脚进店,就被店铺伙计拦在了门口。
“诶诶诶,要饭的一边儿去。去去去,别碍着掌柜的做生意。”店铺伙计摆摆手,将苏岚往外推,说道。
苏岚借着伙计的推力,佯装着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了喘气,竟似爬不起来。声音沙哑的说道:“老朽来买东西,怎么不让进门?”
店铺伙计见了这老太半天起不来,也不拉一把,又见老太手上缠着带血的纱布,皱着眉头嫌弃的说道:“哟,还是个病秧子。您怕是走错了道,这里是名瓷店铺,不是药房。”
正说着,店铺忽然出来一位年轻人,恭恭敬敬的拉着老太起了身,对着店铺伙计严厉的说道:“小四,你在苏家的商铺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对老人家,是要丢苏家的脸吗?”
小四心虚的低下头,向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的回道:“左掌柜,许是这老人家走错了道,她她大约是来买药的。”
左掌柜扶着老太,低头望去,看见沁湿血渍的纱布包着她的双手,心中不禁同情起来,说道:“来,老人家,我们店铺备了点儿应急的伤药,先进屋我给您换下。”边说着边扶着老太往屋内走去。
街旁围观看热闹的人群窃窃私语的称赞道:“这,不亏是苏家,这胸襟就是不一样。”“瞧瞧,到底是苏长青的左膀右臂,真是继承了他的衣钵。”“苏家有德,咱以后还上他家买东西去。”说着说着,名瓷店人流涌动,生意愈发红火起来。
店铺伙计望着人群涌入的热闹景象,感叹的点点头,喃喃自语的说道:“不亏是掌柜的,活招牌啊。”说罢,赶紧喜笑颜开的去招呼客人。
左掌柜领着老太走入内室,扶着让她坐好,耐心的说道:“老人家,你且坐着休息,我去拿备用伤药过来。”正想去药柜上找药膏,被老太一手拉住。
苏岚强忍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拉住左掌柜,声音哽咽的说道:“小左,是我。我是苏岚。”边说着边将袖口往上一卷,露出那翠玉镯子。
苏左大惊道:“你怎么会有夫人的手镯,你究竟是何人?”
苏岚缓缓的说道:“五岁那年,我在街旁看你们缩在墙角楚楚可怜,执意要母亲将你们带回,回来问你们想吃什么,你们只说想吃窝窝头。我对父亲说,让你们陪我一同长大,将来你们定能做苏家的左膀右臂,开创苏家的新盛世。父亲听后大喜,便将你们留在苏家,就着我说的话,给你们取名:苏左,苏右。”
苏左猛然跪下,说道:“你是小姐,你是苏小姐!”
然后疑惑的望着那苍老的脸,说道:“这究竟是”
苏岚将手上的带血纱布拆下,露出白滑细嫩的肌肤,说道:“是易容术,我特意如此过来寻你。”停顿了下,平静的继续说道:“我前些日子本已回到苏家,但却被人赶了出来。”
苏左认真思考了一下,猛然起身,对苏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向门口走去,对外边伙计
大声说道:“客人太多,要招呼好,其他人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进来。”
外面店铺几个伙计应声“好。”苏左迅速把门锁上,领着苏岚朝墙面上一副面积颇大的百草图画像走去。
苏左将画像掀开,对着墙壁敲了三声,忽然桌子下方的地面开了一个入口,苏左转头说道:“小姐,请随我进密室详谈。”
苏岚跟随苏左进了密室,环顾四周,仔细观察着。苏左用引子点亮密室烛火,烛火盈盈飘动着,密室环境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间不大的密室,四方柜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名瓷。那些名瓷工艺精湛,引人入胜。或色泽娇嫩,或色彩斑斓,或简单素雅,或造型独特,看颜色款式,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竟都是世面上难以看到的。
苏左对苏岚说道:“这间密室藏着苏家最值钱的上等名瓷,这些瓷器,是老爷教我秘密烧制的。小姐,老爷夫人说,若他俩有一天都不在了,定要我将这技艺为你所用。”
苏岚悲戚的心道:原来父亲母亲早早为我铺好了后路。
苏岚忽然又想起一人来,问道:“小右呢?她在哪里?”
苏左说道:“小右自小精通文墨,精通账面支出与收入。夫人偷偷培养她掌管库房收支账目。她现在大约是在云摘阁内,自从夫人与你失踪后,她便闭门不出了。”
苏岚眼睛一转,问道:“小右知不知道苏家有个记载各大生意的收支账本?”
苏左沉吟了一阵,望着苏岚,平静的说道:“小姐,那账本夫人已经销毁了。”说罢,从一个不起眼的瓷釉口脂盒中,拿出一卷起的小字条,交到苏岚手中,说道:“这是夫人给小姐留下的字条,请小姐过目。”
苏岚将卷起的字条抚平,一字一句认真的看起来,字条上的字迹是母亲的手笔,上面只是短短写了一句:“好好活着,不必追查,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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